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月考成績出來以後,所有人擠在張貼在牆上的成績排名表前看。

第一名是數學課代表陳小新,鐘起第11名,高芥29,毛思路37,冉志凱和林時雨并肩五十名開外。

高芥一臉不可思議,“生物課代表你……生物58分?”

他嘹亮的嗓音穿透整個教室,林時雨坐在座位上,“啪”的一聲,自動鉛筆筆芯折斷。

鉛筆還是鐘起買透明膠帶的時候順手給他買的。

高芥被從林時雨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吓得慫慫溜走。林時雨沒好氣整理着桌上發下來的試卷,疊起來放進抽屜。

鐘起看到他的英語試卷。

“63分。”鐘起仿佛看到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數字,“你作文沒寫?”

林時雨一臉受到侮辱的表情,“我寫了!”

“鐘起,我物理卷子錯好多啊,你給我講講吧。”毛思路抱着卷子湊過來,看到林時雨的試卷分數,也驚了,“63分?”

林時雨剛要發作,冉志凱從教室外回來,走到他桌前,“老李喊你去辦公室,帶上生物卷子。”

接着加上一句,“哦,還有英語卷子。”

周圍一圈人同情地看着林時雨拿着兩張卷子離開了教室。

月考之後,辦公室裏到處都是被老師找來或挨訓或挨表揚的學生。林時雨站在李忠面前,李忠拿着他的試卷,看了一面,翻過來看另一面。

慢條斯理開口,“下學期想讀文科?”

林時雨被他噎得半天說不出話,最後還是硬着頭皮說,“沒有,想選理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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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這錯得也太多了點吧?實驗步驟全寫錯了,大題就得了2分。”李忠好氣又好笑,“是對我有意見還是怎麽?”

“……不是。”

李忠看着他一副對自己的爛成績完全無力反駁的樣子,無奈道,“算了算了,也就是一次小考,只能說明你目前基礎不大好,但是以後還有努力的空間,不要灰心。待會兒上課我會把卷子整個講一遍,你好好聽講,把錯題認真改一下,有什麽不懂的就過來問我。知道沒?”

“知道了。”

“去一趟英語老師那裏,她也找你。”李忠沒有要多教育他的意思,一揮手,“回去以後叫鐘起下節課來我辦公室一趟。”

林時雨又帶着英語卷子到語數外辦公室挨訓。

教七班的英語老師叫金葉子,是個體型略豐滿的女性,瓷白得像個洋娃娃,長長卷卷的棕發系成一個厚厚的低馬尾,說話的嗓音像百靈鳥一般婉轉好聽。

就是人不那麽婉轉。

“你的英語成績太拖後腿了,林時雨。”金葉子拿紅筆在他的卷子上圈起來幾個地方,“時态用的亂七八糟,我前幾天上課是不是還強調了動詞的所有時态變化?你好好做筆記背下來沒有?”

“英語作業也總是錯很多,都是上課講過的內容,下了課你就忘了。好幾次我都看到你在上課的時候走神,也不愛做筆記。”金葉子蹙眉認真看着林時雨,“這樣的學習态度怎麽行?”

林時雨被訓得一聲不吭。

金葉子拿紅筆在他卷子上的幾個重點錯題邊标注了改正過後的單詞,然後把卷子拿給他,“我今天講完卷子以後,你放學之前把改正的錯題拿過來給我看。”

林時雨接過卷子,點頭“嗯”了一聲。

“還有,叫鐘起下節課下課後來我辦公室一下。”

下一節課的課間,鐘起先去了物化生的辦公室。

“考得不錯。”李忠先是肯定了他的成績,讓他再端正一下學習态度,進一步提高進步的空間。

接着說,“你和林時雨是同桌,你也看到他成績了。我看你倆關系也不錯,就适當幫一下他吧。”

語數外辦公室。

“鐘起,你的英語成績很好,字也寫得漂亮,繼續保持。”金葉子對鐘起說,“你和林時雨不是同桌麽,有空的話你可以輔導一下他的英語,督促他上課好好聽講做筆記。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帶着他一起學習。”

鐘起回到教室。

高芥轉頭來問他:“起哥,老師是不是特地表揚你了?”

