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幾大鹽商把持大秦七成以上的鹽,賺的錢何止金山銀山,更是能随意改變鹽價,這些年鹽價一直再漲,區別只是漲的慢一些、漲的快一些罷了。
“聽說大鹽商家中的奇珍異寶堪比皇宮內庫,裏面的銀子壘成一座座山,抵得上大秦數年稅收。”燕洵眯起眼睛打量鏡楓夜,“不錯、不錯。”
廣袖長袍,腰上配一把價值連城的寶劍,綴着羊脂玉玉墜,端的是風流倜傥又英武不凡。
臉上的龍鱗痕跡更是天威赫赫,鏡楓夜抿着嘴站着不動,便氣勢驚人。
“大人。”鏡楓夜扯了下腰上巴掌寬的玉帶,“有點勒。”
“我看看。”燕洵趕忙伸手捏了捏,玉帶很寬松,倒是鏡楓夜腰很窄,勒進去顯得腰十分細,肩膀又寬,真是翩翩佳公子。
鏡楓夜雙手往上提了提衣裳,別扭道:“裏面緊。”
“不會吧?”燕洵不信,伸手摸了下。
這件衣裳是燕洵看中,專門找裁縫縫的,裏裏外外都很合适。燕洵上下一模,到腰下面的時候,忽然碰到硬邦邦跟劍柄似的東西,燕洵一愣,忽的反應過來是什麽,頓時面色敷上一層薄紅。
使勁用手戳了下,那東西竟然還跳了下,燕洵無奈道:“收回去、收回去,你這樣穿什麽衣裳都不合适!”
“大人……”鏡楓夜扭了下,整個人都很扭捏,“收不回去。”
“收不回去別跟我一起出門。”燕洵板着臉。
過了會兒,見着鏡楓夜站着不動,低着頭,塌着肩膀,燕洵嘆了口氣,“我幫你,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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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號酒樓,靠窗的地方,早早的坐了一桌人。
燕洵和鏡楓夜随後進門,往裏頭打眼一看,臉上便忍不住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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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頭的鹽商都趕忙站起來,甭管是真心實意的,還是虛情假意的,反正燕洵才是鹽署的署長,鹽的方面,他說了算。
“燕大人,久仰、久仰。”
“各位不必客氣,請坐。”燕洵沒客氣,直接去主位上坐下,鏡楓夜站在他身後。
眼前的大鹽商,個個肥頭大耳,肚子鼓起來仿佛懷胎十月,臉上能刮下一缸油,小眼珠子十分精明的滴溜溜的轉,個個心思都不簡單。
“來吃菜、吃菜。”燕洵沒把自己當外人,第一個拿起筷子。
滿桌的山珍海味,有些個奇珍異獸燕洵都沒見過,也有小臂長的海魚,顯然這些鹽商不缺錢,且手段通天。
燕洵沒吃肉,只吃了口青菜。
“燕大人。”仝壽沒拿筷子,沖着燕洵一拱手,立刻開始抹眼淚,身上的肥肉一顫一顫的,“燕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們這些小鹽商也就是面上看着風光,其實這麽些日子一粒鹽都賣不出去,手底下的漢子們都吃不起飯了。”
“是啊,我們就靠百姓買點鹽,這才能養活手下,不然往後大家都得喝西北風。”
“燕大人,你說往後我們的鹽還能不能賣得出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邊哭窮一邊看着燕洵的臉色。仝壽那雙小眼睛恨不得長在燕洵臉上,這麽好看的哥兒,他這還是頭一回見到。
鏡楓夜眼瞅着這些個鹽商對燕洵沒多少尊重,尤其是一個個眼底都藏着一絲龌龊,便寒着臉瞪着他們,重重地咳嗽一聲。
“沒事。”燕洵臉上露出極為溫和的笑容,柔聲道,“咱們今天不就是解決問題的嘛。不過也不能只說話不吃東西不是?來,吃菜、吃菜。”
仝壽一愣,顯然沒想到燕洵竟然不吃軟,一拳打過去,打在棉花上了。
他跟其他人對視一眼,便心一橫,狠狠地拍了下桌子道:“燕大人,那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制鹽、運鹽,誰手底下不都有千八百的人,這些人一天得吃三頓飯,鹽賣不出去,他們就吃不起飯。燕大人,你給個法子吧……”
“我能給什麽法子?”燕洵疑惑,“難不成我還能逼着老百姓去找你們買鹽?我要是有這個本事,那我怎麽不上天呢?”
