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惶張
整個病房在這一瞬間陷入死寂。
在這種沉寂到可怕的環境下， 就連牆上走動的針表聲都格外地清晰。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魏汴林最先反應過來，舉起手就要朝魏敬一打過去！這小兔崽子！這混賬！喲喲可是妹妹阿！喲喲還比他小了整整六歲阿！這混賬！！！！
魏敬一閉着眼睛不躲不閃。
但是巴掌卻沒有落下來， 而是被緊接住反應過來的沈望津攔住， “老魏， 老魏，你別這樣！你冷靜點！”
“老沈，是我對不起你！這個逆子！你別攔着我！”
“你冷靜一點，敬一剛脫離危險， 你這樣下去， 怕是又得進急救室了。”
“進去！給我進去！”
蘇星也跟周芷奚還沒有進病房，老遠處便聽到病房裏傳來的聲音，兩人對視了一眼， 心中一緊，不由都快步過去， 剛到門口，便看到這一幅混亂的場景。
“老沈，老魏， 你們這是做什麽？”
“老婆，你來的正好， 你幫我把老沈拉開，我今天要打死這個逆子！”
周芷奚懵的不行，這麽多年，她從來沒有見過魏汴林對兒子發過這大的火，目光在病床上的兩人身上看了一眼，最終還是伸手去拉了下沈望津，“老沈， 你松開他，肯定是敬一做錯了事，該打！”
“嫂子，你……唉……老婆快幫我把人拉開，這事我回頭再跟你們解釋。”
最後在這陣雞飛狗跳中，魏汴林還是被沈望津他們給強行帶出了病房，病房終于又恢複了先前的寧靜。
蘇為初瞥了他一眼，“我看你是真沒在急救室呆夠。”
魏敬一伸手捂住胃部的位置，“是我應該的。”
蘇為初視線落在他捂胃的手上，嘴唇張了張，還是給了一個字，“該！”
兩人互毆過度，酗酒過度，再加上半夜又洗了胃，因此兩人的午餐是清淡的流食。
午餐是蘇星也送過來的。
她幫兩人将小桌板移出來，清粥小菜放在上面，“都餓了吧？快吃吧。”
但兩人都沉默地看着，沒有動筷子。
蘇星也道：“你倆現在脾胃弱，不能吃刺激的。”
魏敬一擡頭看向她，“蘇姨，您都知道了是嗎？”
蘇星也點點頭，“嗯，聽說了。”
魏敬一的喉嚨格外地幹澀。
蘇為初也看着她。
蘇星杳嘆了一口氣，伸手分別在兩人的腦袋上輕輕揉了一把，“先好好把傷養好，後面的事，等你們都好，我們再說好嗎？”
……
下午尤朝聞工作結束之後過來，視線在兩人慘不忍睹地面上掃了一眼，看樣子昨晚的戰況劇烈，還真是下了死手，将水果籃放在一旁的床頭櫃上，順手拿過一旁的水果刀，開口道：“吃蘋果嗎？我給你們削？”
蘇為初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們這樣像是能吃得了蘋果的樣子？你成心的是吧？”
尤朝聞輕笑一聲，自己拿過一個蘋果便開始削了起來。
蘇為初問尤朝聞：“沈為清人呢？”從他醒來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到他。
尤朝聞垂着眼眸，專心的削着手上的蘋果，“早上在你們出了急診室便回去收拾行李箱去廈門了。”
蘇為初冷哼了一聲，“跑的還挺快。”
尤朝聞笑了笑，不跑還等着挨打嗎？
這還在病房裏，便聽到一陣呼天搶地的聲音由遠而近地傳過來，喊着的還恰好是他們的名字，轉眼人已經到了病房門口。
這聲讓尤朝聞手下的水果刀一快，一卷卷的蘋果皮愣是這樣斷了。
“魏哥！沈哥！你們沒事吧？！！”
魏敬一跟蘇為初都不由閉了下眼睛，就這咋呼勁，他們就已經知道來人是誰了。
姜瞬是剛才才知道兩人昨天晚上的事跡，在地下車庫互毆上熱搜，買醉灌酒半夜進急救室，這任憑他腦袋想破了都沒有想過會發生在他這兩位哥哥的身上，他昨天晚上喝了點酒，醉的不省人事，一覺睡到下午，正好聽到他爸媽還在說這件事，他當時還只當他爸媽在說笑，互毆？蘇為初跟魏敬一？怎麽可能？
