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不同意
在霧氣騰騰的火鍋店內，一口鮮嫩爽辣的毛肚下肚，周宜滿意地眯起了雙眼。
李準從沒見過這種自得其樂的周宜，似乎那一口肉，讓她擁有了全世界。
那只是一口肉！
李準坐在店門外排隊用的座椅上，靜靜地看着周宜一口一口地進食。她并不像二人吃飯時那樣幹脆快速，而是每一口都細嚼慢咽，似乎要把味道品透。
李準不是不敢進去，他一貫是個行動派。他只是怕打擾了她進食的興趣。
忙碌的兩周，糟糕的地下情，如果飯還吃不好，那也真的太可憐了。
她吃了一個小時，他就看了近一個小時，看到她拿起外套穿上，裝起手機往外走時，他才站起身，等在了海底撈的門口。
周宜頭微微低着，避免與別人有視線接觸。但意識到面前有個人擋住了自己的去路時，眉心一蹙，擡起了頭。
因為吃了辣椒，嘴唇殷紅，眼中水汪汪的，蹙起的眉頭盛着無限風情，讓李準看呆了眼。
李準牽起周宜的手，周宜沒有反抗，在公共環境中，她總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沉默地走了幾步，李準開口道：“要不要聽我解釋？”
“嗯，你說。”周宜看着前方嬉鬧的情侶，并未扭頭，雖然她已經感受到了他灼灼的目光。
“那套房子空了很久了，在我遇到你之前我讓助理幫我租出去。後來我們住了進去，我卻忘了跟助理提這個事。他就把房子租給了員工。還跟員工說房子裏現成的東西随便用……所以，那個睡衣……”李準言簡意赅。
“嗯，我知道了。”李準按下電梯，周宜應了一聲，想把手從他手裏抽出來。
李準趕緊把手攥緊，另一只手抓住周宜的手腕，這只手十指交叉狠狠地把兩人鎖死，然後又裝到了口袋裏。
“你沒有什麽想問的嗎？”二人進了電梯，已經很晚了，電梯裏只有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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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門關上，周宜還沒說話，李準猛地把人摟在懷裏，惡狠狠地親了起來。
“對不起……”感受到周宜的嘴唇有點顫抖，李準稍稍分開，額頭相抵，輕聲道歉。
電梯門打開，李準牽着周宜走出來，進了商場門口的麥當勞。
“你坐一下，我們把話說清楚。”李準找了個位子讓周宜坐下，自己去吧臺叫了兩杯熱牛奶。
“你問吧。”李準坐在周宜對面，做好了被審問的準備。
周宜看着一本正經略有緊張的李準，低下頭搓了搓自己的大拇指，好一會兒，才說：“好！”
“那個女孩是誰？和你什麽關系？”周宜問。
“她叫柳玉岚，暑假你去上海培訓時就是她帶隊，是我公司的員工，我們倆僅僅是上下級關系，還是越級的。”
“她漂亮嗎？身材如何？”
“……，漂亮，身材也不錯。”李準不知道周宜為何這樣問，還是老實地作答。
“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李準很幹脆。
“如果她喜歡你呢？”周宜接着問。
“不可能——”李準有點莫名其妙。
“回答，如果她喜歡你，你會不會喜歡上他。”周宜沒給他說話的機會，打斷道。
“不會。”李準答。
“願意聽一下我的分析嗎？”周宜問。
李準點頭。
“雖然張助理告訴柳導可以用現成的東西，但是她拉開衣櫃就會發現裏面不僅有女式衣物，還有男士衣物，我猜的沒錯的話，部分衣服你還在公司裏穿過。老板助理給租的房子裏有老板的衣物，正常人的做法是立馬離開，而她，選擇了穿上老板衣服旁邊的睡衣。”
周宜頓了一下，給李準一點思考時間。
“她喜歡你，并且認為你喜歡她。”周宜最後給出了答案。
之前确實是自己稀裏糊塗進入了李準的生活，現在，她既然有了選擇的機會，就不會再讓自己做瞎子。
李準是個不錯的男伴，但她不接受挑明之後依然與人共享的荒誕安排。
李準臉色有點難看，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竟絲毫沒想到這種可能。
嘆了口氣，李準沒有說話，對邊婧妍的事情，雖然從未挑明了說，但她始終都是在意的。
“我不喜歡她，即使她喜歡我，我也不會喜歡她。天下漂亮姑娘很多，但我不對公司裏的人下手，我工作六年了，從來沒有。”他想說的是他雖然多情，但并非沒有原則。
“我喜歡你。”周宜的表白很突然，一下讓李準閉了嘴，似乎在思考這句話的可信度。
周宜接着說：“但不意味着我相信你，也不意味着我可以接受感情的殘缺。”
李準聽懂了周宜的意思，馬上攥住了周宜的手，“我懂。”
