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榮歸》

樹林中,展昭懷抱楊宗瑜一路狂奔,靠在他懷中的楊宗瑜從昏睡中醒來,見他眉間緊鎖,擡起手臂,玉指從展昭面上劃過,好似為他展眉。楊宗瑜勉強的抿起嘴角,無力的說道:“別這樣,好醜。”

展昭低頭看向她,口中叨念着:“別怕,很快就可以到家了。”

楊宗瑜手臂緩緩滑落到展昭胸前,突然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內力灌輸與掌上,推向展昭。展昭猝不及防,就覺胸前一陣翻湧,退後幾步,而楊宗瑜則一個翻身從展昭懷中跳出。一副嬌美的容顏,霎時間變得陰沉了起來,獰笑的雙眸趟落着淚水,而雙手猛然抓住胸前的湛盧,展昭明白她此刻的舉動,箭步上前,握住她的纖手道:“不可以。”

“我不想再傷人了,大哥救我,殺了我。”楊宗瑜用最後一絲清醒控制着自己,淚如泉湧。

月色下,烏發淩亂,仰首嘶喊間,已将內力灌入雙掌,展昭則借四拳相握,将真氣輸入其體內,很快楊宗瑜耗盡體力再次歪倒在展昭懷中。

林中沙沙作響,幾片竹葉直奔展昭要害而來。展昭忙将楊宗瑜往懷中一覽,縱身閃過。半蹲在地上,靜觀四周,手臂輕揚,袖箭順着指尖的方向發出,就見一道黑影從樹上飛過,拔劍而出,刺向展昭。

展昭身型一變,躲過劍鋒,就覺身後劍氣逼來,低身避開。手中不忘緊緊懷中的楊宗瑜,生怕一脫手就會失去她。來者二人合力攻向展昭,招招殺手,直奔他而來,其意看似不願傷他懷中之人。這二人武功不俗,若是單打獨鬥展昭還可勉強應對,只是如今二人夾擊,懷中又抱着個昏昏沉沉的楊宗瑜,展昭已變得有些吃力,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來人見勢伸手就來奪楊宗瑜。展昭怎肯就範,腳下一用力,向後退出丈餘,如此一來,來人怒火更勝,雙劍合璧刺向展昭兩側鎖骨之處。展昭已無退路,恰此危機之時,兩枚銅幣橫空飛來,彈開雙劍,繼而一紫衣男子旋身落于展昭身前。

“任嘉,你為何幫他?”從聲音中可知此人該是位女子。

“此事,回京後我自有交待。”任嘉這才回過身來。

“多謝,任将軍。”展昭說完,就欲離開。

任嘉退後伸出手攔住他道:“将楊宗瑜交給他們吧。”

展昭看了一眼眉宇間平白多了幾分難色的任嘉,心存不解的回道:“這次誰都不可以帶走她。”

“任嘉,你還要幫他嗎?他傷了小瑜,就該用他的血來償還!”說話間,這女子提劍再刺,任嘉上前指尖彈開劍鋒,那女子劍勢轉換,繞過任嘉直奔展昭。青鋒閃閃眼見就到了展昭身前,展昭不避不躲,任嘉情急之下伸手攔在展昭身前,那女子再欲收劍已是不及,瞬間鮮血染紅劍身,任嘉見其愣住說道:“你要的血,本就該是我給的,至于他,只是個無辜人之,就讓他走吧。”

女子憤而收劍,與她一同來的那人也湊上前來,說道:“你就如此忍心見他為你受難,亦或者你想宗瑜就此客死異鄉。”

“或許他們可以救她,莫再誤了時機。”任嘉勸道。

展昭見任嘉如此作為,再無阻攔之意,随将楊宗瑜交予這二人,而手中的劍鞘也随之脫手落于地上。任嘉拾起劍鞘道:“一個月後,京城西郊望京亭,我将湛盧完璧奉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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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點點頭,目送他幾人消失在視野中,搖晃着身體跪倒在地,口邊趟落一絲血紅。

任嘉返回驿站,悄然回房,剛一入門,燈火點亮,蘇佲瑾早已守候在此,只待他回來。任嘉見她将受傷的手臂藏到身後,只是為時已晚,蘇佲瑾看在眼中,急忙起身去看個究竟。任嘉無奈伸出手道:“在林中劃傷的,無大礙。”

“明明是劍傷,我去取金瘡藥。”蘇佲瑾跑出房去,任嘉搖首苦笑着坐下。

次日,天剛亮,就聽捷報傳來,黨項人因軍無将首,兵将渙散,潰不成軍,敗退藩地。任嘉心中流過一絲苦澀,卻将笑容表與面上,對張城守出兵之事贊不絕口,又言明上表聖上嘉獎與他。

兵将休整數日後,任嘉率衆回京。途中,任嘉誇獎薛楓道:“這次大勝,多虧了你在黨項營中的那把火。”

