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越九

番外越九(1)

越九十來歲便知道自己有斷袖之癖。

小的時候家裏實在太窮,養不起的孩子都賣了。越九是第二個被賣出去的,後來人販子轉了兩手,賣給了現任師門。越九的師門沒啥名堂,弟子除了窮苦人家養不活送過來之外,筋骨好一些的都是靠買回來。于是乎師門上下女人總是比男的多。

越九十三四的時候,夢遺的人不是奶兒忒大的師姐,而是帶把的爺們。越九一醒來,先一抹臉,在師門的大通鋪裏喃喃:天。

自那以後越九就斷了對女人的幻想。

十七歲的時候,越九跟着師兄們去護镖。那時候的越九也窮,師門不似其他大門派能養着一群出師的弟子,一般弟子十四五歲就會被攆出去賺錢。

越九早早就跟師兄們去揭榜護镖,賺了銀子除去補貼師門,剩餘的也不多,他偷偷攢着去了趟妓院。

年輕的躁動被迫按捺了許久,好歹攢夠銀子點個小相公來纾解纾解,可是在妓院裏頭的貨色一看都是油頭粉臉、不男不女的東西,惡心得他連酒水都咽不下,趕緊找個由頭跑了。

護镖回程的時候,他臉都是黑的。

師兄們誤以為他知道镖銀分少了給他,瞎起哄說帶他去暗莊見識見識,算是補償補償他的辛勞。

所謂暗莊不過是走江湖的下三濫尋歡作樂的地兒。那地兒男男女女衣裳不整,不是買醉賣淫就是賭錢,也沒見多大樂子。

越九本來就沒啥銀子,剛押镖這回賺來了三十兩白銀,放兜裏還沒焐熱,哪舍得在這地兒撒出去!

師兄們說:師弟甭這樣、今日師兄們做主,不醉不休!說罷就先給他灌了好幾大碗劣酒。

越九被哄着喝了幾碗劣酒後,開始聽着師兄們吹噓江湖,他默默無語。有師兄見他太拘束,搭着他肩膀偷偷跟他說:師弟、這暗莊沒那麽多明文約束,你自放開就是。你聽師兄與你說哈、據說這暗莊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你瞧那頭賭莊上的人沒?找一個順眼的黴頭,等她輸得差不多,施舍點銀子順順她的賭瘾,若沒銀子歸還麽,這晚上就得依你意思,要咋咋的……

越九一邊聽着一邊讓其他人又灌了好些酒水,他嗆得實在受不了,借尿遁趕緊跑了。

出去撒了泡尿,回來的路上碰見一個熱鬧哄哄的賭攤子,那裏頭裏一層外一層都是人,最惹眼的就是一個不修邊幅的漢子,他滿嘴濃密的胡茬,赤着上身,結實的肌肉繃緊在皮膚下。暗莊裏頭點着油燈,照得漢子那身皮肉油光锃亮,讓圍在那頭的好幾個東倒西歪的女人偷偷擰了幾下腰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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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九自個都看得懵了,加之那幾碗劣酒後勁一來,竟渾身燥熱,難以自拔。

漢子手氣差,沒一會就把兜裏的銀子輸個精光。

女人們起哄給他塞銀子,拿着銀子的手專往褲頭那兒塞。漢子罵咧咧地擋了幾下,大喊晦氣,轉身就要走。

越九擋在漢子跟前,漢子疑惑地瞪着他,用下巴示意越九讓開。

越九靠近了才發現漢子很高,年紀也不大,頂多二十上下,長相粗狂但輪廓似是不失英俊。越九仗着酒勁,把身上那三十兩銀子掏出來,學着那些女人的舉動,塞進漢子的褲頭。

女人嗤笑出聲,讓年輕的越九臉色又紅又青。

這地頭愛弄男人腚兒的也不少,不過像越九這般明顯的與女人們搶風頭的,倒還真是第一次。而且這三十兩銀子說多不多,瞧起來可有點寒酸了。

漢子臉色難看,剛掏出那一錠小銀子,碰巧身後莊家大喊:“買單買雙、買定離手了喂!”那漢子腦子一白,轉身就把三十兩白銀拍在賭桌上,紅着眼吼一句:“爺買單!”