“沒有。”鐘起淡定道,“找我做托管所所長去了。”

下午長課間,高芥、毛思路趴成一排,再加一個寫完作業的陳小新,一起望着鐘起和林時雨。

“經常做的動作和客觀事實用動詞原形,這個句子前面有個often,不需要改變時态。”

“of的主體是前面的詞,表示所屬。for的主體是後面的詞,表示目的,你用反了。”

“people是複數,前面不能用a……這也能錯嗎林時雨。”

高芥率先憋不出,開始忍笑。

林時雨那表情顯然是想摔筆,鐘起倒是十分耐性,一邊拿筆在他試卷上每一個錯題旁邊批改,一邊給他講知識點,講完後問聽明白沒有,如果林時雨露出遲疑的表情,就舉個例子再講一遍,或者翻開書讓他把某個需要背的知識點記下來。

整個下午的課間時間鐘起幾乎全耗在手把手教林時雨改他慘不忍睹的卷子上,直到放學後才拿出自己的卷子開始改錯題。嘴硬如林時雨終于也覺出點不好意思出來,一邊在改錯本上改錯,一邊看了眼低頭寫題的鐘起,說,“耽誤你時間了。”

鐘起依舊一臉淡定的樣子寫題,“不耽誤,我要改的內容沒那麽多。”

“……”哦。

教室裏的人陸陸續續走空,林時雨拿着改過的卷子和錯題本去英語老師那走了一趟,回來後坐下來,繼續寫。

鐘起問,“還讓你改什麽?”

“讓我把作文範文抄一遍。”

林時雨這會兒看上去有點像個小學生,一到放學時間還要做作業就渾身坐不住的那種,一邊抄作文還一邊偶爾盯着一個詞嘀咕“這個詞到底什麽意思”,“兩個介詞為什麽會挨在一起”此類。

鐘起定力優良,這麽坐在他旁邊也不受幹擾地改完了卷子,然後把改錯本一合,側過身一腳踩在林時雨的椅子底部的橫杠上,一手搭在他的椅背,“安靜。”

林時雨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唬得一怔,停下筆望着他。

“看不懂就查字典,看答案的中文翻譯。”鐘起撐着下巴,“寫個作業還要自言自語,平時怎麽沒見你這麽多話。”

他手長腳長,這麽一轉過來兩人的距離就非常近,連呼吸都清晰可聞。林時雨整個人幾乎被半環住,但他沒有感到距離過近的不适,只一門心思都為鐘起說的這句話而感到尴尬和羞惱。

“我沒有自言自語……吧。”林時雨的聲音底氣不足,說着說着就轉過頭去,閉上嘴,徹底安靜下來抄作文。

“單詞抄錯了。”鐘起點點林時雨的作業本,“country,不是county。”

林時雨深吸一口氣,劃掉單詞重新寫。

“你說實話,林時雨。”鐘起眼睜睜看着他對照範文抄都能抄得錯漏百出,終于問出心裏話,“那63分有一半是你蒙的吧。”

林時雨被他怼着嘲了整整一個下午,憋屈終于積攢到頂點爆發,“我就是看不懂這些鬼畫符!”

“看不懂你還有理了。”

林時雨破罐子破摔,“嫌麻煩就別教,反正我英語就這麽爛。”

“老師讓我輔導你。不要鬧脾氣,快點抄。”鐘起一副給八歲小孩做家教似的,“抄完帶你一起回家。”

在鐘起毫不留情的指錯下,林時雨磕磕絆絆抄完作文,終于能收拾書包離開教室。秋日裏深紅的夕陽鋪滿學校廣場,來往學生逐漸稀落,偌大的學校不如白日裏喧嚣嘈雜,歸于寧靜。

鐘起從車棚取出自行車推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林時雨站在路邊,手裏拿着兩份煎餅果子,等鐘起走到面前以後遞過去一份。

鐘起接過來,袋子還有些燙。

“學費?”

“你話好多!”林時雨被他一句話點炸毛,“就不能安靜吃?”

話很多的鐘起沒再說話,靠在自行車上趁熱吃煎餅果子。煎餅卷的餡料很足,雞蛋和肉各多加了一份。

林時雨的那一份要稍微薄一點。

鐘起注意到這一點細微的不同。他看着低頭吃煎餅果子的林時雨,忽然開口,“你應該多吃點。”

林時雨吃得鼓起臉頰,聞言擡起頭莫名看着鐘起。

“補充營養,長高。”鐘起一臉認真地說。

“……”林時雨差點被鐘起氣得噎住,“我一米七,哪裏矮?”

“一米七不出頭。”

“還會長!”

