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姜妩畫的啥啊!

紮根懸崖的老松原本呈矯姿卧龍之态, 遒勁盤曲,枝幹乖張,斑斑龍鱗, 帶着欲奮飛起舞的氣韻。姜妩畫的松樹似羸弱病柳, 垂在崖邊, 搖搖欲墜。

顧覃川很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師妹, 你果然是國畫界的一股泥石流,師父沒被你氣暈, 實屬修為高。”

姜妩聽到此話,手上的墨筆飛速旋轉,墨汁似自帶巡航般準确無誤地落在顧覃川棱角分明的帥臉上。

顧覃川側臉躲避,躲了個寂寞。

“畫功不好,還不許人說。”顧覃川擡手用手背擦去臉上的墨汁, 一抹,左臉頰全被墨汁浸染了。

姜妩抽出一張紙巾貼在顧覃川臉上:“你畫得很好嗎?我看看。”

顧覃川擦着臉上的墨汁, 大方地讓出位置,給姜妩檢查。

姜妩繞到正位,挑眉一瞄。

有一說一,顧覃川的畫風如他這個人潇灑雄健, 飄逸又不缺沉穩之氣。

山體脈絡清晰, 碎石加強山的前後關系和脈絡走向,幹濕變化濃淡相宜。亂雲飛渡,雪漫奇峰,将山的險峻缥缈之勢表現得淋漓盡致。

雖然和趙子然畫的《雪松圖》有所出入, 卻展現出另一番賞心悅目的別致情趣。

姜妩看着畫, 久久沒有出聲。

顧覃川低頭靠在姜妩耳邊輕問:“如何?”

姜妩敏感地縮了縮脖子,聲音不穩道:“畫得不錯, 确實比我強很多。”

“你難得誇我。”顧覃川雙手撐在畫案上,把姜妩鎖他所構造的逼仄空間內。

強烈的荷爾蒙氣息加上獨特的男香味,令姜妩心跳加速。無論何時何地,他的氣息總能輕易點燃女人的渴望。

姜妩回頭想面對顧覃川,臉剛轉一半,就被溫柔帶着茶香的唇俘獲。

沁人心脾的滋味在口齒間蔓延開來,姜妩沒有拒絕,緩緩閉上眼,用心感受久違的溫存。

顧覃川身體前壓,縮小兩人的空間,強有力的臂彎牢牢鎖住這個如輕絮般難以抓住的女人。

綿長的吻令畫室的溫度直線上升,顧覃川的手在畫案上摸索,似想抹開上面畫紙,讓姜妩取而代之。

“這裏不行。”姜妩輕喘呢喃,在迷醉的邊緣找回理智。

顧覃川放開姜妩,迫不及待道:“趕緊收拾回家。”

姜妩搖頭道:“暫時回不了,一會兒我要去找菁菁,安撫她的情緒。”

顧覃川的胸口起起伏伏,差點被一口氣憋死:“你怎麽不想安撫安撫我?你對別人總是比對我好,你還需要藝人嗎?看我有沒有發展潛力。”

聽到顧覃川的話,姜妩失笑道:“我覺得你可以和葉總合夥開一家演藝公司,內部競争,看誰更火。”

顧覃川嗤道:“葉炀削發為僧後,GAY裏GAY氣的,別拿我跟他相提并論。”

姜妩知道顧覃川對葉炀的不爽感來源于自己,想調和幾句,又怕火燒澆油,轉而說道:“葉總說你和他有項目合作。”

“他跟你聊過我?”

見顧覃川感興趣,姜妩才繼續說葉炀:“是啊,他經常提起你,總感嘆你年輕,成就卻超過他和一些商界老前輩。”

葉炀的原話雖未這樣說,但意思差不多,姜妩便轉換一種說法,讓話聽起來更舒服。

被層次差不多的人肯定,對顧覃川來說已經習以為常,并沒什麽感覺,但這話從姜妩嘴裏傳達出來,意義便不同了。因為男人如果對一個女人有意思,必會展現出自身的優勢,而不會在女人面前誇贊別的男人。

顧覃川比較了解葉炀,他對女人的挑剔等同于雞蛋裏挑骨頭,能讓他說出“優秀”兩個字的女人,除了他的前女友和姜妩,沒有第三個。

葉炀若是單純欣賞姜妩,顧覃川可以大度,就怕他欣賞過頭,變成心動。

出于禮尚往來,顧覃川很客觀地評價了一下葉炀:“葉炀在富二代裏算一股清流,有啃老的資本卻靠自己的努力開拓出一方天地,而且懂得勞逸結合,工作一年歇半年,賺錢玩樂兩不誤,這點值得學習。”

“你誇人的點很清奇。”姜妩從顧覃川懷裏走出來,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純狼北尾毛筆,潤濕後蘸上墨汁,在顧覃川的畫旁題字,邊寫邊道,“論私心和狡猾程度,葉總難以望你項背。”

顧覃川垂眸看姜妩寫字,筆尖生出的簪花小楷字字清麗端秀,見字如面。

【晝漫漫地夜漫漫,高下峰巒總一般。身在洞然明白裏,勿於明白裏頭看。】一首宋代釋心月禪師的詩躍然于紙上。

古今那麽多詩,姜妩偏選這首,顧覃川默然片刻,同以釋心月禪師的詩回敬。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鎖。而今塵盡光生,照破青山萬朵。】