然而事實很快告訴他，這是真的。
姜瞬在看清兩人的臉之後，瞬間倒吸了一口氣，他只是聽他爸媽說，兩人因為互毆上了熱搜，但他還真的沒有想到，他們居然能對對方下手這麽狠，這兩張要放娛樂圈都能橫着走的臉此時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魏敬一看了他一眼，“你叫魂呢？”
姜瞬陡然反應過來，左右看了看兩人，咽了咽口水，“魏哥…沈哥，你們沒事吧？”說實話他此時都還是有些懵的，主要是他們兩人的這張臉确實是給他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力，在他的記憶裏，沈哥跟魏哥好的那幾乎能穿一條褲子，雖然兩人相差了一屆那也是如影随形，他就沒有見過兩人因為什麽事吵過架紅過臉，但是正因為平時越好，翻臉的時候那才叫一個六親不認，喪心病狂。
“魏哥，沈哥，你倆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他倆臉上的傷，他看着都疼。
魏敬一淡淡道：“死不了。”
蘇為初：“那看來是打輕了是吧？”
尤朝聞見狀，開口道：“行了行了，都這樣了，稍微安生點吧。”
姜瞬覺得兩人之間的氛圍微妙極了，還帶着**味，他頓時一句話都不敢說了，默默地挪到尤朝聞的身旁，尤朝聞将剛才削好的蘋果遞給他，姜瞬莫名其妙地便從他的手裏接過了削好的蘋果。
姜瞬捧着蘋果，咬了一口。
“咔嚓”一聲，在此時寂靜的環境下格外地清晰。
察覺到病床上兩人投過來的視線，姜瞬讪讪地笑了下，“這…這蘋果還挺甜挺脆的……”
尤朝聞看他一眼，“吃你的蘋果。”
姜瞬：“……噢。”
過了一會，他還是沒有忍住，小聲地問身旁的尤朝聞，“朝聞哥，昨天皓月的周年慶你也去了吧？”
尤朝聞重新拿着個蘋果削着，嗯了一聲。
姜瞬繼續問：“那他們倆究竟是怎麽了？為什麽打架，你知道嗎？”
尤朝聞掀起眼皮看了病床上的兩人一眼，繼續削着蘋果皮，與他道：“小孩子不該知道的就不要起好奇心。”
姜瞬：“……”
……
因為魏敬一出差，沈星杳這幾天也便沒有回公寓，在家裏，一日三餐都有人做，倒也挺好的，爸媽這段時間早出晚歸，大哥也因為項目原因出差了，清清因為工作去了廈門，給他們打電話，沒說幾句，因為忙便也挂了，沈星杳對早出晚歸的爸媽倒還挺奇怪的，問就是跟圈裏的好友吃飯去了，跟周姨喝茶去了，雖然這是他們的正常人際交往，但那也沒有到這麽頻繁的地步吧？
沈星杳不是一個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再加上她設計的春秋男裝所需要的面料跟材料，紀與孰都已經找齊并且給她寄了過來，她這幾天也沒有行程安排，便一門心思鋪在自己的服裝上，幾乎一天都悶在自己的房間縫制衣服，每一針一線都由自己親自走。
至于沈星杳是什麽時候發現不對勁的呢，這還有從她去參加斯庫舉辦的活動這事講起。
她斯庫的雜志物料還是年前拍攝的，這個月正式預售，在預售之前，那邊邀請她去看一下成品，沈星杳雖然有些難放下手上的設計，但是畢竟那邊負責人親自邀請，又事關自己的資源，她還是親自過去了。
跟負責人一道看完全部的成品之後，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禮貌地與負責人以及工作人員們告別之後，她這才準備回家。
卻在出去的路上，聽到了一些議論。
“你們說，魏氏跟蘇氏的合作是不是要掰了？”
“應該不會吧，兩家公司不都辟謠了嗎。”
“兩個公司的老板都打成那樣了，還能友好相處？”
