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小純兒呢?”戰兔幼崽來來回回地看了一遍,都沒找到小純兒。

這邊商場還沒開放,根本不會過來人,而且大家玩的時候,其實周圍圍着一圈漢子,還有道兵,但是小純兒不見了。

“他是自己走的,說是要上茅廁。”小石頭說。

“就算是上茅廁,也有人跟着應該。”周瑞摯摸着下巴道,“咱們周圍都是保護的人,不會讓小純兒單獨落單的。”

戰兔幼崽點頭,“都有安排人的。”

不一會兒,一個漢子有些驚慌的跑來道:“小純兒丢了!我跟着他去茅廁,我進去之後很快出來,小純兒應該跟在我身後出來才對,但是我等了好一會子他都沒出了,我進茅廁一看,根本沒有小純兒。”

因為擔心外面人多眼雜,所以漢子才自己先出茅廁,好保護小純兒。

“大家不要驚慌,咱們先找十四皇子,再分頭找人。”花樹幼崽道,“現在大家都手牽着手,不要單獨走開,我懷疑小純兒不是自己走丢,是有人下手了。”

幼崽們各自散開,都牽着孩子們,大家一起去找秦十四。

秦十四剛好在自個兒的屋子裏,聞言趕忙召集鐵牛和柳哥兒。周瑞摯當場揮毫潑墨,用毛筆迅速勾勒小純兒的樣子,和衣服特征,方便找人。

很快,商場所有門口都出現更多的漢子守着,柳哥兒手底下的美人全都看了小純兒的畫像,把他的模樣牢牢記在心中,開始在人群中搜索。

戰兔幼崽抱着蛋寶寶,心急如焚的在商場中走來走去。

這裏面的味道太多,幼崽們聞不出小純兒到底去了哪裏,就連找都沒太有方向。

懷裏的蛋寶寶晃了晃。

“弟弟,你知道小純兒去哪兒了?”戰兔幼崽低聲問。

蛋寶寶又晃了下,往前面晃動的幅度更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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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兔幼崽眼睛一亮,抱着蛋寶寶往那邊跑。

一路往前跑,拐彎好幾次,竟然從一個不常走,也不經常有人的門出了商場。又往前,進了小胡同,戰兔幼崽吸了吸鼻子,他聞到小純兒的味道了!

前面是一戶人家的後門,戰兔幼崽在門前停下。

蛋寶寶有點急了,不停地想要往前面滾。

“咱們再等等弟弟,我要聽聽裏面的動靜。”戰兔幼崽小聲說。

蛋寶寶立刻不動了。

門後面就是院子,裏頭有幾間屋子。

小純兒縮在屋子最裏面,問:“大人都說我跟你們沒有任何關系了,你們為何又來找我?”他心中驚恐不已,只覺得太對不起燕洵,沒有完成燕洵給他的任務:在燕洵身邊長大成人。

“咋?人家把你當條狗養,你還真覺得自己是人家的狗了?瞧瞧你身上穿的,穿得這麽好,怎麽沒想着給爹娘送點銀子回來?”王氏上前拽下小純兒身上的衣裳,在手裏颠了颠,嫌棄道,“這也太大了,你弟弟穿不合适。”

“那是我的衣裳。”小純兒眼淚掉下來了。

王氏沖着小純兒‘呸’了口唾沫,“什麽你的我的,都是咱們家的。當家的,那人還沒來?”

“沒!”孫澤寶靠着門蹲着,低着頭。

“你出去看看!”王氏踢了孫澤寶一腳。

等孫澤寶出去,王氏冷笑着看向小純兒,道,“你小子命硬,當初竟然活了過來。現在是你給娘做好事的時候了,記住,等以後發達了,可千萬不要忘了娘,否則娘是要找上門的……”

小純兒沒聽明白,但也知道不是好事,他看了眼門口,低下頭沒說話。

王氏輕蔑地看着小純兒,眼睛裏還有一絲恨意。怎麽偏偏就讓這個小賤種發達了,明明在村口等死都能遇上貴人,她自己的孩子還沒遇到貴人。

瞧着小純兒低着頭的畏縮模樣,王氏又鄙夷,覺得小純兒上不了臺面。

“娘。”小純兒忽然道,“那些你對我的事,我都知道,只是沒有說出來。我還知道,爺爺和奶奶都是你逼死的。那時候爺爺明明沒有摔跤,是你非讓他上屋頂,然後把梯子撤了,在屋裏放了火,逼爺爺跳下來,奶奶被你捆在屋裏,用的是咱家栓草垛的繩子……”

