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窩
突兀出現在眼前的屬于男子的錦靴讓雲嬌一愣,連忙将地上掉落的書撿起,又迅速後退好幾步拉開距離。
大齊民風開化,但也還沒到男子女子共處一室還沒被人說閑話的開明,雲嬌不敢擡頭,匆忙俯身行禮道:“驚擾公子了。”
匆匆一句話,她沒等男人回應,立刻轉身将撿起的書放在一旁的書架上,朝另一排書架去。
歡兒原來還昏昏欲睡,聽到雲嬌的聲音,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将帷帽給她戴上。
小姐可是個香饽饽,每每出門,總能遇到那麽一兩個不開眼的往小姐跟前鑽,她原以為這裏沒人,這才稍稍躲了懶,卻不想,有個男人藏在裏頭。
歡兒警惕的視線掃去,卻在見那男子的一瞬間,為美色所迷。
男人一襲深紫色錦袍,頭戴龍形白玉冠,他卓然而立,暖色的大手握着一卷書。
他精致的眉眼微端上調着,正看着她家小姐的背影,一雙幽黑深邃的眼睛如不見底的深淵,漆黑悠遠又好似被一層雲霧缭繞,薄薄的唇瓣抿起,唇邊帶了一絲歡兒看不懂的弧度。
待她想深究之時,男人好似察覺了她隐晦的打量,深邃的瞳孔在一瞬間好似變成了寒潭,冷酷的溫度讓歡兒渾身僵硬,連忙低頭,乖巧的跟在雲嬌身後。
雲嬌沒發覺小丫頭已經先她一步瞧了男人的模樣,她覺着落到她背上淡淡的又帶了些打量的目光,無端的讓她脊背發熱,匆匆尋了本該是得用的書,領着歡兒慌忙離去。
身後香爐散出袅袅青煙,百裏鳶握卷回坐案上,恰見滿滿書架上獨缺他手中一冊書,再看去,書架後女子的身影早已在剛剛匆匆離去,徒留滿室墨香。
身旁忽然有個不開眼的戰戰兢兢的出聲,“主子,要不要屬下去查查那女子……”
岑曉小心翼翼問道,他剛剛可險些被主子的舉動驚得以為在做夢。
攝政王府誰人不知攝政王是個龜毛到了極致的男人,非精致完美之物瞧不上眼,便是女子也不能幸免,明明是絕色美人,卻得他一句醜,逼得人家欲懸梁自盡。
可就在剛剛,攝政王殿下盯着突兀出現在前方書架的女子看了好一會兒,岑曉一顆小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還以為攝政王要栽在這人傑地靈的洛陽府了,沒曾想,人出去了,卻連人家姑娘正臉都沒瞧見,又讓人給走了。
由此,岑曉得出結論,攝政王憑本事單身!
不過,攝政王憑本事單身,他們這些做下屬的總得為主子憂心……這可是他第一次瞧見攝政王多看一女子幾眼,可不得抓緊——
“勿要多做無謂之事。”冷冷一句警告,岑曉連忙打了個激靈,心中所有的想入非非盡數湮滅。
攝政王憑本事單身,沒跑了!
百裏鳶垂眸斂眉,将心緒放在手上書卷,可眼前,那蔥白五指掠過書架的畫面卻好像瘋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
坐了有一刻鐘,百裏鳶放下手中書卷,周身氣息冷冽如寒冬,岑曉揉揉胳膊,不明白好端端的攝政王哪來的怒火,不期然瞥見他手中一刻鐘了都未翻過一頁的書卷,心頭猜測未起,百裏鳶已然起身離開。
岑曉連忙追上,留那一卷書籍在窗外吹來的微風中,掀動書頁。
……
回到馬車上,雲嬌才覺得剛剛那道猶如實質的目光留在她背上的痕跡被抹去。
雲嬌輕咬着唇瓣,說不出心頭的那股感覺,明明她連人都沒瞧見,怎麽就覺得曾經面對攝政王的狼狽盡數而來?
突兀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攝政王三字讓雲嬌心頭漏掉一拍,随後很快松下。
攝政王要五月才到洛陽,如今說什麽也不可能在這,是她想多了。
雲府馬車駛離,雲嬌摸着被她匆匆買來的書籍,細看之下,覺得內容很是完備,心頭又寬泛了些。
馬車走了好一會兒,雲嬌還在看,歡兒忍不住道:“小姐,此處不夠亮堂,看書容易傷着眼睛,我們還是回府再看吧。”
小丫頭一向有話說話,雲嬌聽聞,也覺不急在一時,遂将書合上。
回到府中,恰見雲集策馬回府,雲嬌恭敬的給父親行禮,雲集原還對女兒幾日裏都把自己關在房裏的事有所不滿,如今見她手裏捧着本《牡丹詳解》,明白過來她的想法,摸着短須笑了下,“嬌兒明白為父是為了你好便可。”
雲嬌曾怨過雲集,可這會兒,她覺得沒什麽好怨的了,斂着眉眼輕聲道:“父親養育雲嬌一場,雲嬌自當為家中盡心力。”
女兒的疏遠雲集感受得真切,他撫着短須的動作一頓,轉而摸了摸雲嬌的發髻,“你們姐妹幾個,沒有兄長倚仗,偏又長了精致容顏,若不是嫁給權貴人家,哪裏守得住?”