“也是，不知道你們看沒看到兩人互毆的視頻，整整九分鐘，我的天，兩人那都是下了狠手打的，我看着都肉疼。”
“我也看到了，誰不知道在商圈魏氏跟蘇氏好的幾乎可以稱是一家公司運營，兩個老總互毆的事還被狗仔拍到了視頻，那熱搜炸的，任由娛樂圈哪個頂級大咖都沒這消息爆的狠，而且資本不愧是資本，視頻出來沒一會，就被删除了。”
“你們說，他們究竟是為什麽打成那樣阿？”
“不管是為什麽，總是金錢利益是可以排除的，他們兩家壓根就不會在這上面有矛盾。”
“所以……”
“所以肯定是因為女人。”
“卧槽！勁爆阿！！”
“……”
正說着，忽然衣袖被人拉了下，幾人不明所以地看了過去，便看到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的沈星杳，面上不由帶上些尴尬之色，畢竟在工作時間讨論八卦，還被合作的藝人聽見，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
沈星杳朝她們走近幾步，開口問道：“你們剛說的是真的？”
幾人對視了一眼，沒有想到她也會好奇這事，想了想，開口：“是真的。”
而收拾了東西跟着出來的劉柚跟唐昕一眼便看到正與工作人員們聊着什麽的沈星杳，走近之後，兩人這才聽清楚他們在聊些什麽，當即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絲慌張。
工作人員們見沈星杳的助理跟化妝師都過來了，便也止住了這個話題。
在工作人員走了之後，唐昕開口道：“小杳，我們回去吧。”
沈星杳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劉柚跟唐昕兩人，突然開口問道：“他們剛說的這事，你們知道嗎？”
劉柚跟唐昕對視了一眼，幾乎是下意識地躲閃她的視線，“不知道…不清楚阿。”
劉柚跟唐昕怎麽可能不知道？劉柚本身就是魏敬一安排的人，而唐昕真的是純半夜吃瓜吃到的，但是兩人都收到消息，這件事絕對不允許向沈星杳透露半個字，再加上，她這段時間都在沈宅，因而也隐瞞的好好的。
沈星杳看着她倆沒說話，大概幾秒之後，大步便朝電梯口的位置走去。
劉柚跟唐昕趕緊追了上去。
此時保姆車裏的氛圍僵硬極了。
沈星杳忽然摸出手機，撥了通電話過去。
劉柚大概意識到了什麽，不由自主地開始摩擦着手邊的手機，但是卻在沈星杳一個不動聲色地視線掃過來之後，默默地捏緊了手機。
沈星杳重新收回視線，那頭響了幾秒，接通了。
她聲音平靜，“喂？魏敬一？”
魏敬一輕輕将小桌板上的筆記本合起來，對面的蘇為初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今天不忙你的設計了？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阿？”
“我今天不在家，出門了。”
“幹什麽了？”
“在斯庫看了一天的成品。”
沈星杳：“魏敬一？”
“在呢。”
“我……想你了。”
魏敬一低頭笑了聲，“我也想你。”
話音一落，對面床的視線瞬間變得刺骨起來。
“魏敬一。”沈星杳又喊了他一聲。
“嗯，我在。”
“你現在在哪裏呀？”
大概是沈星杳的語氣過于正常，再加上她剛才還說的想自己，魏敬一便理所當然的以為她是在跟自己撒嬌，于是回答道：“在海南阿，你不是知道的嗎？”
“噢，這樣阿，我知道啦，那你好好工作。”
“好，我會的，早點回去見你。”
挂了電話之後，蘇為初瞪着他，“你要臉不要臉？”
“不要。”回答的幹淨利落。
蘇為清掀起被子就要過去打他，忽然放在一旁的手機振動起來了一下，看過去之後笑容立即溢上眉眼，接了電話，“喂，喲喲阿？”
魏敬一立即側頭看着他。
蘇為初瞥了他一眼，将後背對向他。