他一字一句的說着,每說一句,王氏的臉色便難看幾分。

當時小純兒年紀還小,看到屋裏着火便想也不想的把衣裳弄濕,沖進火裏,想把奶奶救出來。

可是那個老太卻咒罵他,說他是野種,是他防火燒的房子。

當時小純兒只來得及抓段幫着老太的繩子,老太一得了自由,便擡腳踹小純兒,把小純兒踹飛,她自個兒往外面跑,卻讓屋梁砸到地下。

後來小純兒是從別的地方跑掉的。

“娘,其實那時候我爹都知道,他就在鄰居家裏看着咱們家。”小純兒慢慢地說。

那時候小純兒好不容易跑出來,竟然衣服都沒被燒着,他想去找孫澤寶,并且一下就找到了,孫澤寶就在鄰居家裏喝酒。

就隔着一道牆,小純兒覺得奶奶和爺爺的喊聲,還有王氏的咒罵聲,他爹孫澤寶應該都聽到了,但是無動于衷。

王氏的眼睛逐漸瞪大,不敢置信道:“你……你這個死小孩,竟然學會撒謊了!”

“不,我沒有撒謊。”小純兒道,“當時娘用來綁奶奶的繩子我還留着,埋在村裏。爹在鄰居喝酒,褲子被割破,留下一塊布,我也都留着,埋在村裏。”

其實那時候小純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那麽做,他只是覺得很恐怖,想做點什麽。

現在,他終于說了出來,感覺胸腔裏瞬間變得輕松許多。

“不可能,我打死你!”王氏忽然面目猙獰,沖着小純兒走過去。

小純兒看準空隙,等王氏撲過來的時候,他貓着腰一鑽,從王氏胳膊底下鑽出去,往門口跑。

剛跑到門口,小純兒忽然頓住。

孫澤寶站在院子裏,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面色忽然變得猙獰,甚至沖着小純兒笑了下,說:“小純兒,你還知道什麽?知道你娘是被我親手打死的嗎?其實在你前面還有個哥哥……也是被我親手打死的……這些年我之所以一直都忍着沒動手,就是想看看,那天偷看我喝酒的人,到底是誰……”

王氏追到門口,聽到這些話,驚恐地看着孫澤寶。

她嘴唇哆嗦,平時的本事完全沒了,“你……這次出門不是要把小純兒賣了,咱們回村過富裕日子麽?”

孫澤寶沒說話,只是盯着王氏看。

“咱們還有孩子啊,往後把孩子養大,等着養老。”王氏哆哆嗦嗦道。

“那個孩子不是我的種,要不然我早動手了。”孫澤寶詭異地笑道。

小純兒進退不得,忽然就不害怕了。

他早知道爹娘是什麽人,一直以來也不過是活下去而已,如今他得了大人的指點,活得更好了,便要自己去争取。

小純兒一言不發,忽然往旁邊跑,那裏有一塊石頭,只要他拿起石頭,就能砸那兩個人!

“跑什麽。”孫澤寶大步追上來,一把拽住小純兒的衣服,獰笑道,“小兔崽子,你壞了我的好事,那就去那邊找你娘和你哥哥吧。”

蛋寶寶晃動的更厲害。

他能聽到外面的聲音,院子裏的聲音那麽大,甚至是屋裏的聲音他也都聽到了。

他認識小純兒,平時小幼崽們忙的時候,小純兒就會抱着他出去曬太陽。

“弟弟?”戰兔幼崽凝神聽着院裏的動靜,剛要動手,忽然聽到一聲‘咔嚓’,仿佛打碎雞蛋殼似的聲音,忙低頭看去。

懷裏的蛋寶寶不再晃動,但是曾經刀槍不入的蛋殼卻裂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開始變寬變大,裏頭的蛋寶寶一鼓作氣,撐開蛋殼,以戰兔幼崽的身體為底,猛地跳起來,一下子撞破前面的門。

他沖進去,一腳踢在孫澤寶後心。

又蹦起來,一腳踢在王氏臉上。

然後後退,跑到小純兒面前。

後面戰兔幼崽追進來,發現已經不需要自己幫忙了,又趕忙跑過去,抱起地上的寶寶,“小純兒你沒事吧?”