他還真就有這個本事,現在老百姓都去商場買鹽,就連離京城極遠的人家都日夜兼程的來。
見燕洵硬的也不吃,仝壽冷下臉,拿起桌上的酒杯,往地上狠狠地一摔。
頓時從外頭跑進來一群兇神惡煞的漢子,虎視眈眈的看着燕洵。
仝壽沖着燕洵拱手,道:“燕大人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老老實實做生意,從不招誰惹誰。燕大人若是不給我們活路,那我們也只能铤而走險……”
桌上的菜很美味,燕洵又吃了幾口,方才啪啪啪鼓掌,笑眯眯道:“這裏是天子腳下,我想問問,你們是不是……得了天子的授意?”
“哼。”仝壽冷哼,神情變得輕蔑,擡手沖着京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燕洵就知道了,就說這些人應該沒這麽大的膽子,且也不可能這麽容易帶進來這些人,畢竟是京城,大秦最繁華,治安也最好的地方。
“你們想幹什麽?”燕洵抿了抿嘴,忽然露出害怕的表情。
“只要燕大人往後不賣鹽,且把商場的鹽鋪給我們,往後我們還是鹽官,認燕大人您這個署長。”仝壽沖着燕洵拱手。
燕洵臉上露出憤怒的表情,聲音拔高道:“我的鹽更好,百姓吃了對身體有好處,憑什麽不能賣?誰給你們的權利,來管我這個署長!”
“燕大人,我們這也是無奈之舉。”仝壽皮笑肉不笑道,“畢竟手底下那麽多兄弟都得吃飯,要是往後沒了生意,那麽多兄弟都得喝西北風,萬一到時候落草為寇,這可不是燕大人能擔得起的責任。”
幾個滿身肥油的鹽商一改剛開始賣慘的模樣,個個嚣張不已,仿佛燕洵已經是掌中麻雀,籠中金絲雀。
仝壽搓了搓手,他看着燕洵那張俊美無鑄的臉,總是心猿意馬,且快要忍不住了。
“我要是不點頭呢?”燕洵低頭,斂去眼中的冷笑。
“那就由不得燕大人了,今天既然來了,那咱們就得把事兒辦成,要不到時候燕大人缺了腿缺了胳膊的,也不好看不是?”仝壽說話的時候,看着燕洵,一臉的心疼。
“你們不怕我身邊的人?”燕洵指了指鏡楓夜。
鏡楓夜趕忙擡頭挺胸,單手放在劍柄上,他力氣很大,哪怕是沒有多少技巧,也能輕易對付這一圈的人,能夠保護好燕洵!
“妖怪?”仝壽當然怕,“不過,妖怪犯法,與民同罪,這話燕大人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燕洵沉下臉。
仝壽哈哈大笑,“那燕大人知道不知道,我們若是犯了律法,要麽交銀子,要麽替罪,要麽閉門思過,法子多得是。你說這妖怪今天要是傷了人,大秦百姓若是知道了,會怎麽說?”
會等着看那個妖怪被懲罰,否則那句‘妖怪犯法,與民同罪’的話就是個笑話。
這就是燕洵的軟肋,他一直做的,都跟任何人不一樣,他的堅持也跟任何人不一樣。
拳頭慢慢攥緊,燕洵冷眼看着這些以為勝券在握的鹽商。
“燕大人若是再不點頭,那就別怪咱們不客氣了。”仝壽說着,忽然道,“動手!”
漢子們便想撲上來。
“哼。”燕洵猛的站起來,“鏡楓夜,你站着別動,我來動手。”說着,燕洵拿出一把小巧的只有巴掌大的槍,對準仝壽便是一槍。
‘轟’!
伴随着巨大的聲音,眼前火光閃過,衆人都是一驚。
仝壽臉上露出笑容,哈哈大笑道:“燕大人啊燕大人,你拿着這個小玩意想幹什麽?聲音倒是不小,這只是小孩子的玩物吧?”
