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今生未了緣
夏初,烈日炎炎,展昭等人走在返京的途中。這一路,少了阻撓,似乎也平靜了許多。趙清雪如一剛出世的孩童,對周圍的一切充滿了好奇。每到一處都有問不完的問題,與展昭亦有說不盡的話題。而說蘇虹自與白玉堂坦露心聲後,也似放下了些許的愁哀,變得開朗了很多。一行人結伴同行,不多日便抵京城。
這一日,開封府來了一位貴客,計相趙世全。此人系皇親國戚,權三司使,故權利非常,更為開封府的稀客。此番以家中財物遺失為由,來至開封府,指望包拯可代為查辦。然其先入得府衙,便聽府衙外,堂鼓陣陣作響,包拯忙起身施禮道:“計相大人,本府需升堂問案,大人若有要事,可暫行回府。待本府問清外面之人所訴案情,便派人前往府上問詢,不到之處,尚請見諒。”
“包大人,客氣了。本相聽聞大人公正廉明,從不偏私,如今有幸見大人升堂,豈有不觀之禮。”趙世全笑道。
“這……”公孫策上前一步,正欲開口,便聽趙世全又道:“怎麽開封府問案,不可外人旁觀。若是如此,本相自會識趣離開。”說罷,将官袍上寬大的衣袖一甩,便欲離去。無奈,包拯只得攔下說道:“公堂畢竟為是非之地,公孫先生也是擔心計相安慰,若是計相不忌,可一旁觀之。”
“恩,還是包大人此話有理。”趙世全說着瞥了一眼公孫策,又道:“既然如此,還請包大人賜座。”
“請。”包拯伸手,将趙世全及其随從讓入公堂之內,衙役迅速站立兩側,高喊“威——武。”包拯手持驚堂木,拍案令人帶進擊鼓之人。
這報案之人正是辛文與另一位鹽幫幫徒吳良,他二人入得大堂,眼光在大堂兩側瞬間掃過,似感一絲安穩,随撩襟跪地,将其如何懷疑辛武被白玉堂所殺,以及展昭如何縱容逃犯白蘇二人一一闡明。其言之鑿鑿,話語堅定,無一絲破綻可言。
“展昭果是草蜢出身,一心只為江湖之人着想,卻不去尋半點理法,只怕當今聖上是錯封他了。”趙世全旁敲側擊道。
包拯輕嘆一聲,心道:“只怕這次要委屈展護衛。”想到此,将令牌丢下,喝道:“張龍,趙虎,速派幾名衙役前往城門,待展昭一幹人等入城,即刻将其如數帶回。”
張趙二人領命,攜帶幾人前往城門,不多時,便見展昭身着一身紅色便裝,與柴辛農二人分押白玉堂與蘇虹,從城外緩緩走來。白蘇二人本是一身輕便,只是将入城之前,展昭與柴辛農為掩他人耳目,方才将刑具為二人帶上。未免蘇虹手腕受傷,白玉堂還将一條白色的娟帕墊于蘇虹腕間。幾人剛入城門,張龍,趙虎急忙上前将展昭攔住,說道:“展大人,屬下是大人派來接您回府的。”
“接,如此架式也算是接嗎?分明是押!”白玉堂滿目不屑說道。
“展大人,事情是這樣的……”趙虎在展昭耳畔,低語幾聲。
展昭退後,來到白玉堂身邊,低聲囑咐道:“稍後公堂之上,無論發生何事,你與蘇虹只将案情詳述,其他事物切勿多言,只待展某一人回複即可。”
蘇虹點點頭,而白玉堂卻小聲自語道:“聽你這只貓兒的,我就不是錦毛鼠了。”這聲音不大,然展昭卻也聽得直切,只得搖搖頭,無奈走入城門。趙清雪與韓彰看得清楚,便偷偷從衆人中分散離去。
開封府公堂之上,包拯力拍驚堂,說道:“展護衛,這堂下之人系常平縣鹽幫之人辛文與吳良,如今他狀告白玉堂謀害其弟辛武之罪,并報你私縱欽犯,你可知罪。”