莊家嚷一聲:“開!”

越九趕緊探出頭去看莊家邊用手中細小的籬笆條兒熟練地兩顆兩顆撥弄開邊嘴邊喊着:“二四六、二四六、二四六八咧!開雙!”

暗莊裏頭腌臜交易不少,為了投其所好,暗莊裏頭弄了不少間隔,由上千金的雅間到幾兩銀子一夜的床鋪,應有盡有。

越九身上除了那三十兩銀子,剩餘的盤纏還要應付之後的吃食,自然不能亂揮霍。他拉着漢子磕磕碰碰地到了暗莊外頭的野地裏。隔着牆壁是熙熙攘攘的燈紅酒綠,他被壓在灰兮兮的牆壁上,一半臉在月下發白,另一半留在了夜中。

漢子嘲諷他窮酸,連個床鋪都睡不起。

越九沒理會,伸手把漢子胸口又摸又捏地弄上好幾遍。漢子讓他摸出火來,伸手去拉越九的褲子。

越九腦子還是白茫茫的,手下只顧着把漢子上半身摸來摸去,讓人捅進腔內才知道痛。

他大叫一聲,雙腳猛地蹬着踹着,掙紮要走。可他右手被漢子掐住命門,甭說掙脫,連勁兒也使不上。

“痛!痛!”

“住嘴!”漢子罵了他一句,然後就不顧越九哭喊,鎖住越九的腰身就把人往牆上頂撞。越九身下疼痛難忍,身體又被不停往牆上撞擊,只覺得渾身發疼難受。他起先叫了幾下疼,然後就開始咆哮大哭。

好容易熬到漢子歇了歇,越九被翻過來緊貼着牆面,後頸部處被細細地舔弄,他聽見漢子輕輕問一句:“你疼啊?”

越九疼得不住地點頭,哽着讓對方住手。

漢子含糊應一聲,接而哂笑,“我要快活死了。”越九哆嗦一下,兩腳又被分開,漢子把自己擠進來,還未發洩的陽物在越九臀縫間一蹭一蹭的。

越九生怕漢子又插進來,僵直脊背,偷偷轉轉依舊被抓住命門的右手。漢子輕蔑地哼一聲,一嘴咬上越九的後頸,那話兒便又捅進去。

越九叫得嗓子也要啞了,耳邊聽着身後漢子的喘息以及不時有過路人寓意不明的笑聲,只覺得自己是被鷹叼起的魚,就這麽死在他人的嘴裏。

漢子洩了一回就抽身離開,慢悠悠地系着褲頭帶。

越九只覺腚那兒疼得異常難受,又麻又涼,腿腳也乏力發軟,只得蜷縮在牆邊。那時候月上中天,明明是烏雲不少的日子偏偏把這一角牆壁照得明晃晃的。

越九自吃疼那一刻便已經後悔了,這情愛不止疼,還難受,根本沒自己想的好。

漢子蹲下身,手上撩了越九的一縷鬓發把玩;他眼神怪怪的,似是估量又是不屑,最後對越九說:“我今日挺盡興、便饒了你罷。”

越九讓這話裏莫名的殺意驚到,還未回神就讓漢子給勾起下颚咬住下唇。漢子含住他的唇舌,深深地吮吸、肆意探索,直把越九親得喘不過氣來。越九掙脫開時,對方已經冷淡起身,正正衣襟走了。

越九擦擦唇,拉好褲子頹敗地癱在牆邊,滿臉的淚痕許久才被風幹。

許多年以後,越九也記不起當時腦子裏想着啥了。只是此後,越九再也沒對情愛一事提起過興致。

就這麽過了兩年,因緣巧合下認識了周邦合,兩人還挺投緣的,便慢慢熟絡起來。也是那年,師兄托人在禦鴻莊尋了個護院一職,讓越九過去。

越九清貧得很,啥都沒收拾就匆匆到任。

護院主事的是洪教頭,他帶着越九四處走走,也與他說了莊子規矩,最後說:“我與你師兄啊涵是好兄弟,有啥事兒你尋我說。”想想又補了一句:“主子性情反複,有時候會鬧些糊塗,你平日裏上心些就是。”然後讓他在莊子裏自己逛逛,熟悉熟悉。

