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海水冰冷刺骨,但游着游着身體溫熱起來,将寒氣驅散了些。

太陽已經完全升起,高高地挂在天上。

天色是徹底亮了。

他劃拉着手臂,覺得自己就像那個跑長跑的時候吊在最後一名,随時都有可能中途猝死的哮喘病患者。

實在撐不住了,中途稍稍停下,在救生衣的作用下,輕輕地飄在海面上。他不住地張嘴吸氣,然後輕輕地喘出來。

仰頭是一望無際地、被耀日照得透亮的天空。

這樣看着像片倒過來的海。

秦意仰着脖子喘氣,看天,看雲,有一瞬間的迷幻。

海浪或清或重地拍打在他身上,海鷗發出尖銳而清脆的“歐,歐”聲,張開翅膀……

“游不動了?”

秦意驚訝地側過頭:“唐先生?”

唐禦天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邊,只是秦意游得投入,沒有注意到他。

他本來篤定秦意這個瘦弱的小身板游不出多遠,可就這樣歇歇停停地,費力地在海裏撲騰那麽久,竟也游過了大半的距離。

秦意驚訝完,不得不停下來對他進行批評指正:“……你為什麽不穿救生衣?”

“太醜。”

這輕描淡寫的兩個字,讓秦意皺緊了眉頭: “這樣很危險,就算會游泳,也不能掉以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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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唐禦天就伸手抓者他,領他往前游。

可憐的洪寶像個圓滾滾的氣球,跟在他們身後孤零零地漂泊。

無人島外圍的海灘近在眼前,再游個幾分鐘就能夠到達。

秦意繼續道:“雖然現在天氣還不錯,但海面上瞬息萬變,不可捉摸,也許下一秒就身陷險境……”

唐禦天一邊帶着他游,一邊忙裏偷閑應了句: “哦。”

“……”

這個哦是什麽意思。

哦什麽啊。

說話間,他們離小島的距離越來越近。海灘呈S形,唐禦天臨時調整了一下方向,朝更為接近的那邊做最後的沖刺。

這個男人渾身濕透,每次換氣的時候海水一路從他的額頭淌至下颚。

雖然有人帶着輕松不少,速度也變快很多,秦意還是拼命一樣地劃拉了半天不想拖後腿,他臉貼在海灘地上,像一條被沖上岸的魚,輕輕地喘氣。

他側着臉對着正在把濕頭發往後捋的唐禦天,認認真真地說:“唐先生,那個,你就算穿了救生衣也還是很帥……”所以下次麻煩您乖乖地做好安全措施,免得出了什麽意外。

唐禦天聽到這話,手頓了頓。

秦意被他盯得脊背發麻。

然後唐禦天居然笑了,從喉嚨裏低低地笑出幾聲來。

“知道了。”

随即唐禦天又道,“蠢貨,快起來,走了。”

岸上,歐陽晨他們都已安全抵達。而且這個慫貨居然是第一個到的,逃命技術一流。

王嘉烨是第二個。

大家都濕漉漉地,衣服不斷往下淌着水,瑟瑟發抖。

洪寶清點了一下人數,唐禦天靠在樹邊,從密閉防水袋裏将信號儀拿出來,試着向航空部發了幾段信號。

“滴滴滴。”

“滴滴。”

“滴——滴——”

最後一聲滴緩緩變成噪音,然後越來越弱,随後只剩下一陣類似耳鳴的聲音。

斷了。

唐禦天皺起眉。

到底是什麽力量?

之前游輪上還好說,有唐然之在,信號被幹擾并不奇怪。

可如今他們已經離開那片海域,航行了一整晚,不可能還存在幹擾。

“唐總!”洪寶匆匆忙忙跑過來,“少了一個人!”

秦意原本癱坐在地上,聞言費力地爬起來,猜測:“黃月月?”

除了黃月月……還能有誰。

這女人大概是找項鏈花費太多力氣,所以游到一半就撐不住了。

“要不我游回去看看?”洪寶抹了一把臉,見唐禦天沒有反對,說完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回走。

唐禦天隔遠着瞭望了幾下,在海面輕微地起伏間,看到了那抹穿着亮黃色救生衣的身影。

“不用去了。”

秦意也看到了她,正要勸洪寶游回去的時候小心一些,冷不防聽到洪寶這樣說,不由地愣住了。

唐禦天把信號儀收起來,沉聲道:“仔細看,她已經死了。”

經過唐禦天這樣說,秦意定睛瞧過去——果然,那個身影并不在掙紮,她靜靜地飄在海面上,頭朝下,一動不動。

一個浪打過來,将她拍得更遠。

……

黃月月死了。

人為的。

毛吉祥他們上島的方向跟秦意他們不太一樣,是在小島的另一側。

原因很簡單,大肌肉把指南針看反了,毛吉祥發現的時候救生艇已經開出好遠了。

“你腦子沒問題吧,”毛吉祥拍拍大肌肉的腦門,指着指南針說,“這麽長的指針你都能看錯我問你,平時時針和分針你分不分得清?”

