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晨霧緩緩散開,初出的陽光透過翠葉撒入林間,空氣中隐隐響起鳥鳴聲,朝露順着葉脈一點點滑落,最終打在了鄭千瀾的肩頭……

說是一炷香的時間,然而葉臨寒卻是一宿沒有回來。

“難不成是被纏上了?”鄭千瀾坐在原地喃喃自語,随即又覺得有些好笑,這天下能把葉臨寒纏住的人,只怕還沒有生出來吧。

鄭千瀾撣了撣衣服下擺上的塵土,正想起身,林間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鄭千瀾輕輕一笑,說道:“還以為葉兄與那侍童舊情複燃,我……”

“公子!”

興奮的呼聲在耳畔響起,鄭千瀾微微一愣,他看着活蹦亂跳蹿到自己面前的少年,臉上那點不易察覺的凝重之色頓時消散了不少,“看赫大公子紅光滿面的,想必在那裏頭該是享盡沒人美酒,樂不思蜀了吧。”

赫楚聞言,急道:“哪有的事,我……”

赫楚正想解釋,卻見鄭千瀾的目光不住地往他身後瞟,想起在那林間發生的事,赫楚“面色沉重”地拍了拍肩膀,嘆道:“公子,天涯何處無芳草,眼下葉宮主要成親了,你也就看開點吧。”

鄭千瀾愣了愣,詫異道:“成親?”

赫楚見鄭千瀾一臉疑惑,點頭道:“對啊,他說跟你說過了,待成親之後拿到應血匣送給公子你,你們就算兩清了。”

鄭千瀾見赫楚說得有聲有色,心道他腦子應該沒壞,他沉默片刻,伸手敲了下赫楚的頭,說道:“你也真是好打發,他說你就信了?”

赫楚摸摸自己的腦袋,反駁道:“難道公子你不信?”

本是一句極為自然的反問,聽在鄭千瀾耳裏卻是心頭一震,他發現,他竟然沒有任何法子去反駁赫楚的話。

天下群魔之首、葉華、瓊絕宮宮主……有了這些,不信是自然,若是信……又是為何呢?

“約莫是生得實在太好了吧……”鄭千瀾兀自搖了搖頭,帶着笑意往那林間走去。

Advertisement

赫楚見狀,連忙追上鄭千瀾,只聽他道:“公子,你這是要大鬧婚禮啊?”

鄭千瀾看了看赫楚,牛頭不對馬嘴地說道:“你師父呢?”

赫楚聞言,讪讪地撓了撓頭,解釋道:“他說有急事要去塞外的西樓國一趟,讓我跟公子你知會一聲,誰知道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被人迷暈了……醒來的時候,那木盒子就沒了……”

鄭千瀾聞言,忍不住笑道:“迷暈這若是被你師父知道……”

赫楚連連擺手,急道:“公子,我幫你把葉宮主搶回來,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告訴師父啊。”

鄭千瀾看了一眼赫楚,說道:“你為何不說幫我把盒子搶回來?”

赫楚嘿嘿笑道:“我跟着公子你這麽些年了,你這心裏孰輕孰重,我還是有些譜的。”

鄭千瀾愣了愣,他看着赫楚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輕輕地拍了拍他的頭,鄭千瀾笑道:“人小鬼大。”

遠處漸漸傳來人聲,陸陸續續有幾個玄衣人從前面的林子裏走出,他們手裏或拿着紅色的盒子,或抱着一些布匹,一路上有說有笑,聲音大到連着鄭千瀾與赫楚都能一清二楚地聽到。

“你說這宮主怎就莫名其妙成親了?”

“有什麽好奇怪的,宮主也是人,又不是和尚。”

“此話也有理,诶,我之前聽紅煉姐傳回來的消息,說宮主近來跟一個叫鄭千瀾的人混在一起呢,我還以為要成親的是他們倆呢。”

“那鄭千瀾可不是一般人,我覺得他和宮主更配些,瞧竹林裏頭的那位,當年我就覺得他弱雞雞的,若不是得夫人垂青,哪有資格給宮主當侍從,雖然他最後還是被夫人趕出去了。”

“行了,再下去要趕不上拜堂的時間了。”

……

那幾個玄衣人漸漸走遠,鄭千瀾與赫楚望着他們的背影,呆呆地在原地杵了許久,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赫楚伸出手拍拍鄭千瀾的肩膀,笑道:“公子別灰心,你看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鄭千瀾淡淡道:“我只是奇怪哪有人大清早拜堂成親的。”

赫楚锲而不舍地拍着鄭千瀾的肩膀,嘆道:“公子,你就別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了。”

鄭千瀾瞥了眼赫楚,只覺他最近變得愈發伶牙俐齒起來,忍不住道:“你如今這張嘴是跟誰學的?”

