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真假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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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頭,看見一個略年長的男人有點拘謹地站在他後面幾步,高挺鼻梁上駕着一副金絲眼鏡,細長閃亮的鏈子柔順墜落在脖頸兩側,整個人散發着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此時遲遲得不到時翩應聲,皺着眉又問了一句:“時老師?”

“……啊,是我,您是?”

“我叫燕歸南,您不認識我也正常,不過以後我就是高一(26)班的數學老師了,希望 咱們搭檔愉快,共同努力。”

燕歸南伸出手,時翩猶豫地握上去,搞不清楚這位燕老師想幹什麽,只聽燕歸南繼續說:“我來主要是想和您聊一聊二十六班的調課問題。”

時翩還愣着,下意識要點頭,動作做一半覺得不對勁,重複道:“調課,調什麽課?”

“啊,就是關于體育課調換數學課的安排,我列了一張表,您要看看嗎?”

時翩一口氣沒上來,就被塞了一張薄薄的紙,他在夏末的燥熱裏滿頭霧水,覺得教數學的是不是都有病,才剛開學,調什麽課?

他本來就憋着一股邪火,現在說起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沒什麽好氣兒,薄薄的紙張沒怎麽看,先眯着眼又笑了,“燕老師是吧,這才哪兒跟哪兒?小朋友剛開學,沒必要這麽着急吧?”

燕歸南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搖頭,“不,現在學生的擔子越來越重,當然要從高一抓起,到時候被落在後面了可就…”

“您也知道擔子越來越重啊?咱們都強調德智體美全面發展,年年那麽多學生小病大病不斷,上頭也說不能忽視體育課,這事兒在我這兒沒門,您找別的班體育老師問吧。”

時翩短短一小段時間之內生了兩次氣,整個人看起來蔫蔫的,他沒再管站在原地沒動的燕歸南,自顧自往前走了一段,臨轉彎時,餘光瞥到對方有點失落的臉,在心裏哼了一聲:

裝得倒是挺可憐。

時翩帶的班的确水平不怎麽樣,他踩着午自習的鈴聲進了教室,還是有些座位空蕩,不知道屬于哪幾個不着班的學生。

一中算是名校,時間安排的也趕,上午忙完了之後,下午也閑不下來,學校廣播一直響着,各種思想教育輪番上,教室裏的喇叭不準關,規定班主任必須在一旁聽着,還要做記錄;時翩聽得昏昏欲睡,卻忽地聽到一把耳熟的聲音,“各位同學、老師好,接下來由我為大家做一下數學知識的總結。”

是燕歸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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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歸南聲音動聽,帶着成年男人特有的低沉,與這個人的氣質很相仿,但也許是心理作用,在時翩聽來,還是有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浸淫學校多年的老師,抛開小部分異類不提,似乎大部分都還是天真的。

想到這兒,時翩輕輕嘆了口氣。

班裏的學生早在聽見這個聲音之後就小小騷動了一下,聲控是這個年代很流行的詞語,賦予到老師這個職業上,總是能吸引眼球;報告已經做到末尾,時翩聽見沙沙的電流聲,正要和大家宣布這個人就是未來的數學老師,就聽見燕歸南似乎是停頓了一下,才說道:“報告人,王常軍。”

他未來得及漾起的笑意凝固了。

時翩對聲音很敏感,幾乎百分百肯定這就是燕歸南的聲音,難道真有那麽巧,世界上有兩個聲音一模一樣的人,還偏偏分布在一中的數學辦公室裏?