“看不出來有這趨勢。”

林時雨擡腳就踹,鐘起靈活側身,順便把吃完煎餅果子剩下的塑料袋扔進垃圾桶,接着十分自然地回來扶正自行車,“回去了。”

“你自己回!我坐公交車回去。”

“不要鬧。”鐘起把滿腦袋噴火轉身就走的林時雨拎回原地,“坐上來。”

林時雨憤憤被他按在自行車後座,手抓着後座鐵杆,“給你買吃的還得寸進尺……”

鐘起跨上車,聞言一勾嘴角,踩下車蹬,自行車迎面掀起一陣風,平穩離開學校。

林時雨回到家的時候,林晚月迎面撞上來,舉起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麽的小玩具遞到林時雨面前,露出很開心的笑。

林時雨接過來一看,是個串珠串起來的手工制品,圓滾滾的,好像是個小豬。

林惠圍着圍裙從廚房走出來,見狀笑着說,“前陣子幾個大學志願者去小月的學校教他們做手工,小月串這個串了好久,就想着送你呢。”

林時雨拿着串珠小豬,摸了摸林晚月的腦袋,“做得很好看。”

林晚月拿過小豬,噔噔跑進他的房間,林時雨跟過去,看到妹妹爬到他的椅子上,把小豬放在書桌一角,認真擺正。

在林晚月少有的注意力集中的時刻,通常都與哥哥有關。一種是與哥哥“交談”的時候,林時雨教她說一些詞語,或者提醒她不要走神,林晚月一般會乖乖聽話;一種是像現在這樣,想做出一個串珠玩具送給哥哥,所以能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串很久的珠子。

林時雨書包上亮晶晶的挂墜也是這麽來的。學校組織繪畫比賽,前三名有獎。那幾天林晚月一回家就趴在自己桌上認真畫畫,最後拿了個三等獎,獎品是一串小女孩通常會很喜歡的玻璃吊墜。林晚月拿到獎品後很高興,轉頭就拿去挂在了林時雨的書包上。

林晚月年紀小,比那些年紀稍微大一點的唐氏兒童更加不易溝通,注意力也更加分散。因此才更顯得她對哥哥的專注程度十分難得。

就連帶林晚月的老師偶爾也會打趣說,“晚月也是個‘顏控’哦,哥哥這麽好看,所以特別喜歡哥哥是不是?”

林晚月應該只是聽到 “哥哥”兩個字,就“嗯嗯”地點頭。

林晚月趴在哥哥的床上自顧玩着,林時雨把書包放在桌上,拿出手機打開一看,才發現有很多條未讀信息。

除了班級群消息,其他全是趙彬發來的。

林時雨皺起眉,想起自己都忘了把這個人從聯系人名單删除。他點開消息框看了看,臉色有些變了。

昨天半夜發來的第一條消息:

[我的相機鏡頭和顯示屏徹底摔壞了,你要知道如果我拿着相機去報警說是你摔壞的,你就必須賠償這兩萬塊。我的下巴到現在還在疼,明天白天我回去醫院拍片檢查,如果出現骨折或者骨裂,你還需要賠償我醫藥費。]

半個小時後又發來消息。

[只不過是碰了一下你的腿,其他的什麽也沒做,你就反應這麽大,有必要嗎?]

[拍攝的錢我每周都一分不少給你,你倒好,反過來直接給我一腳,呵呵。]

[我告訴你吧,這件事你最好不要告訴別人,我是為了你好。只要你說出去了,我也會把你打人的事情直接告訴你們學校,讓你的學校來處理你。]

再就是今天白天發來的消息。

[不回複是害怕了?]

[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回來繼續拍照,我也當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不找你要賠償。但這回你不能在影樓拍了,我可以提供我家作為拍攝場地。]

[我這已經是退一步寬容你了,如果你真的想報警或者什麽,那我也會朝你索賠,到時候就不是簡簡單單道歉或者和好的事情了,你會面臨上萬元的索賠。]

接着便是剛剛發來的,最新的一條。

[勸你這周末來我家親自和我道歉。本來不想讓你太害怕,但是實話告訴你吧。]

[試衣間裏裝了攝像頭,每次你換衣服的錄像我都有,把你的臉拍得清清楚楚。如果你不想這些視頻被放到網上去,最好聽我的話。]

林時雨看到“攝像頭”這三個字的時候,手指一瞬間捏緊了手機。

他深呼吸幾次,竭力平複下想把手機砸出去的沖動,回複過去。

[滾,愛放不放。]

接着拉黑,删除,把手機扔進床的角落,轉身把林晚月從床上拎起來,“走,出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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