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姜妩擡頭, 看到華瑞影業的運營經理在招呼自己。
姜妩微微點頭,道了聲“早”。
運營經理來[愚人傳媒]是來發院線宣傳,他無意間看到姜妩的時候以為自己眼花了。
運營經理把手頭的事交給接待他的部門員工後, 走到姜妩面前, 說:“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姜老板。”
姜妩淡笑着點了點頭。
運營經理又說:“聽說昨晚固守影視城出了點事故, 菁菁沒事吧?”
運營經理關心菁菁不是虛情假意, 菁菁榮獲影後的電影在華瑞影業院線率先上映,獲得觀衆好評後, 加映的上座率讓華瑞影業好賺了一筆,天玺娛樂的頭部演員在各個影業人的眼中就是票房的保證,是他們的搖錢樹。
姜妩收起電話,說:“小事故,已經解決了。”
運營經理點點頭, 微微張嘴欲言又止。
姜妩微微一笑:“錢經理有話不妨直說。”
錢經理看了看四周後,壓低聲音道:“我聽到的消息和姜老板說的有出入, 從天……咳那邊傳出的消息說是菁菁引起的火災事故,你趕到片場不但沒有道歉,反而造成現場混亂。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多此一嘴。”
姜妩平靜的表情在聽到錢經理的話後變得冷凝起來, 天岳見縫插針地搞事, 這種一戳就穿的謊言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傳出來有什麽意義?
“這話是誰說的?”姜妩冷靜地問。
錢經理說:“源頭我不知道,影業群裏在傳。”
“這種無腦的謠言有人信嗎?”
沒人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歡,姜妩也不例外。謠言一起, 必然有人用這事大做文章。
錢經理深知和姜妩交好對自己大有好處, 很明确地站到支持姜妩的隊列:“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是不信的。”
姜妩微笑道:“感謝錢經理的提醒, 你先忙,我也要去辦自己的事。”
“好。”
錢經理走後,姜妩推開洽談室的門,顧覃川看到她,嚴肅的表情立刻融化,充滿柔情的眼神告訴她,事情已經辦妥了。
姜妩會意,對商務經理說:“我想和顧總談點事。”
商務經理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個讓他精神緊繃的地方,迅速收拾好電腦,點頭彎腰撤離洽談室。
顧覃川換了個坐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說:“第一次在辦公環境和你獨處,感覺很奇妙。”
姜妩走到窗前,閉合百葉窗後,回到顧覃川身邊,低頭看着他,問:“那個縱火犯在哪裏?”
“盛世集團的倉儲間。”
姜妩:“他縱火的動機問出來了嗎?”
顧覃川:“司機還沒給我消息。”
姜妩:“我要見他。”
顧覃川擡頭望着姜妩,問道:“你對我辦事不放心?”
姜妩搖頭:“我想速戰速決。”
顧覃川忽然手扶額頭,笑起來:“你不是喜歡細水長流嗎?”
姜妩知道顧覃川在打趣自己,認真道:“說正事,別開玩笑。”
顧覃川笑得更開懷:“你終于有求于我了。”
顧覃川當“債主”當的特別過瘾,忽略了姜妩不想欠債的心理。
姜妩等他笑夠了,面無表情道:“不會有下次。”
顧覃川伸手牽起姜妩的右手,将翻了一道口子的膠貼重新貼好後,說:“我也不想看到你再受傷,回到我身邊,好嗎?”
姜妩抽回手,說:“這事以後再說,先辦正事。”
沒有拒絕,便是好的開始。
顧覃川站起來,整理好衣服後恢複一貫的嚴肅表情,率先走出洽談室。
姜妩走在顧覃川身後,保持一人的距離。
他倆經過辦公區時,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商務經理咳嗽一聲示意員工做自己的事,然後親自将大老板送走。
姜妩第二次進入盛世集團,和第一次來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路暢行無阻,來往的人不斷朝顧覃川鞠躬致敬,姜妩間接接受高級禮遇。如果姜妩是個普通女孩,在顧覃川的光環下肯定會受寵若驚,可姜妩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她要的光環從來不是來自男人。
晟世集團的倉儲區是獨立存在的,分很多區域,顧覃川輕描淡寫的倉儲間實際占地不少于20000平方米,姜妩走到腿酸終于到達目的地。
顧覃川刷卡進入第一道門,姜妩嘆道:“你這裏總是層層設卡,保管的是黃金還是現鈔啊?”