沖上前的漢子們遲疑一下,都齊齊後退一步,根本不敢上前。
旁邊夏流見仝壽還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滿頭大汗的提醒道:“仝壽,你身上……破了一個洞,正在流血呢。”
“什……”仝壽不信,一低頭,就看到自個兒胸口果真有個洞,血嘩啦嘩啦的往外面流,地上已經流了不少血,偏偏他似乎沒感覺到疼。
燕洵對着槍口吹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我這小玩意,就是孩子的玩物。大家都坐,咱們繼續讨論,今兒個總得把這事兒弄清楚。”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仝壽後退一步,跌坐在地上,看着燕洵的眼神就像看魔鬼。
他們計劃許久,且派人進宮通了氣,得到那邊的保證這才開始謀劃,帶來的手下都有些修為,哪怕是鏡楓夜動手也不見得會落下風。
今天的計劃萬無一失,天時地利人和。
只是誰都沒想到,燕洵不但帶了妖怪,還拿了那個小巧的古怪的玩意,只是微微一擡手,仝壽身上就多了個洞,要不是心沒破,他現在早沒命了。
“放心,他死不了。還談不談?等談完了,我還能找人給他醫治,不會出人命的,放心吧……”燕洵晃了晃手中的槍,沖着衆人露出笑容,“不過到底是身上開了個洞,時辰久了,就算能救活,怕是這位仝壽大人,也得變成傻子。”
“談!談!”夏流趕忙上前拱手。
漢子們全部退下,夏流領着衆鹽商上前,小心翼翼的看着燕洵。
“我的鹽呢……必須得賣。”燕洵道。
“是是是!”夏流趕忙點頭。
燕洵把槍放到桌子上,又說:“你們的鹽可以賣給我,我手底下的作坊要用一些鹽,至于價錢麽……低于我現在賣的鹽價。你們手底下的人要吃飯穿衣,這我都知道,你們養活不了,可以都送去河那邊,只要不是三歲小兒、百歲老人,我那邊都能安排。”
衆人臉上都冒出冷汗,燕洵的話很清楚,他們的鹽只能賣給他,而且手下還要削減。
沒了手下,實力也會減弱,到時候豈不是被燕洵兵不刃血的拿下了。
扭頭看看躺在地上的仝壽,大家又擦了把臉上的汗,這已經見血了,還是燕洵親自動的手。
眼前這個貌美的哥兒,跟傳言中完全不一樣。傳言中燕大人為人和善,最樂意幫助百姓,是最好的官,還有人說燕大人一只螞蟻都舍不得踩死。
“你們要是不同意呢,也成。”燕洵幹脆道,“鹽井便直接給我吧。”
“這……”夏流臉上的冷汗冒得更厲害。
他終于恍惚間想起來,其實還有個傳聞,據說海邊的嗜血魚妖是因為燕洵才能那麽輕易的守住海岸線。可又有傳言,說燕洵和楊叔寧不合,見面都會大打出手,且楊叔寧還欠了燕洵不少銀子……
夏流眼角餘光小心翼翼的撇着燕洵手邊那個古怪的鐵疙瘩,恍然間有些明白了,似乎第一種說法才是真的。
“明兒個,你們來鴻胪寺一趟吧,我今兒個沒空。”燕洵說着站起來。
“是、是!”夏流弓着腰,低着頭,跟在燕洵身後。
忽然,躺在地上的仝壽抓住夏流的腳踝,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
“把他帶上。”燕洵道。
夏流趕忙答應着,叫人擡着仝壽,悄悄跟在後面。
燕洵親自帶着仝壽去了保育堂醫館,交給霍老,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霍老氣得吹胡子,“都是什麽玩意。麻沸散用完了,把他綁起來,綁結實點,嘴巴塞住,我要動手術!”
