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歐陽晨搓手的動作頓了頓。
“她死了,跟我們有什麽關系?”王嘉烨反問,“難不成你以為是我們幹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穿着救生衣,”唐禦天笑起來,“在沒有風浪的海面上,不出十分鐘,就自己溺死了?”
“為什麽不可能?”
秦意看着他們,心道,當然不可能。
就算對方是頭豬,也能浮起來支撐十分鐘以上。
況且那時候海面上風平浪靜,如果不是人為的……那黃月月是跟她自己有多大仇,故意把頭埋進海水裏自殺。
其實想知道答案很簡單,黃月月一開始游在最後,那個人肯定要從後面趕超上來……
問題來了,是誰一開始落在後面,然後又超到前面去的?
秦意沉默了一會兒,當時他只顧着游了,游到虛脫,游到迷幻,倒是真沒注意。
這個話題最後還是無疾而終。
唐禦天看上去就是随便提提,可秦意卻覺得,他什麽都知道,但就是不肯一口氣給個痛快,非要慢慢磨着他們。
說來也巧,這一下午,風向一直維持着朝南邊吹的趨勢。
天暗下來的時候,黃月月的屍體正好被吹到海灘邊上。滿頭黑發一縷一縷地,布在腦袋上,一直延伸到海灘上,粘上細細碎碎的砂礫。
身上那件包臀禮服勒着她的身體,白皙勻稱的手臂無力地搭在海灘上,任由海水漲漲落落間不停拍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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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寶從附近扛來一堆幹柴,往火堆裏添。
歐陽晨左看看右看看,發現沒人對那具屍體有意見,赫赫有名的唐總居然還悠閑自得地靠在那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身上,閉着眼休息。
那眉清目秀的男孩子還時不時地低下頭跟唐禦天咬耳朵。
“內什麽,”歐陽晨躊躇着說,“沒人把她挪個地兒?”
秦意聞言擡起頭,點頭道:“歐先生也有這個想法?”
“當然了,把她挪……”挪遠點,踹回海裏。
歐陽晨還沒說完,就聽秦意一臉正經地說:“是啊,挪近一些。”
啊?
“海水每隔十幾分鐘漲一次潮,這樣下去很容易泡爛,”秦意指指附近那顆樹,“可以将她靠在樹邊,讓她好好安息。”
他剛剛就在和唐禦天說這事,結果唐禦天一口答應,不過前提是先講個睡前故事給他聽。
……反正這總裁的畫風一直都那麽感人,秦意竟然覺得這個條件開得真是無比正常。
對着他的臉,歐陽晨根本不好意思把‘踹回海裏’四個字說出來,恹恹地坐了回去。
唐禦天掀起眼皮,對這人說到一半就跑去跟別人搭話感到不滿,狹長的眼眸裏盡是寒意。
“你理他幹什麽?”唐禦天口氣很差,“你還真以為他……”
秦意小聲俯在他耳邊道:“我知道,我故意那樣說的。”
他當然知道這歐陽晨是什麽意思,那副表情,明顯是想讓人把黃月月抛得遠遠的。
只是他不擅長跟人争執,用這種方法堵住對方的嘴比較快。
唐禦天微微眯起眼,他家這只小蠢貨竟然也會耍小聰明了?
秦意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他看唐禦天這幅表情,一時間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唐先生,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什麽不太好?”
“我……欺騙了他。”
“蘇七,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尊重的,多的是人連狗都不如。”唐禦天在他耳邊回道,“有個印度佬說過什麽世人以痛吻我,我報之以歌——這不是善良,這他媽就是個傻逼。”
“……”
“比如你。”
“……”
“你那是什麽眼神?有異議?”