小護院把大莊子逛了一圈,也算是開了眼界。待走得累了,越九随手掏了之前帶在身上的一塊大餅啃了幾口,啃着啃着,讓牆上挂着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饞得一嘴哈喇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越九的大餅。若不是他一身錦衣,就半個身子挂在牆上那德行,越九差點以為鬧賊了。

越九想起洪教頭那幾句叮咛,暗忖這難道是莊子主子不成,自己瞧瞧手上啃了一半的餅,試探地問:“您要?”

錦衣男子恨不得一口咬過去,卻扭曲着臉強忍着嘟哝:“哥哥們說我要面壁思過,三頓不能吃飯食。”

越九呃一聲,思索一下,道:“這是面餅、尚不算是、飯食罷?”

男子應和:“對對對!不算飯食!你可真聰明!”說罷便翻過牆來把越九手上半個餅塞進嘴巴裏。半個餅把男子的嘴塞得滿滿的,他咀嚼一會,突然眉頭皺起來,似是恍悟自己在啃着東西,頓時大為驚駭!那神情十分滑稽,可越九卻笑不出來,因為下一刻他便被噴了一臉哈喇子混着的面餅。

男子罵咧咧地瞥了他一眼,臉色十分難看,悻悻走了。

越九這才抹一把臉:這日子可要苦哇。

果真、越九的苦日子來了。

禦鴻莊主子的腦勺兒不大,可真鬧騰得厲害,苦的是幫他收拾一地狼藉的一衆護院。

越九剛到莊子就見識了厲莊主腦袋鬧糊塗,接下來那些日子就是跟随着其他護院一起雞飛狗跳,開始疲于奔命。

厲莊主愛喝酒,一夜便跑十幾裏外喝得半死,讓洪教頭待人逮回來了。

厲莊主愛鬧事,被常震幫幫主的大兒子揍了,洪教頭帶人揍回去。

厲莊主愛吃食,把大街上好吃的都撈個盆滿缽滿自個跑了,洪教頭帶人滿大街賠銀子去。

越九跟衆人癱坐在護衛院子裏,有種撿回一條爛命的錯覺。

可是呢、厲莊主辦正事可厲害了,風馳雷掣。特別是鬧糊塗之後,該賞的賞,該罰的罰,獎罰分明嘛。

就此半年後,厲莊主又躲到越九屋裏邊哭邊道:“大哥都不疼我、明明三哥和四哥更鬧騰、為何就罰我一個!”

越九沒回話,只是揉着颞區——他身子累,頭也疼。

對方也無須越九回話,拳頭一攥嘭地錘在桌面上,把跟前的杯子都震得抖兩抖。厲莊主惡狠狠地道:“告誰狀呢兔崽子!老子可沒鬧事!娘蛋的窩囊廢、還讓老子挨了幾下揍!”

越九徑自又斟茶一盞,慢慢發呆。

厲莊主大罵:“罵誰窩囊廢呢!”

“就你這囚攮的!武功不練,像個娘們一樣把弄一把扇子!”

“三哥四哥都是混頭!阿九、你說是不是!”

“非要找人評理了是罷?!老五長本事啊、行啊,評便評呗!”

“嚷嚷嚷!吵死了!”那拳頭掄得桌子幾乎要散架,不一會跟前的茶杯裏頭的茶水便撒空了。

越九一盞茶剛喝完,房內終于也安靜了。

厲莊主看着在自己拳頭下已經東倒西歪的桌子,冷冷的臉終是皺起來。

越九小心翼翼地放下茶杯,道:“厲主子、可要再添茶麽?”

