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冰火兩重天

早上張啓辰洗漱完從房間裏出來時,李準和周宜還沒動靜。張啓辰擡頭看了看挂鐘,已經11點了。看來床.上有個伴兒,真的可以助眠啊。

周宜醒來時李準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帶着一股中年大叔的變.态氣質。

“早啊,寶兒,睡得好不好?”李準一手托着頭,一手撩開周宜臉側的碎發。

周宜看他這副心滿意足的模樣,心裏暗暗掀了個白眼,吐槽男人果真好哄。

李準看着她嘴唇殷紅,嘴角處似乎有點破皮,忍不住想起半夜的種種,心裏的快活抑不住地往外冒。

輕輕撫上她的唇,“疼嗎?”

周宜聞言給了他一個白眼,男人不能慣,稍微給點顏色就能開起染坊來。

只不過給了點甜頭,這家夥就興奮得險些失控。

張啓辰這邊正想着該怎麽弄點飯吃的時候,就見他哥披着睡袍從房間裏跑了出來,跟着飛出來的還有一個抱枕。

張啓辰:……似乎出來的不是時候

李準:……忘了家裏還有個人

周宜随後收拾完,慢悠悠地出來了。

被李準告誡說忘了剛才看到的一幕的張啓辰,若無其事地跟周宜打了個招呼,又默默感嘆了句“周老師,幹得漂亮!”

相對于周宜這邊熱熱鬧鬧、開開心心過大年初一,蔣少瑜家的大年初一就別有一番風味了。

昨晚的年夜飯被田菲菲一把掀了桌子,朱秋紅和蔣東來尴尬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蔣少瑜臉色鐵青,不知道該出口勸哪一邊。

他深知自己的父母屢勸不改,多年來積習成弊,早已頑固如陳年老垢難以肅清。他早已放棄了去改變他們,對他們的失望也在與日俱增。

他也知道田菲菲性格火爆,得理不饒人,忍到吃年夜飯時才爆發,已經是給足了他們蔣家人面子。他還能對她說些什麽呢?畢竟,擅自接父母回來的是他,住她卧室的是自己的父母,而年夜飯上挑刺找茬的是他們老兩口……

面對一地的狼藉,朱秋紅臉色變了幾變,最後一腳踢飛自己餐椅旁邊的一個茶壺,滾燙的水灑出來燙到了她的腳背,然後她就嘶嘶哈哈地回了一間次卧。蔣東來緊随其後,砰的一聲關了門。

田建忠夫婦臉色也非常難看,他們回來本來是想陪女兒外孫女一起過個年,生生被懶惰、自私、貪婪的蔣家父母弄得氣憤難當。

“爸,您和媽陪菲菲回屋休息一下吧,我把這收拾一——”

“啪!”田建忠一直忍着的怒氣最終還是沒有壓制住,揮手一把扇在了蔣少瑜的臉上。

蔣少瑜自知理虧,想先安撫了岳父岳母,再好好哄哄田菲菲,這時估摸着就差不多了,卻沒想到老丈人一巴掌打得他滿口腥甜。

“蔣少瑜,我現在跟你說幾件事,你給我好好記清楚,做不好你們全家都給我滾蛋,初八民政局上了班,趁早給我辦離婚!”

田菲菲聞言淚水嘩的一下就湧了出來,她當初是多愛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啊。他每天開着摩托帶她兜風,給他看這個城市裏,白天的車水馬龍,夜裏的燈火璀璨;給他看城中的萬家燈火,城外的鳥語花香。她以為,他會永遠那樣,把她當做小公主一樣呵護。

她懷了孕,帶着對美好生活的期待,跟他結了婚。

為了和他有更好的生活,她逼着自己的父母給他們的小家買房買車,逼着父母給蔣少瑜安排工作……在她以為她已經為他們甜蜜美好的二人,以及即将迎來的三人生活,鋪好了所有的道路時,蔣少瑜的父母出現了。

他們的出現打破了她對父母的常規認知,她知道有的父母沒有能力做個好父母,但她卻不知道有的父母,是主觀上選擇不做好父母。

朱秋紅說是來伺候孕婦,卻總是一到做飯的時間就出門辦事。偶爾做次飯,廚房就像遭遇了世界大戰,她收拾都要花上半天時間。

衣服總是亂放,衣櫃裏的衣服團成團塞得亂七八糟,團不下的衣服就扔在床上,沙發上,餐椅上,跑步機上……

幾乎不碰掃帚,更別說拖地板倒垃圾,她一個孕婦還要打掃她老兩口吃剩下的垃圾,還要彎着腰拖地……

她去産檢,他們從來不會陪着她,說醫院裏來來回回的他們也摸不清……

田菲菲哭着跟蔣少瑜告狀,蔣少瑜總是敷衍了事,不輕不重地說他們兩句。等蔣少瑜一出門,朱秋紅就會裝腔作勢地問:“菲菲,你跟少瑜說……”

搞得田菲菲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後來,田菲菲對蔣少瑜失望了,對朱秋紅他們也忍夠了,才拿出了撕破臉的勇氣,換自己舒坦幾日。

甜蜜的日子太短暫,生活的一地雞毛給她上了面目猙獰的一課。

聽到父親讓她離婚,盡管無望的婚姻讓她失望,卻還是有種剜心的痛。她的女兒才二十幾天,難道就要失去父親了嗎?