氣得霍老沒給仝壽用麻沸散,讓所有的徒弟來把仝壽按住,硬生生的動了手術。
燕洵還惦記着小幼崽們,又趕忙去商場。
今日本是早就定好的日子,幼崽們要邀請自己的朋友來商場玩。
好些日子以前,小幼崽們見京城總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書生結伴游玩,也有一些模樣好看的姐兒結伴出城,更能偶爾看到一些明明剛認識沒多久,卻已經玩到一起去的小孩兒玩,他們有的假扮戰兔幼崽,有的假扮妖怪,玩得不亦樂乎。
“你們也有朋友,不如邀請他們來玩。”燕洵笑着提議。
聽到‘朋友’兩個字,小幼崽們的眼睛都亮了。
他們也有朋友的,他們真的有朋友。
“周瑞摯是我們的弟弟,一定要邀請。”花樹幼崽第一個說,“他最近課業都不算難,應該能找夫子請假。”
燕洵想了想,又提議,“不如這樣,你們來邀請孩子,等過幾天,我來邀請大人,怎麽樣?”
“這樣就能玩兩天了。”蛇身幼崽眼睛亮晶晶的,“咱們就按照大人說的來吧。”
小幼崽們都沒有異議,便湊到一起商量應該邀請誰、邀請誰。
為此,幼崽們還拿出卡片,在上面畫了屬于自個兒的矮胖形象,再鄭重地寫上被邀請人的名字,然後一張一張的送出去。
小石頭也得了請帖,他一路飛奔着跑回家。
上樓的臺階他一下子能邁好幾個,幾步就竄回家裏了,“爹,幼崽們給我發了請帖,讓我去商場玩。”
請帖上的字其實小石頭有一些不認識,但是好在有拼音,他認識拼音,能讀出來。
“是好事!”小石頭爹柔聲道,“是什麽時候?我看看你這身新衣裳能攆上不……”
“還有些日子哩。”小石頭仔仔細細的看了看請帖說。
“那能攆上。”小石頭爹嘴上這麽說,卻還是晚上點了油燈,早早的把新衣裳給小石頭縫好,等那天讓他穿上。
小石頭穿着新衣裳,坐着馬車,穿過丹心橋,來了京城。
京城他來過,不過那幾次都是有事兒,旁的地方小石頭都沒看到過。這回小石頭趴在車廂窗口前看着外面,一路到了商場。
“歡迎!”黑白幼崽站在馬車前面迎接小石頭。
小石頭從馬車上跳下來,看着眼前巨大的商場,這還是他頭一回見到哩。
很快人到齊了,都是小孩兒,大人只能遠遠地跟着,不能參與。
孩子們都好奇地緊,跟着幼崽們進了商場,直奔二樓。
旋轉着的高低木馬,當中有巨大的齒輪,遠處幾個漢子轉動鏈條,木馬便高高低低的起伏。和真正的馬不一樣,且木馬只會轉圈,饒是如此,也還是很新奇。
小石頭發現自個兒是孩子中年紀最大的,便主動幫着大家,主動站在最後面。
“那個碗轉圈的,要兩個人,你跟我一起嗎?”周瑞摯主動走過來,很神氣的問小石頭。他穿得極好,哪怕是小石頭身上穿的是新衣裳,也能一眼看出來兩個人不一樣。
“能行嗎?”小石頭想起來,自己現在是豆腐作坊的小頭頭,也很厲害的,便鼓起勇氣。
“當然行。”周瑞摯一邊說着,一邊拉着小石頭往那邊走,還小聲絮叨道,“我跟你說,你可千萬不要跟那些幼崽們猜拳,因為你一定會輸!而且那些幼崽根本不講理的,明明我年紀大一些,結果成了弟弟。大人也不講理,會出馊主意。”
這回周瑞摯原本美滋滋的來,想好好在商場裏玩一玩。
結果幼崽們見到他,都喊弟弟,還讓他喊哥哥。
作為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這怎麽行!周瑞摯不想喊,可願賭服輸……但是喊了之後,周瑞摯還是覺得別扭,便幹脆過來找小石頭玩。
兩個人聊了幾句,竟然意外的投緣,小石頭不再拘謹,說的話逐漸多了起來。
這裏好玩的東西當真是很多很多,還有滑梯,明明只是爬到上面,然後再滑下來,看着無聊又簡單,但是當自個兒那麽做的時候,卻仿佛擁有魔力一樣,玩了還想玩。
“好了,到吃飯的時辰了,大家一起去吃飯。”蛇身幼崽甩着尾巴尖大聲說,“現在先來點名,一個都不能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