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燕洵知道這只小幼崽,小家夥身體僵硬,頭發看着纖細但都跟樹根似的硬邦邦,行動總是比其他幼崽慢一點,不過力氣很大。

‘噠噠噠’小幼崽慢吞吞走過來,站在燕洵前面,鼓起胖乎乎的腮幫子開始用力。

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最為柔軟,是燕洵專門買的綢緞料子,綠底紅花,十分漂亮。

“好了。”小幼崽吐出一口氣,伸腦袋到燕洵面前。硬邦邦的頭發上出現一朵小花,跟鏡楓夜放在肥皂裏的那朵一模一樣,香味淡雅。

“好厲害。”燕洵捏起小花仔細地看,“那咱們的肥皂就要有不一樣的款式了。大家一起想想取個名字……”

幼崽們都很高興,湊到一起嘀嘀咕咕,最後選了花樹幼崽取的名字:花皂。

燕洵自然同意,幼崽們又湊到一起修改模具,在側面刻上‘花皂’兩個字,另外一個側面刻上‘huazao’拼音。

再做出來的花皂不但有矮胖矮胖的幼崽模樣花紋,還有‘花皂’兩個字,透明的花皂還能看到最中間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花兒,就跟剛開放的時候一樣鮮豔。

熱熱的豆漿煮好了,鏡楓夜蹲在竈臺旁邊,挨個給幼崽們的小木碗舀上豆漿,最後親自端着送到燕洵面前。

燕洵沒在意,端起來就喝了一大口,燙地差點吐出來。砸吧砸吧嘴,舌頭直接嘗不出味道了,就像外面包裹着一層膜。

“燙?”鏡楓夜有些緊張,“是我的錯。”

他經常直接抱起還在煮沸的陶罐,只覺得溫熱,也知道燕洵怕熱,此時豆漿隔着木碗,還以為不那麽燙了。

“沒……事……”燕洵一說話,像是喉嚨卡着沙子,又疼又難受,應該是咽的太快,把喉嚨也燙着了。

鏡楓夜更加不知所措,趕忙把木碗放到一邊,低聲道:“我的唾液可以治療燙傷……”

之前燕洵沒注意的時候受傷燙了個燎泡,就是鏡楓夜舔了一會兒給治愈的。

想起這個茬,燕洵一愣,嘴巴裏面燙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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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鏡楓夜說着湊了過來。

燕洵竟然也沒拒絕,他近距離看着鏡楓夜的臉,覺得他長得果然很好,臉頰上的鱗片紋路一點都不難看。

鏡楓夜閉着眼睛,耳朵尖紅紅的。

“好了。”說完,鏡楓夜趕忙轉身,整理幼崽們學字時弄亂的沙子。

擦了把嘴,燕洵試了下,果然嘴巴好了。豆漿正好涼了,一口喝完,看了鏡楓夜一眼,也覺得心裏怪怪的,趕忙出門收拾花皂和肥皂,還有做好的豆腐。

外面杜芹生親自來,見到燕洵立刻苦着臉,“燕洵,這生意能不能不做了,要是皇上知道了,咱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是你爹和你吃不了兜着走吧。”燕洵淡定道,“肥皂和豆腐是鴻胪寺出來的,這麽賺錢的營生,就算皇帝知道也肯定不會治我的罪,倒是你們父子……”

“還不都是你害得!”杜芹生惱羞。

他爹剛把他罵了一頓,也是愁白了頭,生怕肥皂和豆腐傳到宮裏,可一天兩天還行,要是時候久了,肯定瞞不住。

當初還以為燕洵自己想不開,非要去鴻胪寺送死,誰知道他整出那麽多幺蛾子,動靜還越來越大。

現在杜芹生看到燕洵就感到害怕,但偏偏每天都得來。想起來家裏的小厮、家丁,還有雇傭的綠林好漢等等,都剛出門沒多久,還沒摸到燕洵這邊就出事,要麽腳崴了走不動路,要麽突然上吐下瀉,反正沒一個好的。

“燕洵,是不是你讓鴻胪寺的那些幼崽做了什麽?”杜芹生忽然問,“我可告訴你,要是皇上知道了,你活命難逃!”

一眼就看出杜芹生說的什麽,燕洵還是很淡定,“鴻胪寺外面裏三圈外三圈都是有修為的道兵,那些幼崽能幹什麽?”