沈星杳的聲音傳過來，“哥哥，你什麽回來阿？”
“我嗎？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過幾天是幾天呀？”
“嗯…”蘇為初想了下，“應該還要一個禮拜吧。”
“這樣阿，你這次出差的時間還挺長的。”
“……有嗎？”
“有阿，對了，你出差沒有帶上肖秘書？”
蘇為初停頓了下，“為什麽這樣問？”
“因為我好像在國貿看到他了。”
“噢……是沒帶，我帶了其他秘書。”
沈星杳：“是嗎？”
“對，是的。”
蘇為初繼續道：“好了，喲喲，哥哥這邊還有忙，就先不聊了，回去給你帶禮物。”
魏敬一：“喲喲跟你說什麽了？”
蘇為初瞥了他一眼，“要你管？”
肖蔚跟往常一般時間拎着食盒過來。
蘇為初忽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你今天去國貿了？”
肖蔚一頭霧水，“沒有阿，我沒去國貿阿。”
蘇為初皺着眉頭，“沒去國貿？那為什麽喲喲說在國貿看到你了？”
肖蔚更加不解了，“我沒有去國貿，或許是喲喲小姐看錯了吧。”
蘇為初聽他這樣說，倒也沒有再多想下去。
而魏敬一卻擰緊着眉頭，問蘇為初，“喲喲跟你說她在國貿看到的肖秘書？”
蘇為初此時心情比較好，懶得跟他嗆，嗯了聲回應他。
魏敬一的眉頭擰的越發緊了，不對，喲喲今天壓根便沒有去國貿，她分明跟他說的是在斯庫看了一天的成品，再者斯庫的公司跟國貿位處一南一北。
蘇為初察覺到魏敬一的狀态不太對勁，問道：“怎麽了？”
魏敬一看向他，“我們好像……暴露了……”
……
沈星杳坐在離他們病床不遠處的凳子上，病房裏安靜極了。
“在海南？”
魏敬一不說話。
“在香港？”
蘇為初也不說話。
魏敬一抿了抿嘴唇，“喲喲……”
“我讓你說話了嗎？”沈星杳一個眼神掃了過去。
魏敬一立即閉緊嘴唇。
一旁的蘇為初見他吃癟的模樣，不動聲色地彎了下嘴唇。
下一秒，便又聽見。
“沒說你是嗎？”
蘇為初：“……”
肖蔚默默地站在不遠處，看着這兩個老板此時在喲喲小姐面前，就如同犯了錯的孩子，一句都不敢吭聲，就是在面對沈蘇老師還有魏先生周太太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此時的…惶張……
沈星杳站起身來，朝兩人走近了點，沉了一口氣，問：“你們打架…跟我有關是嗎？”
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卻是肯定的。
其實在聽到他們互毆這件事的時候，她便隐約猜到了是怎麽回事，因為她太了解了，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會讓他們倆拳腳相向成這樣，唯獨……她……
“你想起來了嗎？”魏敬一小聲地問。
沈星杳看着他，眉骨，嘴角都帶着淤青，紅腫還殘留點印子，卻也不是那麽清晰，這麽長時間以來，兩人面上的傷都只恢複到如今的模樣，可見他們在互毆之後的第一天到底帶着這樣的傷？難怪說還要等一個禮拜，等一個禮拜後面上的痕跡全部消失幹淨？
說實話，沈星杳其實并沒有想起來，但是在看到他們，在聽到魏敬一問的這句話，她再次猜到了，她那天晚上喝醉了，甚至還斷了片，所以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她應該是自爆了。
沈星杳沒有回答魏敬一的問題，而是朝蘇為初走了過去。
一貫溫和冷靜的蘇總，心中驟然升騰起一陣緊張，他下意識地捏緊一側的被角，喊了聲“喲喲”之後，便聽見她與自己道。
“疼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