“火,我到的時候糧草營已然起火,難道不是表哥放的嗎?”薛楓的反問再次令任嘉陷入沉思,良久不曾言語。

黨項一戰,趙祯大喜,所有将士一一受賞,加官進爵。實年一十九歲的任嘉晉至從二品殿前都指揮使,薛楓晉升為雲麾将軍。

此刻的襄陽王府,也迎回了遠走多日的幼銘。經人通報幼銘進得書房,施禮道:“幼銘幸不辱命,如期而歸。”

“幸不辱命,也該是你說的嗎?”凝朱杏眼一瞥,不屑道。

“為何不是?”趙珏說得铿锵有力,随即起身走下,雙手扶起幼銘道:“此次功成,有賴于你寫的一手好字呀。”

“義父,幼銘受不起的。”幼銘急忙向後跪了幾步。

“哈哈!”趙珏捋着須髯大聲笑道:“受得起,本王的女兒本就不須如此,還不快起來。”

“謝義父。”幼銘這才起得身來,退到凝朱身旁。

凝朱不解的看着趙珏,問道:“她并沒有将聖旨送到,也算有功了嗎?”

“本王意不在送旨,而在其他。幼銘說給她聽聽。”趙珏一撩衣襟,邁步走回桌案旁,端坐虎頭椅上。

“是!此次前往綏州破壞婚禮,挑起兩兵交戰,意在探得雙方虛實。黨項族長趙元昊據聞生性善戰,且桀骜不馴,此去雖未見其人,但足以說明此人亦非簡單的好勇之徒。另一則,楊家人此番遠嫁,聖上并未派其家眷同往,反用內戚送親,外人皆論聖上只為避嫌,但以幼銘所看之情形,只怕聖上早有借婚禮之變發難,震懾黨項之心。”幼銘回道。

“還不都是你說的。”凝朱依舊是不服氣的嗔道。

“你看看這是什麽?”趙珏從衣袖中取出一張字條與藥丸一粒,随手抛給凝朱,道:“你雖刺傷楊宗瑜,卻不曾見到此物吧。”

凝朱看着那張寫有“詐死,脫身”的字條,更為困惑。幼銘解釋道:“正是這四個字,才令幼銘猜到聖上之意圖,于是将計就計留下‘昊’字,并引來了雲麾将軍任嘉。不過,黨項族人并非外界傳言那般,只善作戰不通計策。黨項營中有通蠱術之人,用魅蠱之毒控制了重傷的楊宗瑜,并用她以敵制敵。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聖上所派之雲麾将軍年紀雖輕,但熟通兵法,以一日之時破營首任黨項将軍,退敵回藩地。”

趙珏連連點頭,側頭正見凝朱盯着幼銘大喘粗氣,一副被哄騙後發怒的樣子,說道:“本王之所以不将巨細言明,就是怕你壞了事情,幸好本王早有準備,派幼銘同往,否則此事還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屬下,屬下……”凝朱一時無言以對。

“算了,我看這種事情本來也不适合與你,你還是去川蜀一趟,但願此番不會與金陵那般失敗而歸。”趙珏此話一出,幼銘擡頭看向他抱拳就要開口,趙珏搖首示意她勿多言,起身喚其一同前往趙旭住處。

月後,西郊望京亭內,展昭預約而至。

入冬的風中加着寒冰,絲絲落下。亭中一個挺拔的背影,白衫舞動自然一派潇灑。

亭外的青石小路上,遠遠的走來一個紫色身影,白衣人聽得腳步聲立刻回身,劍眉星目間帶着幾分激動。待紫衣人走至亭前,邁步迎上去道:“任大人!”這白衣人正是:當日在邊關獨闖黨項大營的展昭。

任嘉一襲紫色織錦長袍,不見先前的欽差官威,卻多了些豪氣,雙手抱劍一禮:“展兄勿要如此稱呼,叫我任嘉便是。”

展昭卻在看清他手中寶劍後失了神,怔在原地一言未發。

任嘉見他如此神情,心中暗自輕嘆,将湛盧向前一送:“物歸原主!”

展昭遲疑下伸手接過劍,躊躇着道:“小瑜……”

“往者不可留,逝者不可追。”任嘉輕輕念出此句,俊朗的面容上一片黯然。

展昭聞言,不禁退了半步,臉上血色盡失,雙唇抖着一時話不成句:“她……為何……我……”

“展兄,事已至此,還望多自珍重。”任嘉語中誠懇,關切的道。

展昭抓緊手中的湛盧,手背上青筋迸起,喃喃低語:“她說要回家!她想我帶她回家!我……我不配她喊我一聲大哥!”

“展兄!”任嘉見他如此痛不欲生,不由得喚道。

就見展昭單臂持劍,反手一抛,湛盧劍竟生生有一半沒入了亭柱中,而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望月亭,只留下微不可聞的兩個字:“多謝!”

任嘉站在亭前,看着他消瘦的背影,久久未動。

作者有話要說:

在此,感謝夕顏對望京亭相約的無償奉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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