“禀大人,屬下并無縱放何人,白玉堂與蘇虹身上之枷鎖便可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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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展昭扯謊。那日我與辛武前往捉拿白玉堂歸案之時,白玉堂與蘇虹非但未帶枷鎖,且均持兵械,足見當日展昭并未将她二人緝拿。現今這些,無非是為敷衍大人而為之。”吳良忙争辯道。
柴辛農與白蘇本欲解釋,卻見展昭眉間微皺,示意其切勿多言,柴辛農只得作罷。趙世全卻在一旁幫腔道:“包大人,看來這開封府審案就是不一樣,屬下即可放任犯人殺人,只怕這大人也會偏幫與下屬吧。”
“大人,屬下确有失職之處,還請大人責罰。”展昭撩襟跪地,一雙朗目望向包拯,無一絲畏懼,卻透着幾分凜然之氣。
包拯面露難色,側首望向公孫策,只見公孫策起身來到包拯身旁,翻開手中冊薄說道:“大人,展護衛既已承認失職,依律當杖罰四十。”公孫策站立于包拯身側,将手指向策薄,包拯定睛望去,卻見一個“安”字寫于掌心,心下了然。
包拯伸手将令牌丢下,口中喝道:“杖責四十。”
王朝,馬漢領命,持堂杖來到展昭身旁,二人面露愁容,展昭卻回以淡然一笑。王朝剛欲施刑,卻聽趙世全在一旁起身說道:“慢着,開封府素有廉明之稱,故未免外人道,包大人偏私,不如用本相随從如何?”
包拯與公孫策皆是一怔,然展昭卻不為所動,唯是一笑對之。包拯無奈只得贊同,這二随從取過堂杖猛然揮下,開封衆人皆不忍視之。
杖責中,展昭只覺一陣幽香飄過,這味道似曾相識,往日之事依稀在目,恰如昨日。清水騰霧,伊人持傘立于身側,眼光如水,漫動柔波。輕聲慢語,妙語鸾音。
“大哥,此一去,何時歸來。”伊人問道。
展昭取衣披在伊人肩上,輕撫其絲發,回道:“炘兒,母親身故,為兄甚感傷懷。如今百日之期已過,為兄唯想暫離數日,待一切釋然自會回來。”
“在外一日難,凡事多加小心,家中有炘兒在,諸事勿挂。”
伊人将傘交給展昭,迎雨離去,轉身回眸,一笑生百媚。
幽香散去,水霧撥開,幻夢消逝。展昭聽得耳畔有人報數“四十”,心知刑罰已過,然除身體乏力之外,卻無任何傷痛之處,令其甚為不解。張龍,趙虎将展昭扶起,包拯拍案說道:“此案本府定會查明,先将展昭,白玉堂與蘇虹押入大牢,聽後審判,退堂。”
衙役押展昭等人離去,白玉堂望着展昭,眼神中有一絲挂記,而更多的還是埋怨。趙清雪站立于門外,關切的看着展昭離去,展昭回首,唇角微微翹起,那似雲淡清風的笑顏着實令人癡醉。趙清雪知其當無大礙,回以嫣然一笑,亦是如風輕撫,面容宛若夏日初桃。
其實趙清雪其人乃是南清宮八賢王家的愛女,其自幼山上學藝,此番若無蘇虹之事本該于次年藝成下山,不想受蘇虹所累,不得已提前返京。京城門外一切,趙清雪看得真切,深知展昭有險,随入城時悄然離去。她本欲搬得救兵出手,然剛來到南清宮方知八賢王與愛妻結伴游歷四方,至今未歸,無奈只得返回,不想正遇展昭被押解離開,心中不免挂懷于心。
衆人分散,包拯令衆校尉請展昭等人後堂相見,見得展昭,公孫策忙到其面前詢問道:“展護衛,身體為何?”
