第17章 噩夢
那段時間陸苗頻繁地做一個噩夢。
夢的開頭總在禦花園裏。
小燕子和紫薇驚慌失措地邊跑邊喊:“皇阿瑪,香妃娘娘變成蝴蝶飛走啦。”
她循着翩翩飛舞的蝴蝶望向高處。
各色蝴蝶拼成的階梯通往五層的天臺,天臺盡頭站着江皓月。
陡然,他張開雙臂,往前一傾,肩胛處宛如破出花朵。
細看之下,她看見一對血染過的羽翼……他擁有了翅膀。
江皓月飛起來了。
“他不能走!”腦中被這個強烈的念頭占據,陸苗朝江皓月飛行的方向跑,想将他扯回來。
她跑呀跑,眼見着他飛得越來越高,變得越來越小。
“有沒有人能幫幫我!”陸苗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裏,這兒七拐八彎,有綠樹成蔭,有花團錦簇。
直到她撞見小燕子和紫薇,她才想起自己在禦花園。
“皇阿瑪,香妃娘娘變成蝴蝶飛走啦。”
陸苗跟着她們後面跑,她們喊,她也喊:“皇阿瑪,還有江皓月,江皓月也飛走了。”
……
顯而易見,在陸苗心中埋下陰影的元兇,正是江皓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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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是由于他始終沒有跟她解釋過,他那天在天臺做什麽。
江義從看守所出來後,老實了很長一段時間。每天江皓月放學回家了,他就叫人幫忙看會兒店,晚飯都是在家裏吃的。
比起做一個稱職的爸爸,江義對江皓月的關注,更傾向于他需要一種精神寄托。
陳露來看過江皓月。
毋庸置疑,她對江義是毫無牽挂的,但是他們的兒子,她還關心着。
那麽,江義想:只要江皓月在,陳露總有一天是會回來的。
當他抱着念想,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過活,她卻狠心得連他這點希冀都掐斷了。
不過幾個星期,江義意外得知了陳露再婚的消息。
那晚,他又出去喝了酒。
江皓月看到他爸爸沒回來,自己吃好飯,寫完作業,按時睡下了。
江義喝到淩晨,回來時已經醉得意識模糊,拿着酒瓶子在樓道裏又哭又笑的,嘴裏叨叨着亂七八糟的話。
酒瓶子摔到水泥地,發出鈍鈍的“吭”聲。
陸苗最近睡得淺,被這聲弄得一激靈,從夢裏醒了。
江義搖搖晃晃進到家中。江皓月提前給他留好門,就是不希望半夜被他吵醒,可是江義怎麽會如他的願呢……
“沒良心的!沒良心的!”
他扯着小孩的胳膊,把他從床上抓起來,一路往外邊拖。
睡着的江皓月感到一陣劇痛,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摔下了床。睡覺時他不會戴假肢,即便是戴了,也于事無補,成年人與小孩的力氣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腿疼得厲害,江皓月發出絕望的喊聲,伸手想要去抓自己的拐杖。
沒有它,他完全失去了平衡身體的能力。江義拽着他殘疾的身體,就像拽着一個破布袋子,他無法掙脫,眼睜睜看着他把自己拖出了家門。
淩晨時分,所有人家正是好夢。
察覺到隔壁出事,陸苗沖進父母的房間,“啪”地按亮大燈,跳上床把父母搖醒:“快醒醒!快點啊!!江皓月被他爸打了!!”
陸永飛趕來時,江皓月已經被拖到樓道,他半個身子耷拉在地上,江義扯着他下了一層樓。
這畫面太恐怖了,先跑來的陸苗在旁邊扯着嗓子尖叫了起來。
“你他媽喝得太醉了!松手!!”
陸永飛上前,狠狠地推了一把江義:“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這是你兒子啊!”
陸苗不知道喝醉是什麽意思,在她看來,江義是瘋了。
他的眼睛充斥着一種怪異的血紅,瞪大的眼球子好像要從眼眶裏掉出來;臉也是紅的、脖子也是紅的,衣服上全是濃重的,令人作嘔的酒精味。
“我要帶他……去醫院……DNA檢測……”咬字模糊不清,他瘋癫地低語。
江義不曾放松拽着江皓月的力道。
陸永飛推他,他照拽不誤。
拉扯間,小孩又被扯下了一層。他的下肢始終在地上摩擦,唯一能夠活動的那條腿脫力地垂着,失去知覺般,動也不動。
“他媽的別拽了!給我醒醒!!” 陸永飛索性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
江義的半張臉被打腫。怒氣的驅使下,他終于松開小孩,跟惹他的那人在樓道中扭打了起來。
“操!我管我兒子,你插什麽手?”
陸永飛一拳拳揍向他的肚子,半點不手軟。
“這孩子的命有我的一份,自從醫院把他救起,我心裏就把他當我半個兒子了。你他媽喝了酒愛去哪去哪,江皓月我要帶走。”
搞出這麽大動靜,鄰居大多也醒了,男的上前拉架,女的幫忙林文芳那邊把小孩先抱到屋子裏,二層鬧哄哄地擠作一團。
陸苗攥着拳頭,不停地發抖。
她寸步不離地呆在江皓月身邊,她滿心的恐懼與不安,期盼他跟她說點什麽。
可他沒有。
江皓月在鬧聲中半阖着眼,一如往常,一言不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