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惡名
隔天。
陸苗按時上學, 走廊上撞見她的學生自覺避着她, 給她讓出一條道。
偶爾有幾個人在她路過時, 對她點點頭,即便陸苗完全不曉得他們是誰。
進到班級,跟她玩得好的女生走過來, 打趣道:“苗姐,你來啦。”
“苗姐?”陸苗一頭霧水。
“是啊, ”她們一臉的司空見慣:“大家私下都這麽叫你。”
陸苗在學校裏一戰成名。
她一挑六跟男生打架的事跡,傳得沸沸揚揚,人人皆知。
那天下課時, 看見陸苗去學生社團的目擊者稱:我苗姐真是悍, 一個人拿着把小刀單挑籃球社。
傳着傳着,變成了:我們學校的苗姐太可怕了, 她一個人扛着西瓜刀, 說是要殺光籃球社所有的人。
在小操場目睹事件的人,更對陸苗感到敬佩有加:男生們打不過苗姐,拿小刀偷襲她。
傳着傳着, 衆多版本撲朔迷離。廣為流傳的是:男生們拿刀砍赤手空拳的苗姐, 苗姐一人禦敵, 手臂被砍得血流如注。
至于,陸苗為什麽要去找那群男生的麻煩。
傳言說的倒是很一致:我苗姐看人不順眼,需要理由嗎?不需要。
一時之間, 苗姐成為了校園內“不良少女”的代名詞。
學校裏有人怕她, 有人欣賞她;有人羨慕她的真性情, 有人不屑她這種破壞校園秩序的蛀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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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名遠播的陸苗,本人對于自己的成名仍是毫無自覺。
她照常上課下課——在上課時祈禱下課鈴能早點響,課間跑到學校食堂買關東煮,下課去找江皓月。
生活簡簡單單,學校和家兩點一線。
規律的生活在這天被打破,陸苗去食堂買吃完的,被一群壞學生攔住了。
“你就是苗姐?”
領頭的男生染黃的劉海垂到眼睛,嘴裏叭叭地嚼着口香糖,校服系在腰間。
“我是陸苗。”
她目光坦然地對上他們,思及稱呼,糾正道:“叫姐就不必了,非親非故的。”
“……”
壞學生們微微一窘。
“哼,好吧陸苗,”長劉海少年最先恢複過來,停下嚼口香糖,沖她壞壞一笑:“根據你在校園內的精彩表現,我們覺得你很有潛力,要不要加入我們叛逆部落。”
“什麽東東,部落?”
陸苗以為他們是陳陽州一流的壞學生,又來找她事的,沒想到比那個更稀奇。
“叛逆部落。”
少年一本正經地介紹道:“我們立志于,寫最差的作業,翹最多的課,過最狂的青春。”
舉起自己剛買的花枝丸串串,陸苗一邊吃一邊聽他說。
要是丸子吃慢了,上課鈴要響了。
見她明顯對自己的宣傳語無動于衷,少年撥了撥劉海,稍稍地緊張了。
“我們部落實力雄厚,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核心成員。”
他快速推進到下一流程。
“狂少。”他拍了拍他左邊的麻臉胖子。
“痞哥。”他拍了拍他右邊的矮個瘦子。
然後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是拽爺。”
少年看向左右二人,起了個調:“我們是叛逆部落的……”
三人齊聲道:“三大長老。”
“噗。”陸苗差點給丸子嗆到。
拽爺打了個響指,他的左膀右臂遞上來一樣東西,放到他的手心。
“給你的,見面禮。”他把手伸到她面前。
陸苗順了順氣,看向他的手。
本以為會看到香煙之類的東西,沒想到那裏放着……
一包口香糖。
“???”所以為了表達叛逆,大家要一起啪嗒啪嗒嚼口香糖是嗎。
“你加入的話……”
拽爺托着下巴,些微地沉思之後,抛出了誘人的條件。
“給你重要的位置,和我們三個一起,組成本部落四大金剛。”
“那我要叫什麽啊?”陸苗忍不住問。
這就難到拽爺了。
他從口袋抽出一條新的口香糖加入嘴裏,為咀嚼的聲音添加了新的糖分與能量。
“傳聞你用西瓜刀砍人,入部落時間又尚淺……”
咀嚼聲一頓,他緩緩道:“你就叫西瓜妹吧。”
陸苗丢掉串串的竹簽,轉身便走:“我回去上課了。”
拽爺連忙喊她回來。
“喂喂,可以再商量啊!你對自己的名字有哪裏不滿意嗎?”
“我陸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她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你們自己玩吧。”
“不想改姓?”
少年完全抓錯了重點,苦苦地想法子挽回她。
“那不然叫你,陸猛?怎麽樣?”
可惜,“陸猛”已經走遠。
她背影決絕,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上課時,想起這個好笑的事,陸苗問自己的同桌,有沒有聽說過“叛逆部落”。
女生聽她提起這個名字,驚呼一聲。
“呀,你怎麽跟他們扯上關系了?”
