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鏡楓夜背着燕洵在外面溜達。
日頭很好,沒有風,又正好是晌午吃飯的功夫,作坊裏所有人都看到了!
隔了不到一天,外面又有了傳言。
“這才幾天功夫,燕大人就不愛青樓贖身的哥兒,又跟那個漢子好上。朝三暮四,見一個愛一個!”
“那漢子是妖怪,會不會用了妖法?”
“不是吧,我怎麽聽說有人親眼看到那個漢子哭着跪在地上,求燕大人回心轉意?要我說那漢子就是賤,燕大人都把他鞭笞過,竟然還癡心不改。”
“是燕大人長得好吧,難怪那漢子不肯放棄,愛的死去活來的。”
顯然鏡楓夜是妖怪這件事,大家都不怎麽在意,更在意的是燕洵怎麽抛棄青樓頭牌,回頭跟鏡楓夜好上了。
老百姓除了關心自個兒的吃吃喝喝,就是關心這些事兒了,尤其是閑着沒事吃着瓜,那聊起來能說一天一夜不重樣。
晚上小幼崽們拿出自個兒的窩,躺在裏面蓋着厚厚的皮毛被褥,都十分精神地眨着大眼睛看燕洵。
蛇身幼崽用尾巴尖蹭了蹭臉頰,“大人,很多人都說大人移情別戀,又移情別戀。”
“對哦,還說柳哥兒可憐。”花樹幼崽也聽到了。
“還有人說大人花心,見一個愛一個。”蛇身幼崽一本正經道,“不過我上去跟他理論了,大人才不是那樣的人。”
因為給柳哥兒治病的事只有熟悉的人知道,小幼崽們自然清楚,這會子說起來都笑嘻嘻的。
“很好,明天我便帶柳哥兒出門。”燕洵笑道。
“那傳言又要變了。”小幼崽們笑聲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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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等小幼崽們都睡着了,鏡楓夜坐起來,看着窗外。
他覺得自己應該滿足,但心底裏總是覺得不滿足。
背着燕洵在衆人面前走了一圈,鏡楓夜心中很高興,可明日怕是又要變天了,雖然那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大人,什麽時候我能改天換地,把大人藏在只有我能看到的地方?”鏡楓夜低聲說着,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慢慢躺回去。
炕上依舊安靜,除了小幼崽們偶爾的低語,都睡的十分安穩。
第二日,吃了飯,燕洵親自叫柳哥兒出來。
柳哥兒臉上沒抹粉,白裏透紅,一張臉豔麗無比。身上一股極其自然的藥香,讓他完全沒了風塵之氣,變得清麗脫俗。
“大人。”柳哥兒恭敬道。
“随我走。”燕洵領着柳哥兒上馬車。
鏡楓夜神色如常,幫燕洵拿了許多東西送到馬車上,站在路邊看着馬車跑遠。
穿過丹心橋,到京城人最多,最繁華的酒樓,燕洵和柳哥兒一塊兒從馬車上下來。酒樓一樓熱鬧非凡,許多喝了點小酒的漢子正在高談闊論。
“那位燕大人,我看也不過如此。今天喜歡這個,明兒個喜歡那個……啧啧。要我,若是能得了豔絕天下的柳哥兒,指定不會去喜歡什麽漢子,給我跪下哭也不行!”
“兄弟,你說的柳哥兒是不是瓜子臉兒,白裏透紅,身量高挑,膚如凝脂,眉間英氣逼人的?”
“正是!當年我遠遠見過一次柳哥兒,那才是真的……”
“兄弟,你看看那位是不是柳哥兒?我怎麽覺得他模樣不如燕大人俊美?”
喝的臉紅脖子粗的漢子醉醺醺的看了眼,第二眼就瞪直了。
燕洵和柳哥兒坐好,對店小二道,“給我一壺茶,兩碟小吃。那個豆幹給我上一碟,我嘗嘗味兒。還有,幫我端到門口,我還有點別的事。你可以先去問問掌櫃願意不願意,不願意我就換一家。”
店小二不敢耽擱,趕忙去找了掌櫃。
“當真是燕大人和柳哥兒?”