秦意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膽子,伸手捂上他的嘴,轉了話題:“我們剛剛說到,周成王靠周公的幫助,将周朝變成了一個統一強大的奴隸制國家。”
唐禦天嘴唇貼在他掌心,心甘情願地閉上嘴。
“到成王的兒子康王繼位時,周王朝的興盛已經達到了頂點。”秦意說到這裏,習慣性的頓住,然後語調轉低,“歷史上稱這段時期為‘成康之治’,但自康王的兒子昭王開始,周王朝便日漸衰落了。”
他研究歷史,對這些人事變遷,王朝興衰見得太多,仍然忍不住地惆悵起來。
不過他沒來得及惆悵多久,掌心被某個熱熱的東西輕輕掃過。
唐禦天睜着眼看他,向來冷漠的眼眸此時卻沉着,一點一滴黯下去,甚至眸底燃起了某種不太正常的溫度。
秦意覺得掌心就像火燒一樣,燙得他立即松開了手。
夜晚還是來臨了。
從救生艇裏到達這裏,情況并沒有好轉。
他們已經沒有淡水和物資,棄艇之前在船上敞開肚皮喝了一通,壓縮餅幹也都消滅幹淨。就算有偷偷帶在身上一些,也帶不了多少。
更糟糕的是,信號越來越差,之前還能堅持發送十幾秒,現在卻越來越短。
王嘉烨臉色不對勁了很久,雙腿絞在一起,最後實在憋不住,轉過頭問小梅:“你想去如廁嗎?”
小梅道:“不想……不過我可以陪你去。”
要換了平時,王嘉烨哪裏稀罕別人陪,一向争強好勝的她肯定直接站起來就走了。
但是現在,周圍滿是漆黑,只有他們圍着的火堆散發着微弱的光,連熏人的煙霧聞起來也有股令人安穩的味道。
這裏可是無人島,指不定會遇到些什麽毒蛇猛獸。
“別走太遠,”秦意從火堆裏抽氣一根手腕粗細的木棍,“拿根火把照照明吧,聊勝有無。”
小梅接過,道了句謝,兩人便往邊上草叢裏走。
中途路過靠在樹底下的黃月月,火把明明滅滅地照在她慘白的臉上,大晚上看着真是瘆得慌。
王嘉烨雖然平時跟她不對盤,冷不防還是被沖擊到了,在心裏默默念一句阿門。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啊,你的死跟我可沒什麽關系。
王嘉烨和阿梅去了有兩三分鐘,兩三分鐘後他們清清楚楚地聽到草叢裏傳來幾聲尖叫。
這尖叫聲裏,有女聲,也有……男聲?
秦意他們趕過去的時候,只見提着褲子的霸道女總裁對面站着一道黑影,小梅手中的火把則已經燃滅了,兩人依舊止不住地尖叫着。
四周海風呼嘯,混着鹹濕的氣息,樹葉也被刮地沙沙作響。
“你是誰?!”
洪寶護在老板身前,高舉着火把,往那黒影面前湊。
火光将那道黑影點亮,俊朗的眉目一點點清晰起來。
——那是張着嘴也在跟那兩女人一起尖叫的毛吉祥。
“卧槽這位大媽,你為什麽随地大小便啊,”毛吉祥尖叫完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現在無比驚恐,“話先說在前頭,雖然你被我看光了,但我是不可能會為你負責的。”
王嘉烨漲紅着臉,惱兇成怒地指着他的鼻子罵:“你是哪家的,我一句話就能讓你被全市封殺你信不信,到時候跪在街頭要飯都沒人睬你。”
秦意:“……”
一場鬧劇。
緊接着出場的還有聞聲趕來的白餘。
很好,人湊齊了,大團圓。
王嘉烨被小梅扶着回去了,這邊太黑,不安全,一道回去的還有歐陽晨。
毛吉祥手忙腳亂地解釋了一通,原來他們是從另一頭,離他們斜側四十五度方向上的島。
“我看到你們那邊冒出來的煙了,在想是不是你們,結果還真是。”毛吉祥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韭菜味的壓縮餅幹,熱情地招呼盟友,“吃嗎?”
