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縱火犯挪動身體, 低頭跪在顧覃川面前,似下定決心般認真道:“提心吊膽的日子不好過,我今後再也不賭了。感謝顧總信任我, 我會盡心竭力辦好養殖場。那啥, 花錢讓我辦這事的人是天岳娛樂公司的梅珊, 和她一起找我的還有個女人。”
“一次說完!”顧覃川不耐道。
“另外一個女人是顏妍。”說完, 縱火犯偷偷看了看顧覃川的表情。
衆所周知,顏妍能火, 全靠顧覃川的投資關照,娛樂圈裏女藝人那麽多,顧覃川偏偏投顏妍,其中關系不言而喻,但從顧覃川對姜妩的态度上看, 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是姜妩,梅珊、顏妍聯合起來害姜妩, 縱火犯很容易聯想到新歡舊愛吃醋争寵的橋段。
顧覃川聽到顏妍的名字,面無表情的臉上果然閃過一絲詫異之色,但他詫異的不是顏妍作祟,而是縱火犯提到的天岳娛樂公司。出于商業敏感, 顧覃川覺得天岳娛樂的高層或可能與這件事脫不了幹系。
“還有沒有其他信息要說?”顧覃問。
“我知道的就這些了。”縱火犯用膝蓋往前走了兩步, 表達自己的真誠,“我騙誰也不敢騙顧總。”
顧覃川将銀行卡扔在縱火犯身邊,說:“自己想辦法從這裏出去,明天我要得到你到達東坡縣的消息。把昨晚到今天為止發生的事從你的記憶中抹掉。”
“好, 好。”縱火犯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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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七點, 姜妩提前結束工作,她提說要請顧覃川吃完晚飯, 不能讓被邀請方久等。
姜妩給顧覃川打電話的時候,顧覃川還在忙,姜妩選擇不打擾:“等你忙完工作再聯系。”
顧覃川說:“我讓司機先來接你,我們餐廳見。”
姜妩:“今晚的用餐地點在一個特別的地方,我等你一起吧。”
“好。”
四十分鐘後,顧覃川親自開車來接姜妩。既然地方特別,顧覃川便不想旁人參與,正好讓辛苦了兩天的司機回家休息。
姜妩本來準備坐後排,顧覃川将她塞進身邊的副駕位。
顧覃川的理由很充分:“別坐後排,我不想當司機。”
姜妩抿唇也沒掩飾住笑意,說:“我可雇不起你這樣的司機,要不我來開?”
她明知道自己這樣說的用意,非要調笑一句,顧覃川撇嘴:“那你不如自己開自己的車?”
“這個主意不錯,我把地址發給你,一會兒碰頭。”
顧覃川俯身,一把握住姜妩開車門的手,不爽道:“見面不氣我,你渾身不舒服是吧?”
“好像是的。”姜妩點頭眨眼,看起來很俏皮。
顧覃川很久沒見過姜妩如此生動活潑的樣子,便是鬥嘴也很舒心。
顧覃川的唇輕輕擦過姜妩的臉頰,回身坐好:“欺負我能讓你開心的話,盡管欺負,我扛得住。”
顧覃川這麽直接的說出來反而讓姜妩有點不好意。
姜妩低頭假裝整理安全帶,被顧覃川親過的地方隐隐發燙。
“你說的特別的地方在哪裏?我中午沒來得及吃飯,有點餓了。”
姜妩說:“江淮路82號。”
顧覃川想都沒想,說:“是當代著名畫家趙子然的居所。”
“對。”姜妩不驚訝顧覃川這麽知道,顧覃川是資深的收藏家,去過的拍賣會必然比自己多得多,趙先生的畫經常被拿出來拍賣,雖然價格比不上古老字畫,卻極具收藏價值。
“我沒理解錯的話,約會應該是兩個人。”顧覃川沒過成二人世界,不怎麽痛快。
姜妩說:“趙先生經常外出寫生,難得回到居所,我極愛他的畫作,想登門拜訪。你不想去的話,我們下次再約。”
“趙先生不喜生人。”顧覃川很了解趙子然的脾性。
姜妩點頭:“我和趙先生相熟,晚上也是約好了的。我告訴趙先生會帶一個朋友去,他沒有拒絕。”
“你說我的名字了嗎?”
“說了。”
“他沒說什麽?”
“他哼了哼。”
哼了哼……好吧,該去探望一下這位畫壇的老泰鬥了。
汽車平穩上路,顧覃川開車無聊,找姜妩聊天:“你和趙先生怎麽認識的?”