“沒事。”小純兒趕忙搖頭,又看向戰兔幼崽懷裏的寶寶。

“這是咱們的弟弟。”戰兔幼崽趕忙說。

很快,小幼崽們都找了過來。

燕洵和鏡楓夜剛來商場就聽說出事了,趕忙跑出來,到了院子裏一看,事情似乎解決了,而且一直沒破殼的蛋寶寶,竟然破殼了!!!

蛋寶寶還是蛋的時候,只有巴掌大小,破殼後……

“恩?”寶寶歪着頭看燕洵,“阿爹?”

“恩。”燕洵點頭。

寶寶模樣跟尋常小孩差不多模樣,不過額頭有兩個小小的凸起,耳朵上有龍鱗痕跡,旁的地方都白白胖胖的,跟小孩兒一模一樣。

就是……只有巴掌大小。

“你們出生的時候也這麽小嗎?”燕洵盯着寶寶左看右看,忍不住問小幼崽們。

“我不記得剛出生時什麽樣了。”小幼崽們齊聲說。

倒是梅西見識多一些,“妖怪千奇百怪,什麽樣的都有的。”

蛋寶寶模樣倒是很好看,有點自個兒的影子。

長毛幼崽湊過來,美滋滋道:“弟弟長得跟大人好像,一看就是大人的寶寶。弟弟長得真好看……”

“大人最好看了。”蛇身幼崽也湊過來,伸出尾巴尖,不敢戳寶寶,就放在前面。

寶寶盯着看了會兒,伸出小手拽住蛇身幼崽的尾巴尖,笑得眉眼彎彎。

“我聽說今天寶寶和幼崽幹了一件大事,能跟我們說說嗎?”燕洵笑眯眯的問。寶寶身上裹着小毛毯,只露出圓滾滾的小腦袋,聞言趕忙看向戰兔幼崽。

戰兔幼崽趕忙挺起小胸脯,認真道:“我們本來在商場二樓玩,後來點名的時候發現小純兒不見了……”

事情的來龍去脈燕洵早已知道,但是聽小幼崽們複述,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當時燕洵聽到出事,心差點提到嗓子眼,哪怕是知道幼崽們都很厲害,而且反應的都很及時,小純兒不一定會出事,但他還是避免不了的緊張。

當進了那個院子,看到大家都沒事的時候,燕洵只覺得自己仿佛劫後餘生一樣。

“看到大人進來的時候,我差點要哭了。”戰兔幼崽捧着自個兒的臉蛋仔細道,“還有弟弟,那時候弟弟忽然開始晃動,比平時更厲害……”

小幼崽們都很認真的聽着,那是蛋寶寶破殼的過程。

燕洵捏起蛋殼看了看,發現堅硬又鋒利,而且裂口雖然不争氣,但整顆蛋只碎成兩片。火焰幼崽和黑白幼崽動作迅速,拿來一個玻璃盒子,燕洵把蛋殼放進去,合起來,乍一看又是一個蛋寶寶似的。

“爹?”寶寶終于看到一直站在燕洵旁邊的鏡楓夜了。

鏡楓夜抿着嘴,微微點頭,“恩。”

聽小幼崽們講完,燕洵特地把小純兒叫到跟前,笑眯眯道:“你沒有錯,這些事可以放在心上,但是不必在意,別忘了,現在跟你生活的早已不是他們。”

“恩。”小純兒吸吸鼻子,點頭。

他都知道的。

即便是被帶走的時候,小純兒也沒有失去希望,他不怕曾經的爹和娘,因為有更好的人在等着他。

當大家都來的時候,小純兒心裏酸酸漲漲的,有種暖流迅速流遍全身,讓他感覺自己整個兒都是活的。

那種什麽都不用怕,背後有人等着你,有人給你依靠,有人惦記你的感覺,大概就是家了。小純兒悄悄握着拳頭,仰慕地看着燕洵。

王氏和孫澤寶被送去衙門,等待他們的,将是律法的嚴懲。

“明天沒事,咱們再邀請大家來商場玩怎麽樣?”燕洵提議,“今晚咱們商量一下,看看商場如何安排才不會被人鑽空子……”