“令先生挂念了,展某無礙。”展昭回道。
“展大人,他們下手這麽狠,會沒事嗎?”張龍一臉怒氣說道。
“展護衛自有天助。”包拯望着展昭一雙同樣充滿疑慮的星眸,捋髯微笑道。
“我只當這開封府的包大人,清正廉明,今日看來,也無非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白玉堂嗔道。
“白兄切勿出言無狀!”展昭聽得白玉堂言語間,對包拯不敬,自是不悅。
“白少俠,說的可是那位計相。”公孫策望了一眼身旁不以為然的包拯,和顏悅色道:“他既有意滋事,我們何不從了他的願,如此倒也便于我們将案情查個水落石出。”
“這位便是開封府的主簿,公孫策,公孫先生。”展昭收回方才的怒氣,一如往昔般溫潤的介紹着公孫策。
“失敬了。”白玉堂擡頭抱拳,應承道。
包拯與公孫策對視一笑,身旁的柴辛農卻揣摩着方才公孫策的話,上前說道:“莫非,大人懷疑當今計相與此案有關。”
“恩!”公孫策撚須,點頭回道。
“至于蘇虹姑娘之事,展護衛回京城前,曾傳書提到些許,想必姑娘與那鹽幫亦有外人不知之事吧。”包拯問道。
蘇虹看向白玉堂,見他點頭,便跪倒在地說道:“蘇氏一門血案,還請大人為我一家申冤。”蘇虹将當年之事一一道出。
蘇虹說罷,展昭則對柴辛農點頭一笑,暗示其可将常平縣之事與包拯言明。柴辛農從衣袖中取出書信一封,交給公孫策。公孫策打開信函,裏面為平師爺所訴案情與銀針一枚。
正當此時,開封府後堂門前轟然一響,一混身是土的人,從地下爬出,小聲說道:“又找錯地方了。”轉身間,卻見卸去夾铐的白玉堂與蘇虹,跑上前,拉着白玉堂便走。白玉堂甩開他的手臂,說道:“二哥,你這會兒來,我們還逃個什麽?”說着擺頭,将雙臂交叉于胸前。
“喂,我好心救你,你就這麽待我?”韓彰聽着心中有氣,火道。
展昭低頭一笑,被白玉堂看在眼裏,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展昭。包拯見到暗笑,這二人皆還是孩子,言道:“既然來了,就帶他二人離開吧。鹽幫之事,恐還需要二位相幫。”包拯之言衆人心下皆明,逐一離開。
若問公堂之事,包拯卻也猜出半分,原是展昭受刑之時,那位身隔千年的降魔師便身在堂外。想她降伏白玉堂之後,便身返常州,回到家中先是将沐秋雨的身份向展家人一一介紹,随後與展忠交代道:“忠叔,這次京城之行,途中遇到伏擊,也算是險象環生。如今暫且對外就說我人已失蹤,所有事物暫由我表妹沐秋雨接手,待此事淡漠一些時日再說。”
“是,大小姐。”展忠應下離開。
“姐姐,我收到大哥的信了,他說現今人在京城為官,待一切安頓下來,就來接我們過去,到時候我是不是該改口叫你……”展萦塵調皮的說道。
展俠穎并沒有會意她的意思,只是笑笑離開。不過常州的生活本就枯燥,很快镖局接到新镖,而展俠穎便女扮男裝随沐秋雨再度進京。入京之後,自是有心探望展昭,不料隐身後,剛一到開封府衙門外,便看到趙世全刁難展昭。展俠穎見此怎能依了他們,擡腿就要入府衙幫忙。恰在此時,一股幽香飄過,星光閃罷,一白衣仙子飄然而至。
展俠穎看到她收回腿,站在門外,面上露出一絲愧疚之情。那仙子只是回以淡淡一笑,輕輕擺着頭,似乎是在勸慰與她。仙子伸出手,揮袖一撒,隐形的花瓣片片飄落,覆在展昭身上。仙子俯下身,指尖在展昭眉心一點,自己卻是擰眉落下淚來,自語道:“你都記得,可惜你的炘兒再無緣與你相見了。”展俠穎看到此,心中自是嘆息若非當日逞一時之勇,又怎會害他二人天人永隔。
