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葉炀一進拍賣會場就有人接待, 帶領他和姜妩坐在第一排的貴賓位後,拍賣會主事很快走過來打招呼。
葉炀向主事介紹姜妩。
主事表示認識,姜小姐雅人深致, 對古董字畫頗有研究, 是老朋友了。
葉炀深珀色的眼瞳轉向姜妩, 點頭道:“姜小姐的确雅人深致。”
主事閑聊了幾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葉炀背靠在紫檀座椅上, 翹起二郎腿,左手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着下巴, 有點百無聊賴的意思。
姜妩見狀問他對這次的拍賣品有了解嗎。
葉炀說:“看了圖卡,覺得清代的東珠朝珠和漢代的血玉琀蟬不錯。你感覺呢?”
姜妩說:“東珠朝珠是至高權利和地位的象征,清代只有皇帝、皇後、皇太後可以佩戴,現在遺落民間,很合适葉總這樣的貴人擁有。”
姜妩的話說得葉炀心花怒放, 眉眼彎彎道:“姜小姐的評價很中肯。”言下之意,我的确是個貴人。
姜妩微微一笑, 說:“但起拍以後,競争會很激烈。”
葉炀懶洋洋道:“我看中的東西,勢在必得。”
年輕的領導者總是充滿自信與霸氣。
東珠朝珠存世十分罕見,博物館都很難擁有, 流落民間出現在拍賣會上的落槌價少則千萬, 多則上億。葉炀既然能看中絕品,自然明白其身價,但他的語氣完全沒有價格困擾,似乎只是想買一件心儀的玩具。
這就是資本家, 錢在他們眼裏只是個符號。
姜妩表現得也很淡然, 她欣賞古董,但沒有男人那麽強烈的擁有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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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那件朝珠多少錢能拿下?”葉炀讓姜妩估價。
姜妩說:“如果是我拍的話, 兩千萬以內。”
“哦?說說理由。”
姜妩的理由很細致:“我剛才在外面看了展圖,發現墜角寶蓋不是原裝,有人為做舊的痕跡,背雲磨損得比較嚴重,影響整體品相。”
葉炀贊道:“姜小姐果然是內行,估價和我的心理價位差不多。血玉琀蟬呢?品相很好,血色鮮紅,看着不想兩千多年前的古物。”
姜妩:“血玉琀蟬是本次拍品中品相最好的沒有之一,漢八刀簡練傳神又不繁瑣,真品無疑,只是……”
姜妩停頓了一下。
葉炀的胃口被姜妩掉着,不由放下腿,身體坐直,問道:“只是什麽?”
“只是不建議拍。”姜妩娓娓道來,“玉蟬是常見的古代玉器,蟬栖于樹,飲露為食,清高聲遠是高潔純淨的象征。古人相信玉有保屍身不腐的作用,便生以為佩,死以為琀,自漢代開始,蟬的脫殼羽化又寓意人能重生,身死口含玉蟬,寄托着精神不滅,生命往複,有朝一日像蟬一樣破殼而出獲得新生的願望。”
“琀蟬本無色,之所以沁入了血色,是長期被棺床裏的屍水浸泡形成的。考古界有漢墓十室九空的說法,這塊血玉琀蟬保存的這麽好,出處可能有些蹊跷。”
葉炀仔細聆聽姜妩的話。
商人在風水方面忌諱頗多,葉炀蓋的樓盤從選址到朝向每一步都經過精心計算過。
葉炀以前對古董不太感興趣,覺得都是死人墓裏刨出來的東西不吉利,但随着身邊的朋友,合作夥伴都在收集古董字畫,自己不搞點放着有點落伍,于是開始入手收藏。
葉炀的口味很雜,無論瓷器玉器還是金銀飾品只要有眼緣便會先拿下再研究,他瞅着那塊血玉琀蟬玲珑剔透,雙眼間一絲血絮蔓延至腹部,特別有藝術感,原想拿下在手裏盤幾天,沒想血玉琀蟬有這種細思極恐的說法。
姜妩有理有據還明确地做出提醒,葉炀對她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信任感。
葉炀長籲一口氣,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姜妩始終保持淺淡的微笑:“我只是略懂一二。”
葉炀哼了聲:“過分謙虛就是驕傲。”
姜妩揚唇改口:“但做你的鑒寶人綽綽有餘。”
“哈哈哈哈哈。”葉炀張揚地笑起來,同時朝姜妩豎起大拇指。
閑聊中,拍賣會正式開始。
前幾件普通的拍品落錘價沒過百萬,等到血玉琀蟬的時候,第一個舉牌的人就将拍賣價格喊到了100萬,後面的競價者20萬20萬的加價。
葉炀抄着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回頭瞧着那些“有錢人”。
和顏妍一起來的老男人知道葉炀在場不敢舉牌,顏妍想舉,老男人摁住她的手說:“以後有機會給你拍個更好的。”
顏妍嘟嘴,又生氣又委屈:“人家就喜歡那個蟬嘛。”
老男人寬慰她:“那個玉蟬頂多值80萬,那些人亂擡價。”
“你就是嫌貴。”顏妍看姜妩和葉炀一直沒有出價,想舉牌刷下存在感,同時引他們競價,沒想到老男人不給她機會。
