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追殺令》

大中祥符三年(1010年),宋真宗與劉修儀(劉後)以“借腹生子”之法,利用劉之侍女李氏誕下一子,然其既無生亦無養,反将其交予同月産子之八賢王趙德芳之妻撫育。此子即為日後北宋仁宗皇帝趙祯。趙祯八歲冊封太子,一十三歲繼位。外皆有傳言,趙德芳家臣中有一人為太宗舊部,曾将二子對換,故當今聖上并非真宗之子,此為外話,暫不做表。仁宗年幼繼位,劉後垂簾,其雖有有呂武之才,但無呂武之惡,故聽政之時,天下并無異動。明道二年(1033年),劉後病重,傳八賢王趙德芳入宮,将趙祯托付于他。相傳當日,護駕之人除仁宗新封殿前司副都使之外,另有趙德芳身邊一随從,外人皆為避諱,不在宮內。

景佑二年(1035年)夏南京應天府 郊外

盛夏,驕陽似火,烈日射下烤得草木已欲酣睡。樹蔭下,一個剛有三月大的女嬰,抿動雙唇吸吮着甘甜的乳汁,正享受生帶來的快感。水靈的大眼注視着母親慈愛的面容,厚實的小手拉着母親的長發,粉嫩的臉上挂着笑顏。母親輕拍着女嬰的背脊,沉浸在制造生的幸福中。額頭微擡望着一旁用衣角為自己扇涼的男子,欠身依偎在他肩頭,臉上分明寫盡滿足二字。男子将她與女嬰擁入懷中,露出寵溺的笑容,說道:“夕兒,休息一下,我們便動身入城,過我們期盼已久的日子。”

“祈哥,老爺一定會幫我們的。”夕兒應聲答着,将衣裙合身,取出絲絹擦拭着女嬰圓嘟嘟的小臉上,餘留下的奶水。女嬰嘴角微微動了幾下,突然張開小嘴,打起了哈欠。夕兒笑笑,輕拍着襁褓中的女嬰,見她甜甜入睡。

草叢中發出“沙沙”的聲響,被喚做祈哥的男子,警覺的攬過妻女站立起身,喝道:“出來吧。”

“你們兩個真是笨手笨腳的,驚擾了少主休息,該當何罪。”草叢中,走出一位眉間有顆朱砂的紅衣女子,傲慢的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的兩個黑衣人,嬌嗔的說道。

個頭嬌小的黑衣人低着頭,吓得不敢發出半點聲響。身姿略顯高挑的一人,上前抱拳道:“是屬下失職,回府自會領罪。”

“恩,你倒還算懂事。”紅衣女子嘴角一歪,輕蔑的回道。女子轉首,一雙杏目已然移到祈哥清俊的面容上,那猶如勾魂攝魄的眼光,看得夕兒不由得将懷中的女嬰抱得更緊,怯怯的擡起頭,望向祈哥。

祈哥對紅衣女子的眼神顯然有些不屑一顧,将夕兒護在身後,輕哼一聲道:“凝朱,你該知曉,這一套對我趙祈來講,向來就是失效的。”

凝朱聽罷,那雙魅惑的眼眸,轉瞬透出冷冷的寒光,怒道:“少主,你當知曉我們此來的目的。主子有命,倘若少主肯交出她們母女,你便依舊是我們的少主。若非如此……”

“不用若非如此,那樣的父親,從他趕蘭夕出府那天起,便與我再無瓜葛。你們回去告訴他,就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趙祈此生惟願與夕兒母女為伴,不作他想。”趙祈毅然決然的回道。

“既是如此,少主就休怪我們出手了。沉碧、幼銘還不快動手殺了那個賤女人和她的野種,否則今日之日,你們也少不了受罰。”

“是!”兩名黑衣人抽劍上前,趙祈忙将手中長劍一橫,擋住攻勢,護着蘭夕且戰且退。而凝朱則一旁遠觀,只待适時而動。不多時,衆人已至崖邊。

兩位黑衣人可算是功夫了得,那幼銘手腕翻轉,劍舞猶龍,令趙祈着實有些吃驚,心中暗道:“這人雖看不清容貌,卻該是個不大的孩子,怎會有如此身手?”其身側的沉碧也非簡單之人,長劍在手,撩撥之間處處皆為狠招,卻又在适時之處收手,很明顯是不想傷了趙祈。而趙祈心知如此,便也放松了警惕,只是封住身前,卻不想身後一陣疾風掃過,只聽蘭夕“啊”的一聲,待他回眸之時,蘭夕懷中的嬰兒已然被長鞭裹住,帶至凝朱手中。

趙祈将手中長劍一揮,劍氣順勢而出,幼銘與沉碧二人忙向後翻身躲避開來。趙祈劍勢一收,攔住正欲上前索要女兒的蘭夕,喝道:“把女兒還我。”

凝朱轉動着一雙杏目,朱唇一抿,皓齒相碰發出不屑的聲響,指尖觸及着嬰兒的臉龐,冷笑道:“少主,莫要緊張。我只是想看看這賤人的孩子到底生得個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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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放肆了,家父難不成就沒有教過你何謂主仆之禮嗎?你一口一個賤人,你須知她畢竟是我的妻室,你如此以下犯上,就不怕我将來在父親那裏奏你一本?”趙祈見她言語間頻繁侮辱妻子,反問道。

“哈哈!果然是父子情深,其實想來她也算是主子的骨肉,若是帶回去說不定主子會放了她,只是那個賤……”凝朱滿面媚色的說着,話語間剛要說出“賤人”二字,忙又收了回來,染了如血般煞紅的指尖擋住雙唇,又嬌聲說道:“是少主——夫人。少主只要殺了她,再娶過将軍府上的大小姐,滿了主子的意,以後說不定還會善待這個娃兒呢。”