“那還能有假,當年柳哥兒我也見過一面,燕大人我見過好幾次了。”
“那趕緊招呼幾個漢子上前伺候着,燕大人可不一般,給我伺候好了,不然拿你是問!”掌櫃火急火燎的跑到後廚,親自端了小吃出來。
桌子擡到酒樓外面,燕洵拿出一塊布展開,上頭有小幼崽們的形象,還有一行字。
好奇的人湊過來一瞧,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又盯着柳哥兒看。
柳哥兒得過那種不治之症,但是人家治好了!
那種病許多人都聽說過,甚至親眼見過,還有幾個漢子臉色當即變了,看着燕洵都要兩眼放光。
“三治三不治?治別人治不了的,治良善之人,治稀奇古怪之病;不治別人能治的,不治惡人,不治尋常病症。”
“大人,大人一定要救命啊!”忽然有個穿着富貴的少爺撲過來跪下。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旁人終于知道他這是什麽病了。
“你這個病能治,不過得簽協議,到旁邊等着吧,等我忙完詳談。”燕洵淡定道。
姜哲不敢在說話,趕忙到一旁站着。
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上前的卻沒有。燕洵也不着急,或許他們都以為柳哥兒是妖怪用了妖法讓他看上去好了,但其實根本沒好,等他們知道真相,自然會改變想法。
“荒唐!”忽然有個胡子花白的老頭,身體很健朗,上前道,“你伸手給我把脈。”
柳哥兒趕忙看燕洵,見他點頭,便把手伸出去。
手腕皓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許多漢子看到了都忍不住咽口水。
“霍老。”姜哲趕忙道,他方才就是找的霍老求醫,可霍老也沒有法子。
“哼。”霍老瞪眼,仔細把脈。
一刻鐘、半個時辰,足足一個時辰過去,霍老看了柳哥兒的手腕,還看了他的舌頭和眼睛,表情越來越不敢置信。
“霍老您若是不信,可以跟我去看看柳哥兒是如何治好的。”見着火候差不多,燕洵笑眯眯道。
“那我便去看看!”霍老還是不信,覺得燕洵是誤打誤撞治好了柳哥兒。
燕洵沒再等其他客人,有霍老比其他病人更好。
回到保育堂建設,花樹幼崽最先看到有客人來,趕忙招呼其他小幼崽跑到屋裏準備茶水和點心,屋子門口放了嶄新的曬的熱乎乎的草鞋。
“把顯微鏡拿來。”燕洵淡定道。
“我去。”花樹幼崽趕忙跑去,把顯微鏡搬來。
透過顯微鏡,能看到平日裏看不到的存在。木屑是一個個方格子似的細胞組成,人的嘴巴裏的細胞竟然是淺黃的,看起來清澈無比的水中竟然有許多游來游去的小蟲子,即便是空氣中都有許多看不見的塵埃和小蟲子。
花樹幼崽拿着小本子,仔仔細細的講着,一邊調整顯微鏡讓霍老看。
一開始霍老一愣一愣的,很快學會操作顯微鏡後,便自個兒弄了好奇的東西觀察,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再沒說不相信燕洵的話。
“給柳哥兒治病用的是青黴菌培育的青黴素。”花樹幼崽仔細解釋道,“青黴素要謹慎使用,不是每個人都合适的,但是很好用。”
給柳哥兒用的塗抹藥膏,裏面的草藥幾乎沒有,其實就是加了鏡楓夜口水,和花樹幼崽花瓣的胭脂,平時燕洵用的胭脂比這個更好,基本抹一點不大的傷口就能迅速愈合。
但只用胭脂,治不了身體裏面的病症。
“那種病也是一種小蟲子引起的?”霍老接受能力很快,又是醫者,很快舉一反三。
花樹幼崽認真道:“是的,要殺死那種小蟲子才能治好病。”
“你如何知道?”霍老看着這只小小的幼崽,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是個小妖怪。