“那……”杜芹生轉念一想,“你就不能把肥皂方子給我,在鴻胪寺外面做肥皂?”當然還有豆腐,不過杜芹生沒敢說。

燕洵溫柔地笑了下,拍了拍杜芹生的肩膀,“不能。這是新出的花皂,一天只有二十塊,價錢翻倍。”

油紙包打開,是蛇身幼崽矮胖矮胖的花紋,眼睛大大的,腮幫子鼓鼓的,臉蛋圓圓,矮胖矮胖的身體穿着一個特別特別小的披風,裏面還有一朵鮮豔的花兒。

肥皂竟然是透明的,實在是太漂亮,杜芹生看的眼睛有些發直。

“要不要?”燕洵合上油紙包。

“要!!!”杜芹生趕忙答應着。

他爹讓他來拒絕跟燕洵合作,但杜玄風自己都下定不了決心,更何況杜芹生。就是帶着肥皂和豆腐回去之後,杜芹生忽然走路撞牆,撞得鼻青臉腫的,好不凄慘。

燕洵在外面轉了一圈,買了些東西回鴻胪寺。

幼崽們排排坐着在院裏歇息,頂上日頭照下來,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這些日子稍微有些冷了,早晚都得穿厚衣裳,燕洵看着幼崽們雖然沒察覺到的樣子,但暖洋洋的顯然更高興。

“角落修個澡堂吧,以後天冷了也好洗澡。”燕洵琢磨一下說,“現在開始忙活還不算晚。”

“要水嗎?”蛇身幼崽游過來,仰着小臉看燕洵,見燕洵點頭,立刻開始憋氣,柔軟的蛇身小肚子都一鼓一鼓的。

燕洵去外面轉了一圈,剛好孫家村附近的粘土适合。

這種土種莊稼雖然不錯,但是直接挖了土就能賣錢,下面一層土種幾年豆子養一養,照樣是肥田,孫家村的人就沒有不樂意的,還是孫元寶攆着牛車,把粘土送來。

粘土需要揉,是力氣活兒。燕洵就一邊幹活一邊說外面的趣事,“咱們的豆腐好吃,有個宋飛涼文采極好,還寫了詩句。現在滿京城都在傳他的詩句,也都知道豆腐這東西好吃。”

“好吃哩。”長毛幼崽重重地點頭,他身上還是濕漉漉的,不能幫着揉粘土,就站在旁邊幫着遞家夥什啥的。

燕洵笑着點頭,“那是自然,宋飛涼說的,鮮美可口,氣味可回味三日,現在外面又有人叫豆腐是三日鮮。”

“那肥皂呢?”花樹幼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燕洵,其實他想問花皂。

“肥皂和豆腐不一樣。”燕洵笑道,“肥皂雖然許多人家都在用,但到底是私物,不好大庭廣衆之下說出口。豆腐卻不一樣,那是美味,人人可說。”

看到花樹幼崽低着頭,燕洵又補充道,“其實他們也想說,但肯定更好面子,不好意思說。不過也有些哥兒不顧忌那些,還有專門買了肥皂送自己心儀的漢子哩。”

說起這個,幼崽們都眼睛亮晶晶的,花樹幼崽也是。就連鏡楓夜都看過來,想着等晚上有空,他就用那個鱗片模具做一個肥皂,送給燕洵。

粘土揉好,再用木板做成方方正正的模具,定型,陰幹。

最後一步用爐窖焖燒,日夜不停,需得十日。

幼崽們極認真,深夜也有幼崽不睡覺,守在爐窖旁邊看着。

等到開爐窖那天,燕洵道:“不确定能不能成功,都做好心理準備。”

幼崽們全部屏住呼吸,十分認真地看着前面。燕洵用木頭輕輕挑開擋住入口的石頭,一股極熱地熱氣噴出來,燕洵趕忙後退,還是被熱氣噴到臉頰,差一點就噴到眼睛。還是最後關頭鏡楓夜的手伸過來,捂住了燕洵的眼睛。

“燙傷了。”鏡楓夜一臉懊惱,“應該我開爐窖的。”

“我也行。”一頭金燦燦的幼崽走上前,舉起爪子說,“我不怕燙。”

“沒事沒事。”燕洵摸了下臉,疼的一哆嗦,硬忍着沒表現出來,笑道,“我沒預料到裏頭還是這麽熱,現在應該好多了,能看到裏面的磚了,我過去看看……”