顧覃川的草書筆勢狂放,不拘章法,與姜妩規整的簪花小楷形成強烈的對比,兩詩并列,猶如狂夫攜嬌妻漫步于雪山之巅。

“你的行草又進步了,不仔細看,真難以辨認。”姜妩贊道。

顧覃川放下筆,撇嘴道:“你誇我真一層不變,連誇帶損,好別致。”

姜妩打趣道:“別致這樣才能引起你這種大總裁的注意啊。”

顧覃川反調侃:“表面大女人,內心小女生,你怕是也幻想過小說電視劇裏那些狗血橋段。”

“我難道不是一直身在狗血橋段中嗎?”姜妩笑着拿起畫紙,“把這幅畫拿去給師父點評一下,聊完我要先走。”

顧覃川走到茶幾旁,倒掉冷茶,添上新茶,喝完一盞後,說:“你把我帶來,就要負責帶走,我可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人。”

姜妩啧道:“顧總,你活成了自己讨厭的樣子。”

“非也。”顧覃川晃了晃食指,道,“我沒有依賴你,這個要求是社交禮儀中最基本的一環,姜老板馳騁商界,豈會不知?”

“呵呵……”姜妩幹笑兩聲,“你真是個無賴。”

顧覃川勾唇:“黑厚學成就英雄豪傑,于感情如是。”

歪理上姜妩說不過顧覃川,便不跟他擡杠,站在門邊示意顧覃川過來開門。

顧覃川心甘情願為姜妩服務,但心裏會不時冒出易勳說的一句話“沒想到你是個妻奴”。

顧覃川也沒想到自己會有被女人差遣的一天,而且接受的如此自然,這便是心甘情願的寵愛吧。

姜妩把畫呈給趙子然點評,趙子然一眼便知此畫為何是個半成品,兩人在空白處題的詩正好點綴了多餘的留白,頗像一副完整的作品。

趙子然點評完畫,忽然問顧覃川:“小姜求畫,你覺得我該贈嗎?”

姜妩轉頭看着顧覃川。

顧覃川必然不會被趙子然的話難倒,回答道:“師父著作的歸屬我沒有發言權,贈與不贈師父定奪。”

趙子然捋着胡子,眯眼笑道:“以後有時間多教你師妹畫畫,等山崖上長出松樹,我便可以蹭杯喜酒。”

顧覃川望着姜妩笑。

姜妩心弦微動,顧盼左右,細膩的雙頰上略過一絲赧色。

顧覃川暗暗欣賞,竟有幾分陶醉。

最終,姜妩拿到趙子然新畫的《雪松圖》。

兩人走出滴翠樓後,姜妩向顧覃川索要畫卷,顧覃川将畫卷緊緊護在手中,說:“不急送人,我先欣賞幾天。”

姜妩一根根掰開顧覃川緊扣畫軸的手指,失笑道:“你拍賣那些千萬珍品的時候,沒見你這麽護着。你有的時候真像個孩子。”

顧覃川哼道:“葉炀不是用這招和你交朋友的嗎?”

“什麽招?”姜妩微微挑眉。

“裝嫩,裝單純。”顧覃川的右手手指被姜妩全部掰開後,他又用左手緊緊握住卷軸,“讓你誤以為他真誠和善,人畜無害。”

“我從不這樣認為。”姜妩不再争奪畫卷,微微擡頭,表情認真道,“你們這種商界驕子都是雄獅猛虎,身經百戰,即便有天真的時候,也是N多年前的事了。葉總對我或許比較特殊,願意以朋友相稱,但不代表他能毫無保留地與我交心。我求畫是為了利益,他贊助我,是填補精神的空虛。”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顧覃川以旁觀者的角度看着姜妩和葉炀來往,怕她被葉炀造出的假象蒙蔽雙眼,可姜妩并沒有失去判斷能力,身在局中卻依然保持冷靜理性,顧覃川既贊賞又感嘆:“我們失聯的那段時間,你到底經歷了什麽波折起伏?”

姜妩淡淡道:“沒什麽特殊經歷,就是正常的創業之路。”

姜妩總是這麽輕描淡寫,顧覃川輕嘆一聲,說:“我以前不喜歡依賴人的女人是有原因的。”

哦。姜妩點點頭,沒說話。

“你不好奇什麽原因?”顧覃川故意停頓,想引姜妩發問,姜妩卻再一次出乎他的預料,表現得無甚興趣。

姜妩說:“以前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追究有什麽意義呢?”

“你可以因此了解我啊!”顧覃川好不郁悶,心裏跟貓兒抓似的,自己都主動道這個份上了,姜妩都不給自己一個臺階下,“你折磨人的手段是從哪裏學的?”

姜妩看一向冷靜自持的顧覃川馬上就要變成狂躁症患者了,便順着毛撫摸:“了解需要過程,改天我們都有空的時候,找個環境清幽的地方慢慢談心,好嗎?”

顧覃川哼道:“改天,是成年人的謊言。”

姜妩抿笑道:“你現在的狀态不像成年人啊,所以改天不是謊言。”

顧覃川被姜妩的狡辯繞得有力沒處使,恨恨道:“明天我要出差,五天後回來就約。”

“周日麽……應該可以,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有時間。”姜妩說。

顧覃川實在難忍憋屈,一把摟住姜妩的腰,俊臉貼近她的臉,一字一句道:“我等你!無論多晚!”

天氣寒冷,顧覃川的溫度卻無比炙熱,深邃如海的墨眸,緊扣腰間的手掌,近在咫尺的呼吸,無一不顯示出難以遏制的強勢霸道,卻又隐而難發。

喜歡會放肆,真愛會克制。顧覃川做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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