他才不信。

雖然有點疑惑,時翩倒也沒有追問,兩人充其量算是同僚,替稿這事兒應該在教師行業裏也是司空見慣,第二天正式開始上課,上午語英物三門課連着轟炸,讓剛入學的學生們叫苦連天,到了下午,燕歸南來上課時,竟然也沒多少人記得這個就是昨天那個聲音非常好聽的數學老師。

時翩站在班後面,遙遙地和對方對望了一眼,兩人目光對上,燕歸南皺眉,把視線撇開,扶了扶眼鏡,鏡鏈的光閃動,他說:“大家好,我教數學。”

他在黑板上寫了燕歸南幾個大字,遒勁好看,“大家可以叫我燕老師。”

剛誇過時翩帥的那幾個女生轉眼間又立刻奔向了燕歸南,時翩看了一會兒,覺得沒趣,準備回辦公室,忽然被燕歸南當場叫住,“時老師,”

他非常誠懇,“我說的事情,希望您再考慮一下。”

這人真的有病吧?當着學生的面,時翩不想讓他下不來臺,胡亂點了點頭,“知道了。”

他溜去找隔壁班教語文的班主任,是個慈祥的老頭子,此時正站在大陽臺上抽煙,“李老師!”

老頭被吓了一跳,轉過來氣呼呼地抱怨,“能不能別一驚一乍!”

“我錯了,”他老實認錯,又問道,“你們班數學老師找你說調課這事兒了嗎?”

一個數學老師帶兩個班,燕歸南剛好帶這兩個,只聽老李頭有點摸不着頭腦地說:“沒有啊,什麽調課?”

“……沒事了。”

老李頭帶的是快班,比時翩的高一個級別,此刻他悟了:合着燕歸南這人還挺有原則,重點抓落後,還愛挑軟柿子捏。

真行。

他把燕歸南讓他考慮這事抛到了腦後,結果對方剛下課就又來找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一樣粘人,“時老師,”

燕歸南很誠懇,“我上課發現水平參差不齊,最好的也落在別人後面,您知道這樣…”

“這樣不公平,燕老師。”時翩打斷他。

燕歸南的眉頭又皺起來,顯出眉心的一些紋路,他聽到時翩繼續說:“對別的班想上課的學生不公平,也對應該享有體育課的我們班學生不公平。本人初出茅廬,最不缺莽勁兒,可能在将來我會妥協,但絕對不是現在,無論如何,您這種思想,恕我不能茍同。”

時翩說完就走,不想再讨論這樣荒謬的問題,不久後就迎來了第一次月考,他們班果不其然成績不怎麽樣,在差班裏比也是倒數;校長又要召集學生開動員大會,時翩這次看見王常軍本人了,頂着個啤酒肚,旁邊飄着一堆谄媚的笑臉,燕歸南也在其中,只是沒什麽表情,看上去格格不入,也沒人和他搭話,好不可憐。

這種念頭其實不應該,時翩自從認識燕歸南之後,就常常出現類似于心軟或者可憐的心态,這樣的想法其實是不那麽恰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燕歸南看上去還比自己大了那麽幾歲,成年人要為自己做出的每一個選擇負責,輪不到旁人來施舍泛濫的同情。

他站在班級最末,輕輕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班主任照理來說要站在班級最末,老李頭閑不住,又來找他聊天,時翩很招這種老教師的喜歡,再加上老李頭也了解他的情況,兩個人寒暄幾句,對方率先壓不住話,試探問道:“小子,真不去了?”

時翩笑容沒變,輕飄飄地應了,“不去了。”

“哎,你們這些後生……”老李頭拍了拍他肩膀,很感慨似的說,“倔得很,你也是這樣,小燕也這樣。”

“燕老師?”時翩不動聲色地高高豎起耳朵,“他怎麽了?”

老李頭欲言又止,最後剛開了個頭,就被迎面走過來的本尊打斷了,燕歸南不知道什麽時候脫離了王常軍那邊的大隊伍,還是一貫地沒什麽表情,步伐倒是很快,不久後就走到了時翩面前,“時老師,李老師。”

三人站在末尾,靜靜看了會兒臺上王常軍橫飛的唾沫星子,燕歸南率先扭開頭,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時翩也剛聽了個半截的八卦,好奇心正盛,于是多管閑事地問了一嘴:“這王常軍,教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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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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