女兒不過及笄幾月,傾城之态便已盡顯,雲府巨富不假,可富惹人貪。
雲嬌低聲應着,不再言語。
雲集之話不假,可若是懷有巨富之人心頭有貪,又作何解?終不過你言你之道,他說他之理。
晚間,府尹大人果真派了人來傳話,後日一早,所有花女都要前往牡丹園,習規矩,排琴舞。
……
雲嬌在攬月軒的琴房中調琴,自從她入了皇宮,除一開始為讨貴人歡心,彈過一段時間的箜篌之外,就再沒碰過她這極喜歡的樂器。
袅袅之音在她指尖流瀉而出,清冽如山泉,悅耳似黃鹂,月上柳梢頭,風刮烏雲過,銀河星輝之下,屑屑星光鋪撒湖面,妖妖皓月,伴曲而舞。
雲妙拎着身後的婢女正巧來到攬月軒外,聽這天籁一般的箜篌聲,眼中可見嫉妒。
從小到大,雲嬌什麽都學的比她好,七姐妹各自挑選了自己喜歡的樂器學習,她選了最難的箜篌,短短幾年便學有所成,便是教導她的琴師也誇她學習箜篌極有天分。
雲嬌本來來學瑤琴,她和雲嬌是一衆姐妹中學的最好的,但二者所喜樂器不同自然無法比較,可後來教導她的琴師竟然問雲嬌想不想學箜篌?
雲嬌好似故意要壓她一頭,一邊修習瑤琴的同時,僅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在箜篌上的造詣便遠遠超過她,父親大悅,姐妹們又是嫉妒又是羨慕,唯獨她一人,遙遙站在一邊,見雲嬌被人誇贊。
她明明已将瑤琴習得無人能及,又為何要來箜篌這插一腳?将她襯托得如破落乞丐,将聚在她身上的目光盡數搶走?
雲妙深吸了口氣,看着被婢女端在托盤上的一盅燕窩,眼中的猶豫全部散去。
雲嬌自己不想去那牡丹宴的,她如今不過是幫幫她罷了!
……
“歡兒,我給三姐姐炖了中燕窩,三姐姐現在是在琴房嗎?”雲妙長得好,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狀,只看着便讓人覺得她俏嬌可愛。
歡兒在心頭翻了個白眼,她還能不知道雲妙的德行?表面上瞧着和她家小姐姐姐妹妹的叫的開心,心裏指不定怎麽嫉妒她家小姐。
也就她家小姐單純,前頭才被她氣哭,後腳又被她三言兩語給哄回去,歡兒每每見此都急得不行,可她幾次與小姐說道,小姐都說她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是小人與君子的問題嗎?!分明是五小姐不安好心。
昨日下午,歡兒見着雲妙被雲嬌氣走,心裏頭可別提有多高興了,她就是見不得雲妙那副欺負了她家小姐,卻還能心安理得從她家小姐這兒拿東西的模樣!
不要臉!
歡兒嚴嚴實實的都在門口,又分外有理的說道:“五小姐,小姐她正在彈箜篌,您也是知道的,小姐最不喜調琴時被人打擾,不若您在這多等會兒?”
雲妙見歡兒一點眼色沒有,心頭憤憤然,卻還是帶笑說道:“我等得,這一盅燕窩可等不得,冷了便不能入口了,三姐姐明日一早便要離家,往後一月裏怕不能過的如家中這般舒适。”
雲妙語氣無一絲不妥,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不得,歡兒鼓着腮幫子,正要說話,她身後的門卻嘎吱一聲突然開了。
雲嬌一身暖黃色常服,發髻上只用一根白玉簪稍稍束着,見門外情形,說道:“這大晚上的,五妹妹怎麽來?”
雲妙一下越過歡兒,走到雲嬌身邊摟住她的胳膊,“三姐姐,明日你便要離家了,我想了想,昨日是我不對,今個兒特地炖了盅燕窩來給你賠罪,你莫要生我的氣。”
往日只要這麽一說,雲嬌定然不會再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哪想到今日她神色淡淡,突兀一句,“一盅燕窩便想要抹了你傷我的話?”
場面霎時為之一靜,雲妙臉上的俏嬌險些挂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廢物鵝子攝政王:本王憑本事單身,不服單挑
我家寶貝嬌嬌:妾明了,白白~咱們山高水遠,各自珍重
超級可愛作者寶寶: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