“商業機密。”顧覃川不會因為喜歡姜妩,就公私不分,晟世財團涉及很多商業領域,有些東西不方便講。
姜妩理解顧覃川的謹慎,她随口開個玩笑,隔行如隔山,盛世內部的事她沒有興趣。
進入第二道門後,顧覃川指着一個房門緊閉的小隔間,說:“那人就在裏面。”
姜妩走過去,手握在門把上,正要開門,隐約聽到房內傳出問話和擊打聲。
姜妩停下開門的動作,對顧覃川說:“你的司機是個狠人,那個縱火犯更狠。聽這動靜,縱火犯還是沒松口。”
顧覃川:“嘴硬的人吃得苦頭更多。”
姜妩認同顧覃川的說法,自己做了壞事,還死不承認,這點并不值得肯定。
“非法拘禁他可能會給你帶來麻煩。”顧覃川畢竟身份尊貴,他為了自己的事铤而走險,姜妩心裏過意不去。
顧覃川說:“對非常人使用非常手段,他本身見不得光,怎麽會伸張。”
姜妩怕顧覃川的司機下手沒輕重,把小事弄成大事,便說:“你讓司機出來,我想單獨和他聊。”
顧覃川提醒姜妩:“你不怕看到殘忍的場面?那人現在的樣子可能不大好看。”
姜妩記得顧覃川抱着自己,踢縱火犯那一腳的時候,還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可能覺得自己是個人畜無害的嬌柔女人。
姜妩擡頭望着倉儲間的穹頂,親口告訴顧覃川真實的自己:“我不是少不經事的小女生了,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麽多年,各種場面我都見過。我合法合規地經營公司,在正常的商業競争中動了某些人的蛋糕招致記恨,這很正常,我接受任何明面上的較量,但他們背後玩陰招,破壞公平競争的規則我不能容忍。虐打這種小喽啰沒意思,我要找出幕後主使,讓他們付出代價。”
顧覃川其實早就知道姜妩不是校園裏的小白花了,現在的她靜靜綻放,看似雍容美麗,實則遍布尖刺,不主動攻擊人,卻也不會任人欺負。
顧覃川替姜妩打開門,陰冷密閉的空間裏充斥着腥鹹的血腥氣,顧覃川的司機揪着縱火犯的頭發,将他的頭扭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彎度,看着就讓人肉疼。
縱火犯被鎖在一把有點像刑訊椅的椅子上,左邊的眼睛腫脹得難以視物,臉上布滿泥漬和幹涸的血跡,歪掉的鼻梁在扭曲的表情下顯得格外猙獰詭異,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發着倔強憎恨的兇光。
顧覃川皺眉,看向姜妩。
姜妩點了點頭。
顧覃川示意司機出去,姜妩又沖顧覃川擡了擡下巴,意思是你也出去。
顧覃川想知道姜妩會用什麽辦法讓這個弄死不開口的人說話,便說:“我靜默旁觀。”
姜妩将顧覃川往門外推:“你不會影響我,但會影響他的情緒。”
顧覃川無奈道:“我在外面等你,你注意安全。”
旁人都離開後,姜妩和縱火犯對視了片刻,姜妩讀出他的痛苦心情。
姜妩慢條斯理地拆下自己左手的紗布,露出掌心結痂的傷口,微微曲掌道:“這些小傷口只傷及皮肉,卻讓我感到很不舒服,你傷得比我重,身心都在受折磨,很痛苦吧?”
縱火犯那雙噴火的眼睛直愣愣地瞪着姜妩,沒有接話。
姜妩繼續道:“每個人做事都有動機,你縱火的動機是什麽?”