姜妩看着前方的車流,說:“我做過趙先生的徒弟,但時間不長。”
顧覃川轉頭看了姜妩一眼:“你的經歷果然豐富,琴棋書畫詩酒茶,你有不會的嗎?”
“有啊。”姜妩掰起指頭數,“我不會下棋,不會作詩,畫畫屬于抽象派。”
“畫畫屬于抽象派?”顧覃川輕笑,“這話讓趙先生聽到,他會說師門不幸。”
“哈哈,你怎麽知道趙先生的口頭禪?”姜妩笑得開懷,師門不幸四個字令她想起了學畫時,氣得趙先生吹胡子瞪眼的快樂日子。
“因為……”顧覃川話未說完,有電話進來。
中控屏來電顯示:趙子然。
姜妩收住笑,微微挑眉。
顧覃川接通電話,趙子然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覃川,你和小姜在一起嗎?她的電話打不通。”
“在,我們已經在過來的路上了。”顧覃川的語氣很恭謙,“師父,晚上吃什麽?”
師父?姜妩的眉挑得更高了。
聽到師父的稱呼,趙子然突然抱怨起來:“你還認我這個師父啊?八百年不曾給我打電話問候半句,還是小姜貼心,逢年過節少不了關心。”
顧覃川一改平日對人那種淩絕的駕馭感,低聲下氣道:“是,我錯了,我沒有師妹貼心,我會改正,以後您去哪,我去哪。”
趙子然:“去,我不要跟屁蟲。你們走到哪兒了?我看着一桌子好菜不能動筷。”
“馬上就到了,您餓了可以先吃,我們不介意。”
“嘟嘟……嘟嘟……”電話斷線了。
“師父的脾氣一點沒變。”顧覃川打方向,拐進一條幽靜的小巷。
姜妩哼哼道:“深藏不露啊,師哥!”
顧覃川嘴角輕揚:“我沒打算藏,正要擺出師哥的架勢,被師父壞了好事。”
“你敢說師父壞事,我要打小報告。”
顧覃川找到一個寬敞的停車位停好車後,右手搭在副駕駛座椅上,微微傾身靠近姜妩,用輕柔且誘惑的聲音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好處很容易,不必用威脅的手段。說說,你想要什麽?”
“我要你正經點。”姜妩推開顧覃川的臉,靠太近,呼吸都交纏在一起,不合适。
“行吧。”顧覃川蹭了蹭姜妩的手,熄火開車門,“你該早點告訴我拜訪師父的事,現在我兩手空空上門蹭飯,顯得不尊敬師父。”
姜妩從背包裏拿出一張卡遞給顧覃川:“這是墨寶軒的消費卡,師父作畫只用那裏的特制宣紙,這份禮物師父會喜歡。”
顧覃川接過卡,問姜妩:“卡給我了,你呢?”
“我嘛……”姜妩伸出雙手,“這就是禮物,吃完飯我洗碗,幫師父整理房間和畫作。”
“你的手有傷。”
“小傷不礙事,我戴手套做。”
“我舍不得。”顧覃川看了眼時間說,“你先進去,我買點禮物再來。”
“別去了,師父等得夠久了。師父不貪圖我們的禮物,我把卡給你是因為你少與師父見面,該表示下心意。”
顧覃川猶豫了片刻,妥協嘆息:“沒想到我有靠你撐面子的一天。”
兩人走進滴翠樓,姜妩快步穿過山水畫廊,還沒踏進飯廳,清甜的聲音已經傳入趙子然耳中。
“師父,讓您久等啦~”
趙子然抿了一口溫熱的醇酒,站起來負手而立。八十高齡的人看起來像六十多歲,精神矍铄,花髯垂胸,一派大家風範。
顧覃川緊随其後,看到趙子然也笑着地喊了聲:“師父。”
趙子然“嗯”了聲,目光從姜妩轉向顧覃川:“今日回家路上總有一只喜鵲繞着我飛,我便知道有喜事發生。顧大總裁日理萬機,卻忙裏偷閑登我這破樓,寒舍真是蓬荜生輝啊。”
顧覃川的笑容卡在臉上,尴尬道:“師父別這樣紮煞我,我有錯,我悔過。”
姜妩手抵鼻端轉過頭去偷笑,顧大總裁你也有吃癟的時候啊。
趙子然嘴上這麽說,眼裏卻盛滿徒兒歸來的喜悅。
“坐吧,飯菜都涼了,你們先喝點溫酒暖暖身子,我把飯菜拿進去熱一下。”趙子然說。
姜妩将脫下的外套披在椅背上,端起魚盤說:“我去熱,師父你不是很久沒見師兄了嗎,你們先聊着。”
姜妩離開後,趙子然捋着胡子,問顧覃川:“你和小姜認識多久了?”
