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同住
他們接吻了。
倆人的目光對上, 他那雙遠山一般沉寂的眼眸,忽然湧現一種颠覆式的情緒。
他在發抖。陸苗喟嘆一聲, 圈住他的脖頸。
江皓月的吻, 嘗起來像一塊冰。
冰涼, 沉默,甚至僵硬,她小心将它含化,使它變得濕漉而柔軟。
緊接着,一切便失去了控制。
他穩不住身體的重心, 與她一起倒向床,陷入松軟純白的被褥。
手撫過之前親自為她吹好的頭發, 托住她的下巴。陸苗不舒服地嘤咛,他心裏亂得像是有小貓在撓。
她是熱情的、纏人的、一個懷抱便能裝下的,乖順而甜蜜, 好似一塊奶油做的蛋糕。
此時她被打翻, 傾倒在他的懷裏。每一縷發絲、每一寸皮膚、每一次呼吸,伸手撈去,盡是陸苗身上甜絲絲的氣味,将他浸沒。
令人窒息的煩悶萦繞在心頭,又是狂喜又是悲痛。
江皓月明明知道應該停下, 可仍是被蠱惑,深陷其中。
想要抓住心中的那只小貓, 讓它靜下來, 不論是假意的哄騙, 還是用繩子捆住,總歸想叫它停止那擾人的躁動。
他重重地咬了她一口。
陸苗吃痛地睜開眼。
被咬破的唇流出血,近在咫尺的江皓月,眼神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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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舔去了她唇上的血珠,她随即嘗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望着他,陸苗笑起來。
“好吃嗎?”她問。
圓圓的亮晶晶的眼,不知餍足地試探着他。
天真、可愛,不知死活。
江皓月抑制不住地,感到幹渴。
他盯着她的唇,淺淡的粉色,還殘留一抹濕痕。被他咬破的地方滲出新的血,像極一朵未長成的玫瑰骨朵,被強行剝落後,露出脆弱而顏色嬌嫩的內裏。
——成就欲語還休的一抹水紅。
血珠重新被舔掉了。
“痛。”她小小聲說。
然後連着她的聲音一起,被沉沉地按下去,消失于唇舌之間。
這天睡着後,陸苗夢見很多小時候的事。
初中,江皓月被校園霸淩,她私下到處跟人說,他是她的哥哥;小學,他們剛認識不久,臉色蒼白的小江躺在醫院,她跟他說話,他吼她“能不能別說話了”;第一次見到江皓月,她跟他自我介紹,他裝睡沒有理她。
身邊那個逐漸變得柔軟、會照顧她情緒的他,一層層褪去顏色,成為兒時戴着堅硬盔甲,不好相處的三年級小學生。
畫面一轉,她在跟他吵架,從小到大,他們之間好像有吵不完的架。江皓月冷眼對她,說出的話陰陽怪氣——“不一定非要做朋友,我和你只是認識的人、鄰居,那樣的”。陸苗被他說得有點想哭,忍着忍着沒忍住,真的哭了。
醒來的時候,房間是暗的。
厚重的絨布窗簾連帶月光一同阻絕在外,屋裏唯一亮着的東西,是空調的小燈。
看着,像是飄在夜空中的星星,孤孤單單的一顆。
從空調出風口呼呼地吹出冷風,這使人更加眷戀被窩的溫度,陸苗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的手正放在江皓月的衣服裏面,毫無阻隔地貼着他的皮膚。
由于摸上去很舒服的緣故,她悄悄地,又把手放回了原位。
沒從夢裏徹底醒來,陸苗仍舊沉浸在先前的情緒中。
這其實是有點奇怪的,相較于幼時、相較于他們彼此作伴的青澀時光,今晚過後,江皓月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将會變化成另一種形式。
至此,他們的感情似乎也與小時候的不一樣了。
從友情和親情,變成愛情。可是按照常理,這些情感它們之間是有明确界線的,不是嗎?