“不用了,”秦意猜想他們身上物資也不多,他也不是很餓,道,“你們留着吃吧。”
他這具身體,大概是小時候挨餓久了,胃口小不說,抗餓也很強。
窮人家的孩子,忍饑挨餓是必修課。
“你跟我客氣什麽,”毛吉祥硬塞給他,“我還有呢。”
“毛先生……”
“我還有很多!”
為了防止秦意再塞回給他,毛吉祥拉開外套拉鏈。這件衣服是白餘的,裏面很多口袋,居白大腿本人親自講解,可以放注射器、藥瓶、子彈……
鬼曉得這些東西都要用來幹什麽。
反正毛吉祥扔了個幹淨,然後全部塞上了壓縮餅幹。
這沉甸甸的一兜,秦意差點看呆了,難為他游泳的時候竟然沒有溺水而亡。
“我游泳的時候就不停告訴自己,不為了我這條命,為了這些壓縮餅幹我也得活下來。”毛吉祥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在做什麽勵志演講,白餘默不作聲地幫他把拉鏈拉上去免得着涼。
唐禦天嗤了一聲。
他一直不太能夠理解毛吉祥這感人的智商。
這聲嗤笑,讓毛吉祥覺得身心都受到了深深的傷害:“礙,你知道我們為了救你家那個小輪椅,廢了多大的功夫嗎?殘廢了就在家裏好好待着,跑出來湊什麽熱鬧。”
唐禦天面色頓時一僵:“你說什麽?”
秦意下意識去抓唐禦天的衣袖,手指發寒。
毛吉祥在說的人是……唐然之?
那個冒牌的唐然之?
果不其然,毛吉祥義憤填膺地回道:“唐然之啊,你的好哥哥。”
這個然之真是癱得一手好瘓,跳艇的時候死死扒拉着輪椅不放,還是大肌肉一腳踹下去的。連撲騰都不會,能夠順利把他拽上岸,真得多給大肌肉多頒發一點年終獎。
唐禦天反握住秦意小心翼翼抓在他衣袖上的手,攥在手裏。
秦意突然覺得安心了許多。
毛吉祥還在嗨皮,他知道唐然之在男主角心裏的地位,沒準他因為這事,還能在男主角面前飛升呢。
唐禦天湊在秦意耳邊提醒:“還記得我下午跟你說過,信號發射時間越來越短嗎?”
——因為假唐然之那段時間正越來越接近這裏!
所以信號原本能夠維持十秒,結果一點一點掉到三秒,最後幹脆連發都發不出去了。
看着春風得意的毛吉祥,秦意不知道該怎麽跟他開口講這件事情。
“毛先生……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
毛吉祥豪邁地一揮手:“你說。”
秦意悄悄湊在他耳邊,道:“那個唐然之,是假的。”
毛吉祥顯然吃不下這個情報,木愣愣地:“啊?”
海風殘忍而蕭瑟地吹過他的臉頰。
“Wokao,you say what?”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毛吉祥同學遇到秦老師】一個無聊的小腦洞秦意:同學們,把課本翻到第十五頁,我們今天繼續講明治維新。
毛吉祥:卧槽我的書呢?
秦意:這位毛同學,你站起來回答一下問題,明治維新的起止時間是什麽?其他同學不要說話。
毛吉祥慢吞吞地站起來,腦內飛速運轉:這個明智什麽鳥玩意……明朝……一聽就是我們國家的明朝……
問題來了,明朝是什麽時候來着?朱元璋?
秦老師嘴角和善的笑容給了他勇于犯錯的力量。
毛吉祥含含糊糊地答:報告老師,我不太清楚,我忘了朱元璋剛剛上位的時間是哪一年了……
一瞬間秦意不知道是自己拿錯了課本還是毛吉祥拿錯了劇本。
朱元璋剛剛上位?埃克斯QAVE?
毛吉祥:明治維新……朱元璋……發布新政策……138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