展昭刑畢,展俠穎擡頭見一片彩雲飄過,忙向仙子傳聲道:“快走吧,任炘姑娘,不,我該叫你仙子的。”
“有何區別嗎?”仙子拭淚,笑着搖頭回道。
“別說這麽多了,借我些你的仙氣,我替你引開他。”展俠穎說道。
仙子點頭,張開手掌,輕輕一吹,花瓣飄起,依舊是那般如畫的笑顏,轉身消失在府衙內。空中回蕩着她的聲音:“待我好好照顧他,你一定可以。”聲音散去,那彩雲也已飄至,展俠穎借以仙氣,轉身飄飛離開。
彩雲落下,一銀甲神君現身。其在府衙外短暫的停留,恰好望到趙清雪那嫣然一笑。神君神器收罷,一把折扇取出,與身前一揮,金甲退卻,頓現出一身黑色長衫。長發過肩,額前青絲遮于眉上,一股英氣了然。神君似感到那股仙氣離去,随飛身去追。
樹林中,展俠穎揮袖飄于空中,心中暗道:“真不明白,為何神話中的仙子都愛思凡,若是當真能飛升入天,不比陷入凡塵俗愛來的美哉。”想到此,展俠穎身子一沉,深知仙氣快要散去,提氣一個翻身落于地上。那神君緊随其後,亦落下,張口說道:“仙子,還請與我速速返回天庭,以免受玉帝責罰。”
“神君,我若不随你去呢?”展俠穎下額一翹,挑釁道。
“那就休怪本神君改用抓了。”說罷,折扇抛出,徑直打向展俠穎。
展俠穎側身躲過,誰知那折扇如同有了靈性一般,無論展俠穎如何躲閃,均可嗅到她的蹤跡。展俠穎或推掌或用腿,皆不能将它打落。不多時,那仙氣盡散,展俠穎只覺一時卸力,那折扇正中背部,将她重重打在地上,鮮血順口邊流出。
“你不是她?”那神君見此一怔,忙收回折扇,問道。
“我還沒有問你呢,神君就很了不起嗎?可以随便打人嗎?”展俠穎撐着身體,緩慢站起身來,質問道。那神君卻只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轉身欲離,展俠穎上前将他攔住,說道:“就這麽走了,你不覺的你很沒有禮貌嗎?莫不成神仙打了人,就該白打的嗎?”
看着展俠穎受了重傷之後,卻依舊勉強裝出那副理直氣壯的神情,強撐着說出這幾句話,神君不免低頭暗自發笑,随後從懷中掏出一粒藥丸交給展俠穎道:“這是‘九轉還魂丹’,可令人起死回生,吃與不吃,随你。”說着,望着天空又道:“她已然返回天庭,你無須再為她拖延。你且放心,我并無害她之意。”話音剛落,瞬間,轉到展俠穎身後,回手大掌在其背後一推,一片光芒散去,已消失在林子中。展俠穎摸摸自己,已無方才那般痛楚,将藥丸收到錦囊之中,口中叨念道:“這好東西應該省着吃,說不定以後能派上大用途。”
沐秋雨現身,見展俠穎面色有異,忙問道:“你受傷了?”
“沒大礙了,我們回常州吧。”展俠穎答道。
“你不打算留下幫你家那位過于厚道的小祖先了嗎?”
“看那黑大人貌似對他頗為關心,應該不會再刁難與他。況其武藝精湛,不需我幫忙,我呀還是先回家養傷好了。”幾月來,展俠穎的說話風格潛移默化中,也發生了變化,古風之中亦常添加些現代元素。
”這麽快就當是自己家了,你們人類倒是很有趣。“沐秋雨扶着受傷的展俠穎前行着,心中卻對人類萌發了些許好奇。
作者有話要說:
容易嘛,改名字果然是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