可是,陸苗呆呆地又想了一會兒……
除了江皓月,她完全沒法想象出,另一個能夠陪伴她走完下半生的人是什麽樣的。這件事,仿佛本來就該是屬于他,那樣的自然而然。
她交付給江皓月的情感,随着時間,悄無聲息地自行模糊了那道界線。
友情、親情,愛情她全給他了。
陸苗已經想不起自己愛上江皓月的準确時刻。
當她逐漸知道戀愛是什麽的時候,她也逐漸發現自己一直有那樣一個,深愛着的人。
眼睛适應了房間微弱的光線,陸苗打量着身旁睡着的小江。
——唉,太糟糕了,她也太沒出息了。
——這張臉她可是從小看到大,為什麽還會這麽的心動。
像是會再心動個一百年,那麽的心動。
媽呀,他的眼睫毛真好看,長長的。
媽呀,他的嘴唇真好看,薄薄的。
媽呀,他的手指真好看,細細的。
她越看越覺得自己好有福氣:江皓月哪裏都好好哦!
跟睡相亂七八糟的她比,他睡着的時候很靜,一整夜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
他的腿不方便,有固定的睡姿,跟她隔開了一段距離。
這人連睡覺也是标準的三好學生。
猝不及防想起睡前和他接吻,終于被她逮住他出格的時刻。黑暗中的陸苗樂成一團,她碰了碰自己的唇。
“嘶——”有點疼。
挪了挪位置,她躺得離他更近了一些。
陸苗摸了摸江皓月放在身側,擋在他們倆中間的手,抓起來,把它放在自己的腰部。
閉上眼睛。
沒一會兒,又睜開眼睛。
她拉起自己睡衣的布料,讓他的手直接接觸她的腰。他的手冰涼涼的,碰得她有點癢,陸苗将睡衣放下來,蓋住他的手背。
為了防止他睡着睡着,回歸規矩模式,抽走他的手,她的兩只手貼着睡衣按住那兒。
幼稚地做完這一系列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麽意義的事情後,陸苗終于消停了。
在她馬上要再次進入睡眠之際,在黑甜夢境中的江皓月,手無意識地往更上的方位撫了撫。
這下陸苗徹底醒了。
她用力地咽了咽口水,動也不敢動。
橘色的空調燈一閃一閃,陸苗的眼睛一眨一眨。
“咚咚”、“咚咚”,心跳聲大得不科學,整個房間都能聽見似的。
被江皓月的手觸碰的那塊皮膚,宛如被熱鐵烙了,不正常地滾燙起來。好似很快它就要融化皮膚表層,熱出一個下陷的洞。
先前,她将呼吸放得輕之又輕。他的手搭在她的肚皮上,随着她平緩的呼吸起伏。
但如今,她的呼吸變得紊亂。
陸苗滿腦子充斥着不正經的想法。
一個念頭出現後,源源不斷地冒出許多相關的念頭。
接吻之後,男女朋友間更近一步的身體接觸是什麽……
到了下一步,她該做什麽……
不是她,該是他們,好比今天她親他,他也回應了。
所以是他們,會做什麽……
什麽?那樣那樣,他們會嗎……
江皓月會嗎!
他會那樣對她?
天吶,江皓月!
哎喲!天吶!
一陣幻想過後,陸苗面紅耳赤地提醒自己清醒,可惜撲哧撲哧地憋不住笑。
被窩不自覺變得好熱,她心情雀躍地翹起二郎腿,翹了一會兒,還是熱。
想蹬腿,想在空氣中狂踩自行車;想把床鋪當成蹦蹦床;想站起來搖頭晃腦跳段舞;想蹿上天花板,想把羞羞臉的自己埋起來。
不過陸苗不想吵醒江皓月。
所以她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全部趕走,慈愛地隔着睡衣,摸了摸江皓月同學在自己肚皮上托管的小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