見幼崽們還是一臉擔憂,燕洵指了指鏡楓夜,“沒事,我等會子就能好。”

鏡楓夜明白過來,耳朵尖頓時紅了,去看爐窖裏面的磚。

鮮紅的磚看上去像一塊塊松軟的石頭,整整齊齊地碼在裏面。鏡楓夜一愣,饒是意識到燕洵總能化腐朽為神奇,但此時看到之後還是覺得震撼。

“哇……”小幼崽都湊過去看,忍不住驚嘆。

“看來很成功。”燕洵松了口氣。

澡堂地基打得極深,裏面是一個長方形,中間用一個有門的牆隔開,外面的牆是兩層,下面用石板鋪好,上面是兩塊完整的石板。

再上面一層還有保暖用的稻草,厚厚一層。

門也是兩道門,外面還有厚厚的皮毛簾子。

兩層牆之間連接一個低矮的竈臺,對燕洵和鏡楓夜來說很矮,但對于幼崽們來說卻剛剛好。

“我出去買口鐵鍋。”燕洵裏裏外外看了一圈,滿意地看了看說。

“你們都回屋學習。”鏡楓夜立刻說。

等幼崽們回屋了,鏡楓夜立刻湊過去,輕輕舔了下燕洵的臉頰。

燙傷當時看着好像不怎麽嚴重似的,但沒多久就起了一個大大的水泡,裏面看着十分猙獰。燕洵接連好幾天都沒離開鴻胪寺,鏡楓夜給舔了好幾天。

現在傷口還有個大大的紅印子,沒好全。

“恩。”燕洵微微側着臉,一開始還覺得不好意思,傷口猙獰惡心什麽的,現在卻淡定了。

“好香。”鏡楓夜低聲道。

妖怪喜歡的人會慢慢變得很香,鴻胪寺的十頭幼崽都喜歡燕洵,鏡楓夜更喜歡。

或許燕洵自己都沒察覺到,比起進鴻胪寺以前,他的模樣在微微變化,極為細致,卻不容忽略。

“好了吧?”燕洵覺得臉頰有些癢。

“恩。”鏡楓夜側着頭,舔了下燕洵的嘴角。

一觸即離,燕洵沒察覺到什麽,也沒擦臉,等鏡楓夜回屋,他便打開鴻胪寺大門出去。

院裏又是燒磚又是弄澡堂的,動靜不小。只是燕洵一直沒出來,外頭的守衛也不好進去問,這些雖然都是道兵,但還是不願意進鴻胪寺,哪怕是知道肥皂是從裏面出來的。

“那是何物?”守衛問。

“澡堂。”燕洵言簡意赅。

京城也有澡堂子,都是石頭砌的水池,一到天冷了就有不少人去泡澡。守衛自然也見過,但院裏頭方方正正還連着竈臺的澡堂卻沒見過。

只是燕洵沒解釋,守衛覺得澡堂不算什麽稀奇的,也就罷了。

鐵是朝廷管的東西,冶煉很不容易,價錢更不便宜。不過燕洵現在有的是銀錢,便找來杜芹生,讓他幫着想辦法。

杜芹生一臉驚恐,“燕洵,你要害死我!”

“怎麽了?”燕洵不解,“不是你爹兜着嗎?”

“豆腐,都是豆腐!”杜芹生有些癫狂。

肥皂畢竟是私物,一般人不會拿出來說,但豆腐不一樣,就像燕洵在鴻胪寺給幼崽們說的那樣,豆腐乃人間美味,有些吃到的世家子、讀書人就不想讓豆腐埋沒。

尤其是宋飛涼寫了一首詩傳唱後,其他有學問沒學問的都争相寫詩。

現在可能一些小門小戶的人家還不知道肥皂是何物,卻也聽說了豆腐那種三日鮮的存在。

這幾日杜芹生的爹都不敢進宮,生怕皇帝知道什麽蛛絲馬跡。

“這生意還不能停!”杜芹生咬牙切齒,“有些少爺就是嬌弱,每天都得吃豆腐,憑什麽!”偏偏杜芹生還不敢得罪,又生怕這些少爺有機會進宮,把這事兒說出去,現在簡直是膽戰心驚的。

“幫我弄足夠的鐵,別讓太多人知道,找可靠的鐵匠,我要打一口鐵鍋,這麽大……”燕洵淡定的比劃,“快點,我沒空等。”