“讓你的父母從這個家裏離開,徹底離開!”田建忠中氣十足,毫不客氣地要求道。

“從此以後不準他們再踏進這個家半步!”緊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你給我老老實實去上班,少跟那些狐朋狗友不務正業,三十多歲的人了,事業毫無成就,拿什麽養育妻兒?”田建忠指着蔣少瑜的鼻子斥罵,說得蔣少瑜面紅耳赤。

朱秋紅夫婦躲在房間裏大氣不敢出一聲,兩個人擠眉弄眼地想推對方出去和親家公談判。

田建忠說完,讓田菲菲穿好衣服,一家三口,帶着孩子,依舊回了月子中心。

蔣少瑜臉色黑沉地低頭打掃一地杯盤,委屈壓抑的眼淚卻怎麽都忍不住。

他向來随性,不受拘束,把面子看得何其重要,不想卻在這個萬家和美的時刻,夾在父母和妻兒岳丈之間,進退兩難。

生活怎麽就這樣了呢?

掃帚怎麽都掃不動那沉甸甸的盤子,蔣少瑜幹脆把掃帚一扔,蹲下身開始用手抓。

撿起一個碎盤子,他想起了周宜第一次發現他和別人聊天,她在控訴,他厭煩,擡手掃了手邊一個盤子。那個盤子是誰收拾的呢?在他的印象中,他沒有收拾。

撿起一個碎玻璃杯,他想起周宜發現他給別人轉賬520時,她哭了,他看得厭倦,擡手摔了餐桌旁的一個杯子。那個杯子是誰收拾的呢?在他印象中,他沒有收拾。

撿起一個裂了兩半的碗,他想起周宜發現他拿了球球的壓歲錢,她冷笑着,說他也就這點本事,他怒不可遏,擡手摔了她剛給他盛好的飯。那個碗是誰收拾的?印象中,他沒有收拾。

抓起地上的飯菜扔進垃圾桶,他想起周宜發現他脖子上的草莓,淡淡地說出去玩別把痕跡帶到家裏來時,他惱羞成怒,剛舉起手邊的杯子,就被周宜當頭潑了一身飯菜。他狼狽換洗,印象中,那一地的飯菜,他也沒有收拾。

……

朱秋紅趴在窗戶上看到田建忠他們開車出了小區,趕緊開門走了出來。

只見蔣少瑜低頭蹲在地上,一把一把地抓着飯菜,往垃圾桶裏裝,鼻尖上卻像是源源不斷的溪水在流動。朱秋紅心裏驀的一疼,這是她的肉啊。她第一胎生了個兒子,在人丁不旺的蔣家揚眉吐氣,都是這個兒子帶給她的福氣。

她在老家曾做着小小的皮包生意,生意中的精明總會不經意地帶到生活中。她算計人心,自私自利,卻認為對這個大兒子是揉進骨子裏的疼愛。

她的少瑜啊,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少瑜,兒啊,你別難過,回頭你好好哄哄菲菲,她一定會消氣的。女人有了孩子,肯定舍不下這個家。”

“你媽說得對。”蔣東來接到。

蔣少瑜繼續抓着飯菜扔進垃圾桶,眼淚卻更洶湧了。

“少瑜,兒啊,你別難過,只要菲菲肯回頭,她爸他媽都不是問題,結婚時還不都是菲菲說了算,現在肯定也一樣。”

“你媽說的對!”蔣東來又接道。

蔣少瑜繼續低頭抓飯菜,淚水依然飚個不停。

“少瑜,兒啊,好在現在菲菲生了孩子,她一個女人家能帶着孩子自己過嗎?你別着急,說不定過兩天她就自己回來了。”

“你媽說的對!”蔣東來依然接道。

蔣少瑜一把把飯菜摔到地上,一屁股坐在滿地的汁水中,開始嚎啕大哭。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他聲音嘶啞,似在追悔某段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窗外是噼裏啪啦的鞭炮聲,綠城禁放煙花爆竹,但城中村的人們嚣張慣了,誰把這寫在高牆上的條文放在心上。他們要炸得熱烈,炸得高興,炸得不顧一切。

就如他結婚時所說的誓言,誰會把這刻在浪漫史上的話放在心上,他要玩得熱烈,玩得高興,玩得不顧一切。

曾經不顧一切的他終于明白,他不顧及的東西是有人替他兜着底。而那個兜底的人一旦攢夠了失望,就會把他不顧及的後果,一股腦地償還給他。

如他失去了唯一的兒子。

如他失去了深愛他的女人。

如他今日或者永日失去的尊嚴。

如他再也找不到的曾經純粹的笑臉。

他們的大年初一,注定在愁雲慘淡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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