“大人教的。”花樹幼崽把本子展開給霍老看。
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還有一些十分形象的圖畫,就是顯微鏡看到的小蟲子模樣,旁邊還有注解。
霍老眼睛一亮。
“不如霍老收他為徒如何?”燕洵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在旁邊笑道,“我這裏的顯微鏡霍老以後都能随便用,我還能讓他們造一副合适霍老的老花鏡,看什麽都萬分清晰,青黴素也能給霍老一些……”
這些前提是,霍老能收花樹幼崽為徒。
燕洵開的條件并不過分,霍老能看得出來,這只幼崽很聰明,而且資質很高,認真說起來,小幼崽除了不會把脈寫藥方那一套,別的方面比他更厲害,甚至還治好了柳哥兒。
“成。”霍老看看花樹幼崽,又看看自己那幾個不開竅的徒弟,點了頭。
“多謝霍老。”燕洵帶着花樹幼崽行禮。
安排霍老住下,晚上燕洵跟小幼崽們一塊兒商量此事。
鏡楓夜靠着燕洵坐,手在被褥下面一直放在燕洵身上,雖然一動不動,但是很熱,存在感非常強。
“你不如放我後背,我靠着你。”燕洵笑道。
“好。”鏡楓夜咽了口唾沫,幹脆坐到後面,讓燕洵全身都能靠着他。
小幼崽們早就習以為常。
“大人,傳言大人移情別戀的人變少了很多,幾乎沒有了哦。都在說大人乃神醫,竟然治好了柳哥兒的病哩。”蛇身幼崽游過來,用胖乎乎的臉頰蹭燕洵的手。
“當有更大的傳言時,前面的傳言便不需要解釋,會不攻自破。”燕洵笑道,“現在咱們來說說拜師的事兒。”
“大人。”花樹幼崽有點糾結。
小幼崽們都可以自己取名字,但大家現在都還不想取。
想更了解這個世界之後,做好萬全的準備後,再給自己取一個最合心意的名字。
大家心中都無比重視這件事,感覺這是一輩子中最重要的事了。
“可以先取一個小名。”燕洵摸了摸花樹幼崽硬邦邦的頭發,溫聲道,“霍老以後就是你師傅,他要是喊你,總不能不知道喊什麽吧?”
“恩。”花樹幼崽想通了,小名的話倒是可以。
如此冥思苦想好幾天,花樹幼崽終于給自己取了個小名:小花。
燕洵主張辦拜師宴。
這會子滿京城都鬧得沸沸揚揚的,都說鴻胪寺少卿,保育堂的燕洵,弄水泥、肥皂、豆腐也就罷了,好歹大家經過這麽些日子已經接受的差不多。
現在出門看到自家門前的水泥路,騎着鐵驢飛奔而過的哥兒,家家戶戶都有的豆腐,家家戶戶都用的肥皂,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可燕洵怎麽忽然跑去治病了?
而且不是看上人家青樓頭牌,竟是去救人救命的。
當年柳哥兒也是大名鼎鼎的頭牌,如今再次出了一番風頭,那青樓就有許多一臉病态的公子跑來,一擲千金也要問出來柳哥兒是如何治好病的。
“那個病呀,是燕大人治的,聽說好治的緊,這才多少日子啊,柳哥兒就風采不減當年了,可惜已經贖身,要不然啊,現在還是頭牌。”
不但如此,那天的酒樓也出了名。
店小二站在門口唾沫橫飛,“柳哥兒和燕大人都好看,是我這輩子看過的最好看的人。燕大人脾氣可好,還給我打賞了。柳哥兒的病?哪有病,我看着極好。就連霍老都說柳哥兒極好哩。”
說的人自以為說的挺好,可聽的人就不一定了。
傳着傳着就變成了燕洵什麽病都能治,比京城有名的霍老還厲害。
宮裏皇帝都被驚動,連忙叫杜玄風進宮。
“皇上,微臣聽說燕洵膽大包天,準備讓一頭小幼崽跟霍老拜師。”杜玄風一臉怒容,“這要是霍老的一身本事被學了去,那還得了?”
霍老雖然不是禦醫,可也進宮給皇帝診過脈,比一些禦醫還厲害。
傳言中,柳哥兒不是燕洵治的,而是他和小幼崽們發現了一種藥能治病。
杜玄風的話提醒了皇帝,這要是霍老能把幼崽那一套學過來,拜師的話最好,哪有徒弟防着師傅的?