縱火犯依然不開口。
姜妩一邊将紗布挽成團,一邊走到縱火犯面前,彎腰拿起椅子旁的礦泉水瓶,倒水浸濕紗布後,試着去擦拭縱火犯腫脹的左眼。
縱火犯梗着脖子往後仰頭,拒絕姜妩的觸碰,幹涸的嗓子艱難地發出嘶啞的聲音:“滾開。”
“你現在的處境不适合強勢。”姜妩被吼,并不生氣,繼續手上的動作,并耐心規勸:“男人們做事比較沖動,認為暴力能解決問題,我對他們的粗暴向你致歉,但你傷我在先,是不是也該對我說聲對不起?”
縱火犯的眼睛紅得似要滴血,心理防線未動搖半分。
姜妩沒得到回應,暫時不再開口,擦幹淨縱火犯臉上的血污後,半蹲在縱火犯面前,給他平視自己的角度,這樣能拉近彼此的距離感。
縱火犯目光微動,戒備褪去幾分。
姜妩一直在觀察縱火犯的表情,看到他眼神松動,姜妩表情柔和道:“你雖然做錯了事,但沒有釀成無法挽回的結果,我一開始就想私了這件事,你沒有給我機會。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倆,你有什麽苦衷不妨說出來,凡事都可以商量。天寒地凍,你還有傷,何必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姜妩頓了頓,又問:“你是求財,還是和菁菁有個人恩怨?”
縱火犯張嘴,發出兩個無意義的音節。
姜妩拿起礦泉水送到縱火犯嘴邊。
縱火犯喝水的速度十分緩慢,姜妩一直舉着水瓶,随着他仰頭的弧度調整瓶子的傾斜度。
這一番“伺候”非常到位,縱火犯的心理得到極大的滿足感。
喝完水後,縱火犯露出一絲獰笑:“姜妩,你很适合伺候男人。”
這話引起姜妩的極度不适,但她沒有表現出來,面不改色道:“我做過重病患者的護理工作。”
言下之意,反諷縱火犯沒有自理能力。
縱火犯吐出一口唾沫,嘶啞的嗓音幹澀難聽:“你以為用溫柔攻勢就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姜妩料到他會這樣說,不緊不慢道:“我沒有逼你捏造謊言,我要聽真話。你害菁菁的理由若是出于個人恩怨,我弄清緣由後可以從中調解,菁菁會聽我的話。如果你的矛頭是我公司,我在哪些方面做得不足,你也可以說出來,我願意接受意見。你現在什麽都不說,把秘密藏在心裏,又得不到人身自由,身心受痛,何苦呢?”
姜妩一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撬開了縱火犯的嘴。
縱火犯說:“我和胡菁菁沒有恩怨,這麽做是還人情。”
“你不是暗市的人?”
縱火犯不明所以:“暗市是什麽?”
姜妩:“顧名思義,處于暗處的一股特殊的勢力,我國**除惡的政策出臺後,在明面上嚣張的幫會組織基本散盡,但仍有一些人不願放棄老本行,靠接特殊活兒賺錢。”
“我根本不知道暗市的存在。”縱火犯說。
姜妩的目光掃過縱火犯的臉:“你強硬的态度很像暗市的人。”
“你接觸過那些人?”
姜妩模棱兩可道:“經商多多少少會遇到麻煩,各種商業競争并非都合規合法,不能擺在明面上談判的事,很多都通過暗市解決。”
說到這裏,姜妩提醒縱火犯:“暗市的人都是狠角色,落在他們手裏,你受的痛苦會比現在多百倍千倍。我是一個好說話的人,但對于說不通的人,我不會浪費太多精力。你說你縱火是為了還人情,你該還的人情已經還了,現在你要為自己考慮。我不勉強你說出幕後指使的名字,但你至少要給我一些信息,讓我有追查的方向,你也不想背着縱火犯的污名窩囊一輩子吧?”
縱火犯看姜妩的眼神有了明顯的變化。
每個人都有真假兩面,縱火犯沒想到姜妩真假兩面的差距如此巨大。在媒體的鏡頭裏,她美麗優雅,不失大氣,是男人渴望擁有的女人。在狹小的暗室裏,她褪下明豔的包裝,說着聽起來走心的話,卻又暗中施壓。
縱火犯強撐了一夜的意志力在姜妩軟硬皆施的勸說下逐漸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