大肌肉揉揉眼睛:“沒啊,我照着這個N開的,這不是南邊嗎。”

毛吉祥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個‘N’盯了很久,幾乎啞口無言:“你說這是啥,它是南?”

他以為他學習成績夠差了,沒想到這邊還有一個比他更差的。

“南啊。”

“那S呢,大兄弟,你這麽定義這個S。”

“上南下北,這個是北啊。”

“……”

哦、嚯?

毛吉祥點點頭:“很好,我服氣。”

情況緊急,他沒時間再給他上一堂英語課了,把指南針遞還給大肌肉:“我們臨時改一下航向,你就照着北面開,北面,跟我念,北。”

大肌肉重新接過指南針,聽話地重複:“……北。”

由于以上這段劇情,所以他們蓄電池沒電的時候,四面環海。

毛吉祥不死心地打開出口探出去一顆腦袋,然後屈服了。

這踏馬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死定了啊。

期間唐然之一直安靜地在旁邊低着頭,也不知道腦子裏在想寫什麽。

大肌肉畏畏縮縮地給白餘道歉:“白少,對不起,我,都怪我……”

他話音剛落,只見白餘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大哥雖然他是蠢了點但還罪不至死啊——”毛吉祥飛快地下樓梯想撲過去,結果看到白餘伸出手,面無表情揉了揉大肌肉的腦袋,嘴裏安慰道:“沒事。”

……

很暖心對不對!

屁啊簡直不要太驚悚。

白餘的手只是輕輕碰了一下便收了回去,大肌肉下意識伸手去摸自己頭頂,幸福到眩暈。

他家情感缺乏症二十幾年從沒好過的白少,竟然會安慰人了,竟然會安慰人了!

如果不是救生艇裏空間太小,中間還有一個大輪椅擋道,他肯定直接跳起來轉圈圈。

“你看到了嗎,白少摸了我的腦袋,”大肌肉跑到毛吉祥面前,捧着腦袋,“你看到了嗎,這不是我的幻覺吧?”

毛吉祥眉頭糾在了一起:“看到了,不過應該不是你的幻覺,可能是我在做夢。”

他們在讨論幻覺和夢境,白餘站在舵旁向外觀測。

目前風向正好推着他們往南……現在這種情況,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毛吉祥雖然不知道什麽風向,但依舊十分樂觀,他掏出一包壓縮餅幹,拍拍身邊的空位:“大哥,吃午飯了。”

白餘低低地嗯了一聲,走到他身邊坐下。

“你想吃草莓味的還是,”毛吉祥話音一頓,抓着包裝袋看半天,“這什麽玩意,非菜?”

白餘覆上他的手,将包裝袋轉了個圈,露出側面那個沒印上的橫條。

男人的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毛吉祥被他握得心肝一顫,像是渾身被通了電似的。

腦海裏不由地又浮現出昨晚那個吻。

明明是一張那麽冷漠的臉,唇上卻偏偏有着那麽熾熱的溫度。

缱绻的,霸道的,充滿占有欲的。時而輕柔地含着他的下嘴唇,時而猛地細細啃咬。

咬得狠了,又會像只溫柔的野獸一樣,伸出舌尖舔舔他。

毛吉祥被吻得暈頭轉向,恨不得七竅生煙,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雙滾燙的大掌已經伸進他的衣擺裏,順着他的腰際往上……而且他松開了他的唇,往耳垂那邊去,輕輕吻了一下後,低頭埋進他脖頸間。

他只能聽見他粗重的呼吸,以及……

打住!

不能再想了卧槽!

要石更了!

自從跟白大腿發生過性關系(?)以後,他每次碰到他都情不自禁地回味一下那個吻。

回味完了之後……

“啊,原來是韭菜。”毛吉祥僵硬地抽回手,扭頭問,“大肌肉,你要試試嗎?”

笛福曾經說過,只要有可能,人人都會成為暴君,這是大自然賦予人的本性。

下午一群人圍在一起烤火的時候,秦意卻覺得渾身都冷。

歐陽晨離火堆最近,伸着手取暖,時不時地搓兩下。

王嘉烨依舊很冷靜,跟小梅坐在一起聊天,面露不屑:“你在唐家當保姆?”

小梅點點頭:“嗯,我很感謝唐總收留我。”

“你才二十歲出頭吧,對以後的人生沒有什麽規劃?心甘情願伺候人家一輩子,找個差不多層次的人結婚,生的孩子也從小生活在底層?”

小梅:“我……我沒有想那麽多。”

王嘉烨盡管此時有些狼狽,也仍然高高地揚起脖子:“那你有空不妨好好想想。”

小梅:“……”

“王小姐,你這樣說話有些過分了。”秦意聽不下去,“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的權利,都有對幸福的定義……”

唐禦天拍拍他的腦袋,示意他閉嘴。

然後他自己轉向王嘉烨,勾起嘴角給了她一記暴擊:“嗯,我們小梅的确不像你,四十多歲了,除了錢一無所有。”

王嘉烨臉色一變,不再說話。

唐禦天心平氣和道:“不聊這個話題了?”

“好,那我們換個吧,”唐禦天環視了他們幾人一眼,“黃月月死了,你們覺得,是誰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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