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狠人

遠遠地, 有同學跑過來, 喊着:“老師來了”。

陸苗收回看向傷口的目光, 擦了把汗。周圍的人都在看她,包括先前被她打和打她的男生。

她皮膚白,手臂生得像脆生生的藕, 一道血口子猙獰地爬在上面,看着十分駭人。

深吸一口氣, 下一秒,陸苗竟然動作迅速地把卷高的袖子放了下來。

旁邊的男生們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做,盯着她, 表情有點愣。

她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

老師也是需要下班的, 忙到清校,好不容易準備回家, 又被熊孩子在學校打群架的事給耽擱了。

高中部和初三的男學生, 與一個初二的女生。

如此實力懸殊的局面應該是屬于單方面的欺壓,令人意外的是,每個人臉上都挂了彩, 男生看上去沒占到半點便宜。

一時之間, 老師不知該從女孩還是男孩們開始問起。

最終按照正常思維, 先朝人多的問罪。

“你們一群男的像話嗎?聯合起來欺負一個低年級的女生?”

幾個男的争着說話,嗓門也大。

“老師,是她來打我們。”

“其他同學可以作證, 我們本來在操場上玩球玩得好好的, 她跟瘋狗一樣沖過來。”

“陳陽州膝蓋破了, 是她推的;林遲冬的鼻子被打歪了,她打的。我們是被她惹到沒辦法了才動手,自衛行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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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被他們嚷嚷得腦袋疼。

“好了好了,慢慢說,那麽點小傷,聲音那麽大做什麽。”

示意他們閉嘴,他轉頭問另一邊孤單一人的女生。

“你說說吧,為什麽跟他們打架?”

小少女擡眸,圓溜溜的眼睛一轉,傲慢道:“他們欠揍。”

老師皺了皺眉頭。

“他們怎麽你了嗎,你覺得他們欠揍?你有什麽委屈現在都可以跟我說,學校一定為你做主。”看她是個女孩,他講話多了點耐心。

陸苗沒打算把江皓月扯進這件事裏。

他不需要知道,不需要被信上的語言再傷害一次;有她在,他可以不用像那天在教導處那樣,親身地站出來,跟惡意對峙。

她先前撒謊讓他先回家,就已經是打定了主意——這件事她來扛,把這些惡人教訓到服氣,讓他們今後不敢招惹江皓月。

“打他們不需要理由。”咬死不松口,陸苗揚起下巴,一臉的倔。

老師心中早有推測,見她不願意說,反而變得難辦了:“是因為初三一班江皓月同學的事嗎?”

垃圾角事件鬧得沸沸揚揚,事情沒過多久,同樣一夥人又打起來了,還能是為了什麽。

男生斷定,陸苗很快要拿信出來說事了,不屑地嗤笑。

她想起剛才他們說的“江皓月受氣不敢出來,躲在女人後面哭”,他們在不屑這個;而她也懶得告訴他們,江皓月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他自然不是他們說的那樣的。

手臂的傷有些疼,陸苗不動聲色地按了按袖子。

然後,挺直脊背,她的語調一如既往的硬氣:“和江皓月沒關系,我自己看他們不順眼。”

看着她完全講不進道理的樣子,老師終于生氣了。

“看別人不順眼就打架?你長腦子了嗎?不要命了?一個女生單挑一群男生,你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對吧?”

陸苗不聲不吭地站在那兒被罵。

這要換到黑幫片裏,她妥妥是主角,背景說不定要給她配個字幕——“義字當頭”,之類的。

可惜她生錯背景,縱使心中豪情萬丈,還是免不了被叫家長的命運。

“行,你們愛在學校鬧,今天都別回家了。給我打電話,全部叫家長來。”

……

林文芳和陸永飛知道陸苗調皮。她從小就皮,貪吃貪玩,成績普通。

她不如隔壁家的江皓月優秀,但他們仍舊對她懷抱有很高的期望,因為他們打心眼裏覺得——自家的女兒內在是個明事理的好孩子,培養一下能夠成才。

他們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老師請到學校,而理由是:你女兒跟學校裏的男孩打架,她一個,打人家好幾個。

這不是腦子有病是什麽?

他們下班回家,被老師的電話一吓,匆匆趕到學校。

首先關心的是女兒,陸苗看上去沒什麽大礙,問她有沒有事,她連個疼都沒喊。陸永飛夫婦不要太了解自家閨女,連紮個針都會嗷嗷大哭的人,她說沒事,那肯定是真沒事。

倒是被她打的男生,有人說自己胳膊扭了,有人說自己膝蓋破了、身上到處是淤青,還有一個在流鼻血的,好像真的很嚴重。

老師問陸苗問不出,他倆問她,她照樣咬死是“他們欠收拾”,死都不說因為什麽事打架的。

跟別人點頭哈腰地道歉後,把孩子領回家,林文芳氣得翻出壓箱底的陳年雞毛撣子,陸永飛坐在一旁,由着孩子媽教訓她。

“我們倆的臉給你丢盡了,你就開心了是吧?”

雞毛撣子落在陸苗面前的桌面,揚起一片厚厚的灰塵。

今年她上初二,十五歲;不再是之前家長一端出雞毛撣子,就會老實聽話的年紀。

他們家,還是住在這棟隔音差得要命的民房,但林文芳不可能再揮着雞毛撣子,追在陸苗後面樓上樓下的跑。

他們希望她大了,能給他們長點臉,做一個老師喜歡,鄰裏誇贊的“有出息”的陸家女兒。

可是瞧瞧,她越長大越不懂事,竟然在外面跟人打架。他們被老師叫到學校,一把年紀了,四處賠笑臉給人道歉。

“陸苗,你這一天天的,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們不知道她不願意開口,是想堅持什麽,或許她在維護一件她心裏認為的、重要的事,但那在他們看來,無疑是無關緊要的。

小孩的任務是讀好書,像小江那樣,做到這一點就足夠了。

其他情緒啊、朋友關系啊,同學間的小打小鬧,以一個過來人的姿态看,那些全是空洞的過眼雲煙。

唯一有用的,會對未來人生有幫助的——是在學校所學的知識。

他們教育過陸苗很多次了,她卻始終學不聰明。

陸苗餓了,腦子也在放空。

父母說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她什麽都記不得。

“你不說打架是因為什麽,好,這個我們先不問了。關鍵是,陸苗啊,你心裏沒數。你不知道危險,不知道輕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你一個女孩子,不管是為了什麽,沖上去惹一堆男孩子……今天你幸運,有同學和老師看着,如果下一次不走運,你知道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保持着“正義總會戰勝邪惡”的天真,她眼神堅定,坦坦蕩蕩地朗聲道:“發什麽我也不怕他們!”

林文芳和陸永飛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腦中不約而同地浮現一個念頭:我們怎麽會生出這麽蠢的女兒。

“今天我們非得給你好好的上上課。”

林文芳挽起袖子,搬出椅子,不把陸苗這死腦筋給說通,她誓不罷休。

陸永飛抱着同樣的意願,一起坐到了陸苗的對面。

陸苗耷拉着腦袋,知道今晚的晚飯是沒戲了。

就在她沮喪的這時,門外傳來了“叩叩”兩聲敲門聲。

“叔叔阿姨,陸苗在嗎?”

是江皓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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