她壓低聲音,捂住嘴,滿臉的神秘兮兮:“當然聽說過啊,學校傳着,說他們是道上混的。”
“哪個道啊?”陸苗沒懂。
女同學撓撓腦袋,也說不出來:“這我就不知道了。”
“這個道有具體的位置嗎?”陸苗想象中應該類似于“林蔭道”、“江濱道”,那種道吧。
女生咬着筆,沉思了一下:“大概學校門口小賣鋪那邊的道吧。”
“他們放學後不回家做作業呢,”她回憶起那個畫面,心中還有些小恐慌:“常常能看到他們在那裏騎電動車,五顏六色的車騎來騎去的。”
陸苗無聊地支着腦袋,一臉“然後呢”。
女同學也發覺自己的描述得似乎有些弱,努力地想補充更多。
“他們嘴裏還要嚼口香糖!”
陸苗撲哧一笑,腦海中有畫面了。
……
放學後,陸苗才真正地意識到,她之前在學校裏的表現“很精彩”。
因為,她同時吸引到了不良少年群體和籃球社兩方勢力的目光。
“陸苗同學,你能來學生社團一趟嗎?”
下課鈴剛響,幾位等在陸苗班級外的學生便急急忙忙湧進教室,攔住了準備回家的她。
“去做什麽啊?”陸苗不太情願。
她每天約好跟江皓月一起回去的,她慢了,他得等她。
學生們一個推一個,可能是有點怕陸苗,都不想由自己來說。
她沒什麽好奇心,背起書包:“你們不說我要走了。”
“我們是籃球社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把事情講出來了。
“最近學校發生的事和我們先前的成員有關系。”
“你之前來找社長,沒找到,他今天正好在,可以見你一面。”
一聽籃球社,陸苗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我之前找他,現在事情已經處理完,不需要了。”
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那封惡作劇的信,上面的署名是“籃球社全體”,所以她想去找籃球社社長問清楚是怎麽一回事。
可是她答應江皓月,保護好自己,不再插手這件事。
陸苗拒絕得果斷,學生們感到很為難:“社長叫我們一定要請你去一趟。”
她聽出他們話裏的強迫意味——“一定”?
那怕是,來者不善。
陸苗眼神暗了暗,拉住自己的同桌。
“你去初三一班一趟,幫我跟江皓月說‘陸苗小測沒考好,老師要讓她留堂補考’,讓他不要等我,先回家。”
上一次陸苗跟江皓月撒謊,她的同桌為了給她作“僞證”,也在現場。
聽她又用同一個理由撒謊,同桌忍不住提醒她:“你上次用過這個啦。”
陸苗想想,的确是。
“不過,我怎麽覺得再用一次,他還是會信。”
同桌幫着她一起思考了一下。
“确實是。你又沒考好……連我聽着也覺得很可信啊。”
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的陸苗,表情複雜地按了按她的肩,托以重任:“行的,那你去吧。”
同桌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
江皓月那邊算是解決了,陸苗看向等待她的籃球社成員。
既然對方找上門來,她也根本沒在怕的。
昂首挺胸,陸苗跟着來“押”她的一隊人,一點兒不慫地進了人家的地盤。
籃球社的宣傳海報已經畫好了,挂在學生社團宣傳欄最中央的位置。
明晃晃的标語紅字,紅得兇猛、熱烈,仿照火焰燃燒着的形狀。
陸苗的眼神悄悄瞥過那抹紅,又估了估她身邊的這群人,心道:這将是一場惡戰。
社員們為她打開了大門,迎她進入。
陸苗不動聲色握緊了雙拳。
活動室最後方的黑板處,站了一個人。
陸苗進門時,他正好完成了手中的最後一筆,于是,他“啪嗒”丢掉粉筆,轉身朝她看去。
少年的劉海被櫻桃發圈綁着,俏皮地夾在頭頂。
他有一張相當陽光讨喜的臉,劍眉星目,笑容幹淨而燦爛。
——他居然在笑?
拳頭不知該緊該松,陸苗困惑地望向他後方的黑板。
上面用彩色粉筆端端正正地寫着五個大字:【歡迎新成員】。
沒來得及仔細思考,便聽見那少年明亮的聲音。
“陸苗同學,你好,要不要進籃球社和我們一起打籃球呀?”
——這聲音,似乎,有點……熟悉?
聯想到吧唧吧唧的嚼口香糖聲,陸苗試探性地叫出他的名字:“拽少?”
“是拽爺啦!”少年瞬間糾正了她。
“哦哦,對的,是你啊。”這下陸苗百分百确定了。
“咳咳……”
真實身份被毫無難度地識破,少年尴尬地背過身,拍了拍自己不聽話的嘴。
“什麽拽不拽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怎麽聽不懂啊?”沒給他留餘地,陸苗直接拆穿了他:“別以為夾起劉海我就不認得你了,你是早上在食堂的那個領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