“八、九年。”顧覃川往趙子然的酒杯裏舔了點新酒,“我們是大學同學,沒想到畫畫還師出同門。”
“我也不曾想過你們竟是舊相識,你們沒有在我這裏碰過面,今日怎麽一道來了?”
顧覃川給自己杯裏也添上酒,如是說道:“機緣巧合吧。我們本來約好一起吃晚餐,她知道你外出歸來的消息,便第一時間上門看望您。她不知道我是您徒弟,沒提前告訴我會來您這裏。下班我去接她,她才提說這事,一時倉促,我沒有準備禮物,她将墨寶軒的消費卡塞給我,讓我孝敬您。”
趙子然望向廚房方向,眼裏滿是對姜妩的喜歡:“小姜是個心思玲珑的好姑娘,就是畫畫沒什麽天賦,我原打算将她培養成畫壇新秀。”
顧覃川也偏頭看向廚房,低聲道:“她字寫的不錯,畫畫應該差不了多少啊。”
書畫界有句術語叫做書畫同源,意為繪畫和書法關系密切,兩者的産生和發展相輔相成。雖說兩者之好并不絕對,但字寫得好的人對線條的感知力較強,觀察力更仔細。
姜妩的才氣由內而發,她自嘲畫畫屬于抽象派,顧覃川以為她謙虛,現在趙子然再提這一嘴,顧覃川特別好奇姜妩的畫風究竟如何。
趙子然端起酒杯和顧覃川的酒杯碰了一下,說:“吃完飯不着急走的話,去畫室坐會兒,我新畫了一副雪松圖,你倆看看,如有興趣可以現場臨摹。”
顧覃川當然願意,也想看看姜妩的畫功,但他沒忘姜妩手有傷:“師妹的手受傷了,她還想着幫您打掃房間,整理畫作。這些事我來做,您就說是我不關心您的懲罰。”
趙子然抿了一口酒,咂嘴道:“你沒少幫我安排外出的食宿,說一點不關心倒是偏頗了,但我更希望你有空閑的時候給我打打電話,人老了,品到了寂寞的滋味。”
顧覃川點頭:“好。”
趙子然:“你很關心小姜,想成家了?”
顧覃川一口幹掉杯中酒,說:“房子太大,一個人住空曠。”
趙子然沒再說什麽,因為姜妩端着熱好的魚回來了,接着她又将桌上的菜依次熱好。
開飯後,趙子然問起兩位徒弟的近況,兩人都表示蠻好的,工作忙碌但很充實。
趙子然表示年前不會再出遠門,叫他倆多來家裏坐坐,兒孫在國外,一個人吃飯很冷清。
這話讓姜妩想起自己的父母。
老人家好像都有故地情結,不願離開一直生活的地方,無論姜妩怎麽勸說,他們也不願意來大城市和姜妩一起生活。
姜妩時尚風光,接觸的全是潮流尖端的人和事,但她并沒有生在富貴豪門,三線城市的普通職工家庭用開放尊重的教育方式讓姜妩從小建立良好的性格,不驕不躁,靜得優雅。
姜妩除了在處理初戀失敗的态度上有過自我懷疑,其他方面從未覺得自己矮人三分。
現在,姜妩華彩綻放,越自信越美麗。
姜妩用公筷将一塊魚肉上的刺剔除後,送到趙子然碗裏,顧覃川看看魚肉,又看看姜妩,臉上的期待肉眼可見。
姜妩的餘光将顧覃川的期待盡收眼底,但她并不打算幫顧覃川代勞,舀了一小碗雞湯,慢條斯理地喝起來。
顧覃川的期待落空,尴尬地抿了抿唇,自己夾了一筷魚肉,不太熟練地撥弄起來。
姜妩側眸看着他笨拙的動作,越看越想笑。
姜妩忍不住打趣他:“好笨,魚刺不是你這麽挑的,魚肉都被你戳散了。”
顧覃川的手頓住,撇嘴道:“你有說話的功夫不如指導一下?”
姜妩抿着勺子,優哉游哉道:“我想看你怎麽和魚刺較量。比起筷子,你更适合用刀叉。”
顧覃川把戳地支離破碎的魚肉連碗放置在姜妩面前,沒好氣地說:“吃吧師妹!希望這些魚肉能堵住你的嘴。”
兩人鬥嘴,趙子然撚着胡須作壁上觀,這倆徒弟雖未在畫壇有所成就,卻在各自的領域出類拔萃,看着還挺般配。
趙子然露出老父親般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