“拜師可行。”皇帝笑着點頭,“朕也去恭賀一番吧。”
當然不是皇帝親自去,不過派貼身太監露面,已經是給燕洵極大的面子了。
當天杜芹生回了趟家,再回來道:“大人,成了。”
“那明天辦吧,正好是黃道吉日。”燕洵笑道。
拜師宴規模辦的極大,不但外面設了流水席,裏面還有更高層次的宴席,請帖發了滿京城,甚至請帖直接放在外面,誰想去可以自己拿。
皇帝點頭的消息放出來,再加上柳哥兒的病好了,來的人那就不可計數了。
秦六領着一衆勳貴子弟來送了一回火鍋,趕忙走了,還得再送幾趟才行。秦十三和王真兒、裴钰兒騎着鐵驢叮鈴鈴的跑來,一衆眉目極好看的哥兒一擺溜站着,許多人都忍不住看。
小尤兒帶着一群孩子來幫忙跑腿,個個聰慧利落。
範金水幹脆提前一天來幫忙,精致的面果子炸出來,香酥可口。司平和史元守半道遇上,結伴來了。
約莫晌午,丹心橋上往保育堂建設那邊走的馬車就差點堵上,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周光親自露面,給燕洵帶了一副自己的丹青,這可比什麽貴重寶貝都要重要。
柳哥兒素面朝天,一點兒脂粉都沒抹,看着去卻更好看了,跟着前前後後的忙活,幹活一點都不含糊。
鏡楓夜和小幼崽們今天都沒有忙活,活計都是孫元寶、小石頭等人幫忙,他們就穿上嶄新的衣服等着開席。
等皇帝的貼身太監露面,燕洵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
來的人都是面子,霍老紅光滿面,越看花樹幼崽越滿意。那幾個不成器的徒弟看着這般盛景,心中哪裏還有怨言,高興都還來不及。
拜師開始。
霍老坐在主位上,旁邊是燕洵。
“不必在意那些繁文缛節,你給我敬個茶,這就成了。”霍老樂呵呵道。
“小花給師傅敬茶。”花樹幼崽跪下,雙手捧着茶送上前。
霍老接了茶,喝了一口,又把花樹幼崽扶起來,拿出一塊玉遞過來,“給,暖玉養人,正适合你家那位大人。”
“謝謝師傅。”花樹幼崽又趕忙磕頭。
這幾日相處,小幼崽張嘴閉嘴都是燕洵,霍老人老成精,自然看得出來,燕洵是對小幼崽們真心好,這些小幼崽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燕洵。
霍老沒給燕洵把脈,用眼睛就能看出來,他思慮過重,身體在不斷虧空,說話的時候給花樹幼崽提了一嘴,小幼崽就一直放在心上。
“霍老,我看不如我也拜師。”燕洵笑道。
“燕大人沒有學醫的功夫,我可收不了這個徒弟。”霍老更是哈哈大笑。
拜師完成,宴席開始。
流水的面果子,冬日裏難得一見的水果,還有一些麻辣豆幹端上來。
吃幾口,喝幾口茶,後面一盤盤菜端上來,擺滿一整張桌子。
紅燒肉,肥而不膩;豆腐丸子,色澤柔美;釀豆腐,裏面藏着肉;花瓣粥,裏面還藏着肉;炸酥肉,外酥裏嫩;酸辣魚,半點腥味都沒有。
大家夥本來是沖着拜師來的,結果一道道菜端上來,竟然都沒空說話了。
“燕大人要是開家酒樓,全京城的酒樓怕是都得倒閉。”
“我這吃的舌頭都差點咽下去,也不知這些菜是如何做的。”
“還能如何?那火鍋你又不是沒吃過,可是知道如何做的?”
“嘿,肉片我會切,菜我也會切,蘸料和湯底我就不會了。”
桌上的豆幹最為好吃,無論是直接端上來的麻辣紅油豆幹,還是後來炒菜的豆幹,味道鮮香有嚼勁,許多人吃了之後都是眼睛一亮。
燕洵陪霍老喝了幾杯酒,便去休息。
“大人。”鏡楓夜見燕洵臉色蒼白,想着花樹幼崽說的話,就心如刀絞。
見燕洵睡着了,鏡楓夜幹脆吻上去,好歹他的唾液是治愈的好東西,趁機再那個啥探索一下。
得虧燕洵沒咬下去,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