“恩!”小純兒很用力的點頭。

他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其他孩子都有爹娘,或者有自己生活的地方,他不一樣。

他和小幼崽們差不多,燕洵就是他的全部。

回到鴻胪寺,燕洵特地進竈房,做了一大桌子菜,還用蛋白和精細的面粉,饴糖等等,造了一個蛋糕胚,放到竈膛裏,外面堵上厚厚的石頭。

“看好火候,等會兒我再過來。”燕洵道。

“知道了,大人。”火焰幼崽趕忙點頭。

小幼崽拿着一個很大很大的溫度計,時不時測一測外面的溫度,然後決定竈膛裏面是升溫不升溫。

屋裏,鏡楓夜捏着細細的繡花針,手裏拿着一塊布,飛快地穿針引線,不一會兒一件小小的衣裳就縫好了,給寶寶試試,不大不小正合适。

趁着燕洵在外面忙,鏡楓夜壓低聲音道:“寶寶,爹給你縫了衣裳,那晚上能不能跟幼崽們睡?別忘了你也是幼崽。”

寶寶坐在鏡楓夜對面,腮幫子鼓鼓的,眼睛又黑又大,仰着臉蛋看了鏡楓夜一會兒,然後很認真地點頭。

“那就好。”鏡楓夜偷偷松了口氣。

蛋寶寶還是蛋的時候,就已經很分心了,現在變成寶寶,更讓燕洵分心。

燕洵剛好從窗戶路過,沒聽到他們說話,只看到寶寶一本正經的小模樣,感覺着父子倆相處的真好,不由得會心一笑,進了竈房。

竈膛打開,裏面是烤得金黃的蛋糕胚。

“好像呀。”火焰幼崽吸了吸鼻子,又趕忙問,“大人,這是烤好了嗎?”

“恩,烤的非常好。”燕洵戴上厚厚的手套,把裏面的蛋糕胚拿出來。

吃完飯,燕洵領着小幼崽們一起點綴蛋糕胚,然後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給小幼崽們分了。

晚上睡覺,燕洵看到寶寶身上已經穿上衣裳,便抱過來左右看看,感覺怎麽看都很好看。

鏡楓夜跪坐在燕洵身後,沖着寶寶不停地使眼色。

“阿爹。”寶寶細聲細氣的開口,“我想跟幼崽一起睡。”

“行啊。”燕洵想也沒想的答應,“阿爹送你過去。你還是蛋寶寶的時候,就經常被幼崽們摟着睡呢,你還記得嗎?”

寶寶趕忙點頭。

到了對面小間,小窩裏的幼崽們原本已經躺下,不過還偷偷聽着外面的動靜。

等燕洵拎着油燈打開門,就看到所有的小幼崽齊刷刷的擡頭看過來。

蛇身幼崽舉起自個兒的尾巴尖,“大人,我摟着弟弟睡吧。”

“成,寶寶晚上不要鬧騰。”燕洵趕忙叮囑。

“知道了。”寶寶答應着,被燕洵塞進蛇身幼崽的被窩。

小幼崽的被窩裏暖暖的,寶寶鑽進去轉了一圈,不一會兒只露出小腦袋,和蛇身幼崽一起枕着枕頭。

旁邊戰兔幼崽湊過來,瞧瞧看了眼寶寶,“弟弟,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恩。”寶寶點頭。

戰兔幼崽講了一個故事,是曾經燕洵講給他聽的。

燕洵回來,剛躺下,鏡楓夜就湊過來了。

“大人,今天很累。”鏡楓夜小聲道,“那時候我真的差點就動手了。”

“我更累。”燕洵無奈道,“槍雖然改動很多,你和幼崽們都感覺不到絲毫後坐力,但對于我來說,還是不行。現在胳膊、肩膀都擡不起來,是麻的……”

當時那麽多鹽商看着,燕洵硬撐着假裝沒事,其實當時要是讓他開第二槍,怕是就得換手了,後來小純兒出事,燕洵忙的把自個兒的肩膀都忘了。

此時突然放松,燕洵只覺得渾身難受。

“還好咱們單獨睡,要是幼崽們知道,又得擔心。”燕洵小聲道,“你幫我捏捏,明天應該就好了。”

鏡楓夜趕忙爬起來,去拿藥酒和酒精燈,自責道:“是我不好……”他應該知道這件事的,今天就不應該讓燕洵那麽忙。

“是我沒說而已。”燕洵趕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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