一直用陶罐煮湯、做飯,味道雖然可以,但還是沒有鐵鍋方便。

杜芹生瞪大眼,“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聽了。這件事在我看來,你爹瞞不了宮裏多久,也沒本事瞞。與其讓宮裏知道這件事,不如你爹去主動說說,說不定能降低點罪名。”燕洵很淡定地說。

杜玄風能成為寵臣,完全是有個好女兒,在宮裏當娘娘,他自己半點本事都沒有,讀書不通,學問更是一知半解,也就是馬屁拍的好,能哄皇帝開心。

當初原主之所以被吓死,就是因為杜芹生的哄騙,所以燕洵對這父子倆都沒什麽好印象。

不敢置信地看着燕洵,杜芹生怒道:“你這是要害死我們家!”

“你回去跟你爹說說吧,況且長痛不如短痛,紙終将包不住火。”燕洵淡淡道,“拖得越久,要是讓宮裏知道,全京城都用肥皂,洗得幹幹淨淨,衣服也幹幹淨淨,還天天吃三日鮮,那到時候宮裏那位的怒火恐怕就不是你爹能承受的了。”

道理杜玄風都懂,只是誰能知道當時完全沒放在心裏,還以為燕洵活不過幾天就會被鴻胪寺妖怪剝皮拆骨吃了的燕洵,整出這麽多幺蛾子?

聽了杜芹生說的話,杜玄風瞬間蒼老,“罷了,我明日便進宮。”

“爹,都是孩兒不孝。”杜芹生頓時紅了眼眶,‘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當初要不是孩兒鬼迷心竅,害怕燕洵揭發,也不會賣肥皂。”

“你也知道!”杜玄風抄起硯臺扔過去,差點砸到杜芹生的腦袋。

翌日,杜玄風進宮,見到皇帝便跪下了,老淚縱橫地請罪。

“愛卿何罪之有?”皇帝一看,頓時心疼,趕忙把自己剛剛吃的魚湯賞下來。

此種魚鮮美無比,需得快馬加鞭七日才能運來京城,也只有天潢貴胄才能吃得起,這要是以前杜玄風能吃到,必然得連舌頭都得咽下去。

但他昨日才吃了豆腐炖魚,此時竟是沒了胃口。

思及此,杜玄風心中猛然一驚,再次跪下請罪,“請皇上恕罪,微臣罪該萬死。鴻胪寺丞膽子不小,竟是折騰出小玩意拿出來賣。今日微臣帶來些許,請皇上過目。”

前些日子也說起鴻胪寺丞搗鼓的小玩意,不登大雅之堂,還買了不少豆子。

不過皇帝一看杜玄風這模樣,便知道裏面有文章,變不動聲色,讓杜玄風把東西拿上來。

一排油紙包打開,裏面是方方正正的肥皂,沒有花紋的那種。另外一個盤子裏,是白玉一樣軟嫩,還有清漿流出,散發着一股極為特別的香味。

“這都是何物?”皇帝面無表情,極為威嚴地看向杜玄風。

“肥皂、豆腐。”杜玄風不敢怠慢,趕忙把肥皂的作用和豆腐的吃法都說了一遍。

皇帝揮了揮手,就讓杜玄風跪在地上等着,貼身太監端着豆腐親自去了趟禦膳房,做好了再送來。

鴻胪寺,教完幼崽們識字,燕洵道:“咱們鴻胪寺做的肥皂和豆腐,怕是皇帝要知道了。”

“如果皇帝降罪,我自己承擔。”鏡楓夜忽然道,“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小幼崽們抿着嘴不說話,但眼神并不贊同鏡楓夜。

“我留了兩手。”燕洵道,“不用太擔心,如果……”但最壞的情況還是要考慮到,當開始做肥皂的時候,燕洵就想過這種可能。

現在情況其實不算太壞,至少第一手,杜玄風必然要擋在前面,杜玄風跟鴻胪寺可不一樣,他畢竟受寵。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鏡楓夜:你嘴傷了,我來……

燕洵:好。

忽然熱水潑到燕洵大腿上。

鏡楓夜擔憂中透着欣喜:我來!!!!

燕洵:……好。

蛇身幼崽突然路過,小聲嘟哝道:肚子被木刺紮到了,請鏡楓夜吐口唾沫吧。

鏡楓夜: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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