“我哪是嫌貴,我是嫌便宜。”老年人捏着顏妍的腰說,“好馬配好鞍,送你這樣的美人禮物,低于200萬我拿不出手。”
老男人話音剛落,玉蟬的競價突破200萬。
顏妍眨了眨眼,送秋波道:“已經200萬了呢。”
老男人:“……”
拍賣師手握拍賣錘,緩緩道:“漢代血玉琀蟬200萬第一次……200萬第二次……”
顏妍臉上的期待之色在拍賣師落錘的那一刻消失殆盡,絕望地瞪着老男人。
老男人嘆了口氣,說:“我送你字畫好嗎,水墨清淡适合你的氣質。”
顏妍已經不想理這個老慫貨了,擡起下巴,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第一排的葉炀。
那個男人即便是個光頭,都特麽性感的發光。
他在和姜妩低語,姜妩身體微傾,兩人的肩膀靠在一起,看起來十分親密。
顏妍握拳,長長的指尖深深陷阱肉裏。
輪到近現代山水畫拍賣,第一幅拍品是當代著名畫家趙子然的高山流水圖。
趙子然如今高壽八十,從事畫畫藝術六十二載,游遍名山大川,集先古畫學大成,融彙貫通形成自己獨特的繪畫風格,尤其擅長工筆寫意,現代畫家中無人能出其右。他作畫求精不求多,而且只贈不售,因此他的畫作市面上少有。
姜妩對葉炀說:“趙先生的山水畫線條優美流暢,一氣呵成又不乏柔美之态,很适合收藏。”
姜妩這樣說,葉炀以為她喜歡,便翻動着手裏的競價牌躍躍欲試。
姜妩也有競價牌,而且她舉牌的動作比葉炀快。
葉炀看到姜妩舉牌,目光閃爍了幾下,沒跟她争。
場內對近代大師山水畫感興趣的人不多,幾次競價下來,價格沒過20萬。
顏妍不喜歡書畫,也不喜歡廉價的東西,但看到姜妩舉牌,她又按捺不住。
“這次可以競價了吧?”顏妍面無表情地問老男人。
老男人琢磨二十來萬的東西即便拍下,葉炀也不會說他什麽,便點頭。
顏妍舉牌,第一次報價便高達60萬,老男人驚掉下巴,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姜妩和葉炀同時回頭。
顏妍生怕葉炀看不到自己,脖子伸得老長,含情脈脈地望着葉炀。
葉炀的目光卻在顏妍身邊的老男人身上。
老男人碰到葉炀警告的目光,埋頭縮肩恨不得鑽到椅子下面去。
“60萬貴了。”姜妩收回目光,仿佛自言自語。
葉炀揚起下颌,準備舉牌的時候,姜妩搖頭:“我原本打算拍下趙先生這幅畫贈與葉總,但拍友盲目哄擡價格反而玷污了畫中景致,改天我上門請趙先生親賜墨寶再轉增葉總。”
“你認識這位畫家?”葉炀驚詫。
姜妩點頭:“我和趙先生有私交。”
葉炀抿唇看着姜妩,越看越覺得姜妩深藏不露。
拍賣師落錘,顏妍競拍到這幅畫,但她卻有喜有憂。
喜的是姜妩舍不得花錢,自己在競拍中贏了她。而且葉炀這麽有錢卻沒有幫她拍下,說明葉炀對她并不在意。
憂的是,60萬買副破畫意義何在?不如兌換成現金多買幾套衣服和包包。
随着拍賣會進程的推進,最後一件拍品展示在大家眼前。
意寓12月、24節氣、72候為一年的108顆美珠穿成的朝珠靜靜地躺在镂花軟錦的貢盒中,淡金的色澤在燈光的映照下微微閃光,莊重威嚴的氣勢歷經三百年的埋藏仍未衰減半分,透過象征皇家威嚴的黃褐色背雲滌帶,仿佛可以穿越時光重回大清,見證文武百官俯首稱臣的朝堂景象。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寶物價值不菲,地産霸主葉炀一直沒有舉牌,恐怕就在等這串朝珠。但收藏界藏龍卧虎,最後花落誰家,沒落錘前都是未知數。
衆人屏息以待。
顏妍問老男人:“這串珠珠你拍嗎?”
老男人整個人都不好了,低聲道:“你知道這件朝珠起拍價多少嗎?”
顏妍知道個毛,每件拍品都被拍賣師渲染得像絕世珍品,不得到仿佛錯失幾百億。
顏妍瞎說了一個價:“300萬吧,畢竟是最後一件東西了。”
老男人看了顏妍一眼,沒有說話。
這件朝珠起拍價600萬,舉牌一次200萬,很快競價飙升至2600萬。
期間,葉炀只舉了一次牌,姜妩知道他不舉牌是懶得舉,他在等最後競價。
在競價達到3200萬的時候,沒有人再舉牌了。
拍賣師似乎不滿意這個價格,再一次着重強調了朝珠的罕世珍貴。
一番激昂的推介後,有人舉了一次牌,拍賣師頗為失望地準備落錘,這時,葉炀慵懶的聲音響起:“5000萬。”
葉炀的聲音不大,卻似一顆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層層水花。
拍賣師露出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洪亮的聲音在寬敞的室內回蕩:“宏基地産的葉總出價5000萬,有高于5000萬的嗎?”
答案很明顯,沒有。
拍賣師落錘,如葉炀所說,他看中的東西,勢在必得。
葉炀得到心儀的寶物,沖姜妩笑:“我似乎把價給高了。”
姜妩說:“千金難買心頭好,葉總家大業大,多出點錢當做慈善了。”
葉炀歪着頭,覺得這句話很耳熟,前些天顧覃川好像也這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