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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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我說出這句話需要做多久的心理準備,有多害怕被拒絕。
可我是個合格的故事記錄者,我總得給你們看看讓故事女主角愛慘了的另外一個主人公,到底是什麽樣子。
校花又下意識的要拒絕,我截住她的話頭,笑眯眯問,“沉沉,你信不過我啊?”
她急急忙忙要辯解,“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我就看看嘛,我想認識一下,你還要造個金屋把她給藏起來不成?”我調笑着挽住她手臂,“那說定了,就這周末,我請你們倆喝咖啡。”
她沉默着應了,表情卻有些忐忑,我權當沒看見,在心裏想:看,你就是這樣一個卑鄙的人。
我如願在周末見到了校花的女朋友。
她樣貌姣好,眼波似碧水蕩漾,是能夠讓人一眼就萌發保護欲的類型,美中不足的是右邊臉頰上有一道從額頭貫穿至下巴的巨大傷疤,一下子把評分拉低了好幾個檔次,估計要跌到平均分以下去了。她用厚厚的頭發遮蓋住自己小半邊臉,但眼神溫潤,沖着我微笑。
而校花這傻子,落座之後目光都要黏在人家身上,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深嘆娶了媳婦的校花像潑出去的水,于是主動擔當起暖場大任,安撫道,“你別緊張,我和晏沉是舍友,就一直想見見你,大家交個朋友。”
“嗯,我聽晏沉說起過你。”她聲音也好聽,讓我聯想起三月融化的春水,于是我配合的笑起來,“是嗎,我還以為這女人重色輕友,要把我忘記了。”
校花賣乖的看我,“不會的,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後面的交談從始至終都很愉快,我們約着去看了一部被評為顏值盛宴的電影,然而有句老話叫三人行必有一電燈泡,我坐在校花的旁邊,看她們倆旁若無人的在偌大的電影院裏卿卿我我,冷靜的吃了一口爆米花。
我突然在今天懂得什麽叫做真正的般配。
想來應當是這個人懂你的喜,懂你的悲,記住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連氣質都合拍的搭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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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心眼裏為校花高興,只是恍惚中想起我也可以成為這樣的人。
回去的路上我開玩笑似的把這個理解講給校花聽,她表情很鄭重,第一次像大人似的摸我的頭發,“所以呢阿雲,不要再追求顏值的登對了,那些真的只是外表而已,你和我終有一天都會變得滿臉皺紋,那個時候連玻尿酸都起不了作用,所謂的9.5分或是多少分,到時候又有什麽重要的?”
她眼神變得悠遠,“如果我可以活很久,我想一起床就看到她。”
所謂喜歡,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可是世界上永遠有那麽無趣又可惡的人。
校花戀愛的事情很快被別有用心的人扒出來,連帶着那個女孩子可怖的傷疤。她們的照片被挂在論壇最高的地方,像古時斬首示衆的犯人,頭顱被高高的挂在牆上共衆人唾罵,人人都在笑談她們顏值差異的巨大,她們站在一起像英俊的騎士與惡龍。
他們自以為正義的在挽救失足少女,可是我沒有找到校花。
我再也沒見過她。
那個曾經為了一部古老電影流淚的女孩子,那個曾經在深夜與我相擁度過無邊寂寞的女孩子,就這樣消失在我的生命裏。
故事傳閱過很多的版本,有人說她畏懼流言蜚語,在某個深夜選擇和愛人雙雙殉情;也有人說她的家裏人不同意這門婚事,于是她被迫嫁給了一個顏值極高的男人傳宗接代;也有人說她是個瘋子,進入精神病院裏了結了她與時代相脫軌的人生......
可是我知道,她不會做這些,也許,她只是在某一個秋日涼爽的夜晚,和她深愛的人一起登上了去往異鄉的火車。
她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又怎麽會放棄。
沒了校花的校園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連我們一起居住的那個雙人小套間都充滿了孤獨的味道,我開始日複一日的學着像校花那樣生活,看老舊的港臺電影,琢磨那句是prada還是gi的臺詞,我開始穿棉麻的不過膝蓋的裙子,幻想自己老了腿腳不靈光時是否還能告訴校花我所言不假,
我幻想再遇見她,哪怕是全然的陌生人。
後來我偶爾在學院裏看到校草,他還是那副飛揚不可跋扈的樣子,看見我時用鼻孔出氣,我以為今天也會是這樣,然而他卻主動找我,表情十分複雜,“你最近怎麽回事?”
“啊?”
“校花,校花真的不見了?”他仿佛不确定似的問我。
我心裏警惕他賊心不死,于是謹慎的說,“她不會再回來了,你別想了。”
“......”我看見他猛然泛紅的眼眶,大約是真的對校花動了心。
我忍不住拉郎,想要是校花喜歡他就好了,就可以一直在我的跟前,直到穿上婚紗,生了孩子,興許賒給我個後媽當當,我們一起在年月裏老去,等候顏值如她所說不是那麽重要的一天。
直到某天我起床時,突然在臉上看到一個盤亘的傷疤,它與嬌嫩的皮膚糾結在一起,生出令人反胃的青紫色。
和校花女朋友的那道疤,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