赫楚愣了愣,笑道:“葉宮主啊,我看公子和他這樣可開心着呢。”

鄭千瀾打量了一番赫楚,丢下涼涼的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你若是生成他那樣,就算是啞巴我也開心。”

赫楚沉默片刻,他盯着鄭千瀾的背影,蹙眉嘟囔道:“差別待遇。”

一個願打、一個不願挨,赫楚锲而不舍地跟鄭千瀾頂着嘴,不肖片刻,二人便将林子走到了頭。

入眼是一汪清澈的湖泊,小橋自兩岸接起,連通着對面那棟張燈結彩的小宅子,宅前人來人往,卻是清一色的玄衣,乍眼一看倒不像是來參加婚禮的。

赫楚眨了眨眼睛,感嘆道:“瞧這架勢,該是瓊絕宮傾巢出動了吧?”

鄭千瀾望着眼前的場景,嘴角勾起一個饒有興致的弧度,他上前兩步,正想過橋,一只手突然橫在了他的面前。

鄭千瀾看了看眼前的人,正是前一晚擋着他去路的褐衣漢子,“在下只是來沾沾喜氣,閣下也要攔嗎?”

那褐衣人淡淡道:“主人和葉宮主只宴請瓊絕宮上下。”

鄭千瀾沉默片刻,笑道:“實不相瞞,在下也是瓊絕宮侍從,閣下不該以貌取人,就算在下穿的是白衣服,但……”

那褐衣人看了眼鄭千瀾,說道:“我從未見過有侍從和主人同吃一只兔子的。”

赫楚眨了眨眼睛,有些莫名地看了看鄭千瀾。

鄭千瀾面不改色地笑道:“那是宮主禮賢下士。”

鄭千瀾胡扯之名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氣,那褐衣人心道自己說不過他,也懶得與他糾纏,正想直接将人攆走,身後突然響起一陣巨響……

“宮主!”湖對岸傳來驚呼聲,衆人詫異地轉過頭去,只見一個身着紅色喜服的男子被直直地打飛了出來,鄭千瀾心頭一顫,還未回過神來,一抹紫色的身影突然淩空而降,雙唇泛紫,如深潭一般的鳳眸泛着詭異的冷色,他一腳将那紅衣男子踹到橋上,手掌翻動,攜着淩厲的掌風,眼看就要往那紅衣男子的胸口襲去……

“葉宮主!”赫楚看了看那紫衣男子,忍不住大叫道。

鄭千瀾神色一凝,只見他移形換位,以極快的速度沖到葉臨寒面前,擡腿踢掉那只即将奪人性命的手,鄭千瀾硬生生地将人逼回了對岸。

“宮主!”有人眼見此景,作勢就要朝葉臨寒沖去。

“不能去!”身體被人牢牢拽住,一個稍顯年長的玄衣人蹙眉道:“宮主內力失控,眼下這情景,只怕他不殺幾個人是不會罷休的,你現在沖上去就是送死!”

“不可能啊!以往宮主功力失控雖然反複,但也有跡可循,這回怎就如此突然?!”

耳畔風聲鶴唳,明明離得很近,鄭千瀾卻聽不清身後的人在說些什麽,他看着葉臨寒的臉,那是一張他牢牢印刻在他腦海裏的面容,但這一刻看起來卻有些陌生。

冷酷決然、全無笑意,他眉宇緊蹙,仿佛是在宣示心底的憤怒與仇恨,又仿佛是在為某些東西苦苦掙紮……

“天下群魔之首……”鄭千瀾想起江湖中的傳言,不禁覺得有些好笑,“哪有魔頭殺人是你這種表情的?”

話音方落,葉臨寒的掌風便呼嘯而來,鄭千瀾堪堪躲過,一個瞬身繞到了葉臨寒的身後……

“他竟能跟上宮主的速度!”瓊絕宮中有人見狀,不禁大呼一聲。

鄭千瀾蹙了蹙眉頭,還未及調整姿勢,葉臨寒便以爪換掌,直直地往他胸前襲擊,鄭千瀾見狀,擡出左手去擋,虎口處瞬間多出五道紅色的血印,鄭千瀾輕輕一笑,喃喃道:“學以致用,若是傷了你性命,我賠你便是。”

只見鄭千瀾目光一凝,擡手飛快地往葉臨寒的天宗、京門二穴上點了兩下,後者動作一頓,嘴裏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眼看身形不穩,就要往那湖裏掉去,鄭千瀾伸手一攬,摟過他的腰便将人往岸上帶了去。

瓊絕宮一幹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當事的鄭千瀾卻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他俯首凝視着葉臨寒,直到後者緩緩睜開眼,臉上才終于又露出了笑容:“還好宮主醒了,不然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葉臨寒輕輕一笑,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我若一睡不醒,你便是武林中人人稱頌的大英雄了。”

“英雄終有末路時,哪比得上今朝有酒今朝醉?”鄭千瀾笑道:“何況今日還是葉兄大喜之日……”

葉臨寒不以為然地笑道:“騙孩子的話你也信?”

鄭千瀾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瓊絕宮衆人,笑道:“那他們呢?”

葉臨寒笑道:“被逼無奈罷了。”

鄭千瀾調侃道:“看來這新娘……新相公倒有些手段,竟能讓葉兄束手無策。”

葉臨寒挑挑眉,笑道:“世上能讓我束手無策之人,只怕……”

葉臨寒欲言又止,他盯着鄭千瀾看了許久,悠悠道:“你可知你的赫小神醫性命堪憂?”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