他挪開手邊的牛奶，往前趴了趴，“我不強求你相信我的話，我也知道男人的承諾往往不可信，你看我的行動就好，如果我精神或肉體開小差，你就用把鞋脫下來扇我。”
周宜被李準的話逗得咧嘴一笑，又很快回複了平靜。
“你……真的喜歡我？”驚喜來的很突然，讓他覺得有點夢幻。
“嗯，你很好，”周宜把手抽出來，端起牛奶喝了一口，“除了對感情不專一。”
“我……”李準想開口辯解。
“但是，我并不依賴你的感情而生活。在你出現之前，我很享受單身狀态；你出現之後，我覺得這樣也不錯。兩種生活狀态于我而言并沒有什麽不同，但我還是要感謝你給予我的快樂和溫暖。”
李準似乎聽出什麽不對味，
“我不同意！”
“我們斷了吧！”
二人同時開口。
李準眼眶瞬間就紅了，周宜從來沒發現他竟然有那麽多眼白，眼白上竟然可以有那麽多毛細血管。
以前黑漆漆的眼珠多好看啊，不像現在，因為自己，他多了絲狼狽。
“我不同意！”眼淚從眼眶中滑下。李準的喘息有點粗重，顯然在壓抑情緒。
周宜沒敢與他對視，低下頭默默看着自己的手紋。
“我不要求你喜歡我，”李準抹了一把淚，“是我們在一起時打開的方式有問題，讓你覺得我不值得信任。我無話可說。”
“但是，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畢竟，這次我并沒有犯實質性錯誤，唯一的問題是沒及早發現柳玉岚對我的态度。”李準抓住問題關鍵，不再跟周宜發散性談話。
“我重新追你！”李準再次往前趴了趴，“我們忘掉之前的種種，你重新來認識我。”
“給我一些時間來證明，我并非如你所見，在感情中毫無底線。”李準說得鄭重。
“我并不覺得我可以成為你的例外。”周宜說得坦然，她不認為自己可以讓李準收心。
成熟女人，往往更重視情緒感受，悅納自己，卻從不高估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分量。
“反正你也不打算和我在一起，那你看我表現，反正你也不吃虧。”李準在談判桌上都極少如此聚精會神，全神貫注，“好嗎，給我一次機會。”
周宜把頭扭向茫茫夜色，沒有說話。
“這樣吧，明天你就要外出培訓，我就不跟着去了，你好好考慮幾天，回來時我會在車站接你。”李準不想看她為難，最終選擇低頭妥協。
“好。”周宜喝完手裏的牛奶，“這麽晚了，回吧？”
“嗯。”李準聞言起身，二人并排走時想去牽周宜的手，卻還是讪讪地收了回來，心裏默嘆一口氣，“慢慢來吧。”
“我喝酒了，你來開車吧。”出了商場門口，寒風冷不丁灌了過來，李準走到周宜對面，為她系好大衣扣子時說。
“好。”
車停得有點遠，二人有一搭沒一搭，氣氛并不和諧。
“今天，火鍋吃得好嗎？”李準問。
“嗯，還好吧。挺意外？”
李準聞言笑了一下，“對，我怕你躲在屋裏生悶氣，然後飯也吃不下。”
“一天中有那麽多煩心事，在今天要結束的時候，我要給自己找點快樂的事，告訴自己今天沒有白過！”周宜縮了縮脖子，确實是冷得很啊。
“很多煩心事嗎？”李準試探着問。
“對啊，課題推優出來了，又沒有我的。雖然評職稱的資格有了，但是是以參與者的身份拿到的。我自己以主持人的身份申請的課題，連續兩年都被刷下來了。他們說評選之前很多人親自跑到主任那裏讓主任一點一點地提修改意見。”
周宜嘆了口氣，“當然，還有很多通過其他途徑跟教科所打招呼的，”周宜搓了搓手，看了看明亮的北極星，“我知道，這些都是自己安慰自己的借口，可能還是我能力不夠吧。”
李準聞言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這中間的彎彎繞繞。既然已經知道周宜有嚴重的社交焦慮症，不難想象她只會老老實實提交材料，餘下只能聽天由命。
這種行為，在這種晉升職稱的大戰中，只有等着挨打的份。
“既然條件夠了就不要太要強，你已經很優秀了，不需要再通過其他東西來證明。”李準安慰道。
“嗯，我知道，只是一直被否定，心裏有點不甘心罷了。”周宜回答。
“周老師，我也一直在被否定，但是我依然幹勁兒十足，很有信心能拿下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氣餒，說不定下次就可以了呢。”周宜看着認真給予鼓勵和肯定的李準，雖然依然在借機推銷自己，不得不說，她壓抑了半天的情緒，确實散了不少。
周宜也擡起頭回看李準，真誠地回了句：“謝謝！”
“我們周老師好難啊，白天在單位裏郁悶到不行，晚上還被我搞壞了興致，沒辦法，只能自己去找點小美好，用一口又一口肉來消化自己的情緒，聽起來真的讓人心疼呢。”李準邊走邊說。
其實他心裏在想，周老師啊，你為什麽不能直接來找我鬧情緒呢。
周宜聞言沒再說話，熟悉的車就在前方。
他們的目标是一致的，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