趙祈聽罷,冷哼了一聲,推開蘭夕,提劍橫刀與脖頸之上,說道:“我是不會殺了夕兒的,只是今日你們三人若是逼死我在先,只怕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蘭夕被趙祈的舉動吓得一驚,上前拉住丈夫的手,說道:“祈哥,不要啊。”

幼銘與沉碧也楞到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凝朱卻依舊不改她的媚色,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嬰道:“別說這野……啊,不對,是大小姐倒是生得水靈,只是不知臉上若是多道疤痕,會是什麽樣子呢?”凝朱說着,手指在女嬰面上劃過,一道白痕順指尖顯現出來。女嬰被突如其來的刺痛,從熟睡中驚醒,睜眼看到這妩媚的陌生人,小嘴一撇,頓時大哭起來。

“你……”趙祈見她下手,憤怒的幾乎語塞。

“少主,還是考慮一下的好。”凝朱擡眼看着趙祈,一臉的得意。

趙祈放下劍,長劍從手中滑落,無奈道:“我随你們回去,你們可否放過她們母子,我可以對父親保證此生不與她們相見。”

“放過她們,你當真會不見嗎?這世上唯有死人才不會相見,動手殺了她,殺了她,我向主子求情放了這娃兒。”凝朱說到此時,面目竟顯得如此猙獰,讓幼銘與沉碧都不禁打了寒顫。

孩子的啼哭聲也越來越大,哭痛了蘭夕的心。她将地上的長劍拾起,退後一步,對凝朱說道:“錯在我一人,若我一人命終可換得女兒一命,蘭夕無怨無悔。”說罷,長劍已架在頸間,粉紅的裙衫随風擺動着。

趙祈本欲上前奪回寶劍,不想只覺膝後一痛,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傾,跌倒在地。手剛好摸到蘭夕那雙寸蓮的小腳,手上煞時點上斑斑血跡,他眉間一鎖,擡首間,見到的卻是妻子白皙的頸間被染得血紅,鮮血延劍身躺下。長劍脫落,蘭夕如風中的百合般搖搖欲墜,趙祈起身托住她的身子,蘭夕卻是淡淡一笑,泣道:“祈哥,嫁你為妻,此生無憾。”趙祈呆呆的看着妻子,淚水沿面滑落,心中此刻唯有恨意。一雙怒目已然落到正處得意中的凝朱身上,問道:“如此便稱了你的心意?把孩子還給我!”

凝朱見此,狂笑着,将女嬰向空中抛出,趙祈飛身接住女嬰,指着凝朱道:“我就知你會如此待她。”趙祈冷笑着,轉過身踉跄地回到蘭夕身邊,扶起她的身子,柔聲道:“夕兒,你太傻了。你終究是不了解這些人,就算父親可放過這孩子,那個女人又怎會容下你我的骨肉。也罷,既然早晚你們母女都會相聚,不如我陪你一程吧。”說到此,趙祈狠狠地凝視着凝朱三人,說道:“我詛咒你們,終有一天會走與我相同的路。”語罷,随手将懷中孩子一緊,抱起蘭夕縱身跳下懸崖。

“少主。”幼銘與沉碧見狀,一個箭步上前,卻只抓住趙祈那鑲有金邊的黑色衣角,随着絹布撕裂之聲,注視着趙祈一家三口跌落深谷。

凝朱也追至崖邊,見趙祈落下,心中恨意更濃,狠狠瞪了二人一眼道:“廢物,還不分頭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懸崖下,灌木叢生,流水潺潺倒是別有一番景致。微風拂過,草木随風而動,陽光映射出的金光格外奪目。幼銘停下腳步,略加思索,便覺不妥,将身一縱落入叢中,眼前的一幕足以令其撼動。趙祈緊緊抱着女嬰,竟是用自己與妻子的肉身将嬰兒護住,令她不曾受到半分損傷。懷中的女嬰躺在軟綿的肉墊上,獨自吮着手指,好似身邊的父母只是熟睡一般,沒有哭喊,只是靜靜的等待他們醒來。幼銘緩緩扯下面罩,原來一直隐藏的面孔竟是如此柔美,卻伴着幾絲哀愁。她俯下身,去抱女嬰,不想趙祈竟睜開一雙大眼,死死盯着她。幼銘心下一驚,縮回手,站起身來,定了定神,道:“公子,幼銘無意傷她,只是要委屈一下二位。公子若然應下,便閉目安心去吧。”

趙祈閉上雙目,抱着女兒的手松了下來。幼銘怕孩子滑落,忙一把抱了起來。她取過蘭夕秀有夕字的絲絹塞入襁褓之中,用力一推,将兩具屍身推入河水中,匆匆離開。走出不遠,幼銘見有兩位翩翩少年縱馬馳來,便将孩子放入叢中,躲到一邊。嬰兒剛一離開人,便大聲啼哭,果是引來了那兩位少年。藍衣少年勒馬下得身來,拾起啼哭的女嬰,這孩子倒是奇怪,見得他二人立刻停下哭聲,換作笑顏,只道這天下當真有個“緣”字。幼銘見藍衣人衣冠楚楚,眉宇間透着浩然正氣,也放下心來。心中盤算着着,此刻,沉碧也該看到順水飄走的趙祈夫婦,便提劍直奔下游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小娃娃就如此HLL的變成了孤兒,然後再被某人撿回家,多年後某孤兒會問另外一個某人:“你也是撿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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