厲莊主把茶杯扶好,道:“讓賬房那頭給你添一張新的桌子。”

越九想想道:“屬下覺得還是算了,能将就用便行。”一個月跑十來趟賬房也不是辦法。他給厲莊主斟了茶,兩人就這麽靜靜地坐着揉着頭喝茶,直到一壺茶都見底。

夜裏越九做了個夢,五主子是個十來歲的孩兒,挽着自己的手走在鬧街上。街上熱鬧非常,紅燈籠點了長長一條街,一直到盡頭。

越九看着十來歲容貌的厲莊主,覺得他梳着雙髻頭忒逗人,就輕輕笑了。他兩邊走邊聊,在路上碰見了壯得象山一般的三主子,他抱着酒壇子在跟酒販子讨價還價。一見談不攏,他便怒目瞪着酒販子,把酒壇子摔得遠遠的,生着悶氣跟在五主子後頭。

越九沒敢招惹他,三人一路走着,碰到提着花燈的四主子。四主子同樣頂着厲莊主的臉,但應是長相斯文的,他咧嘴笑笑,非要讓他們三人陪他去賞燈去。

越九說不去了,趕着回莊子辦事呢。

四主子哼一聲:能有事要緊過你主子我麽!

越九想想也是,就帶着五主子和三主子一起去賞燈。幾個人熱熱鬧鬧地去賞燈,越九總覺得自己還有事兒要辦,一回神便發現自己獨自走在莊子的路上。

莊子安安靜靜的,他一路暢通無阻,直到推開自己的房門,房內冷冷清清地坐着厲主子。

越九笑了:厲主子,屬下給你倒茶罷。

厲主子接過茶,兩人默默地喝了一口。越九側臉看過去,只覺得厲主子冷冰冰的臉上神色不愉。

越九問他怎麽了。

厲主子看了他一眼,道:二弟說他不喜歡這茶。

越九頓頓,想把茶水搶回來,卻被抓住手。擡頭一看,厲主子上半身慢慢分出一個臉容模糊的人形,那輪廓尚未展開,像面人被揉去了五官一般,越九怕得很。終是見到那人形長出一張厲莊主的臉,笑得忒溫柔,微微上揚的嗯了一聲,似是審視了越九一番才下的定論。

二主子說:見着我、挺意外的?

越九猛地自夢中醒來,冷汗濕了一脊背。

夜色已經褪了大半,清晨的冷風透過窗子縫兒慢慢把房間弄得有些發涼。右腳的鎖鏈在此刻更是冷入骨髓,越九縮縮腳,肩膀上的傷還未愈合,每一次動彈都要疼一次,他把傷處貼在牆上,企圖讓冰涼的牆面能麻醉傷口的疼痛。

也快十年了,越九從沒想過自己能為一個人賣命十年。今夜裏自夢中驚醒,有那麽一瞬間還以為自己回到十九歲那年。

空空蕩蕩的舊房子被鐵栅欄封的嚴嚴實實,越九自當日被帶走,醒來之後便一直都被關着這裏。越九在禦鴻莊這麽多年,當然知道這是何處。

這舊屋子是前任禦鴻莊莊主囚住自己瘋瘋癫癫的兒子的地兒。這裏每一道栅欄都是精鐵所造,便連鎖人的腳鐐都是上等精鐵,普通利刃根本奈何不了。

屋子正門處也用鐵栅欄圍着,兩扇門虛虛掩着,此刻慢慢被打開。

有個高大的人影蹲在角落處,正鬼鬼祟祟地往裏頭瞧。

快大半個月才見到正主,越九心思慢慢彎了一個勾,把平日裏沒有的心眼都勾起來。良久,他才忍痛磨磨蹭蹭地走到門口處,看着正可憐兮兮的厲莊主。

越九說:“五主子。”

五主子诶地應了聲,問:“阿九你還疼麽。”

越九搖頭:“上過藥,好許多了。”想想,問:“五主子過來這兒,其他主子知道麽?”

五主子低聲道:“不知道的。我趁着哥哥們睡着了才偷偷醒來尋你。”

越九一聽,眸子都亮了許多,可還未等他開口,五主子繼續問:“阿九你走了好久啊,為何我去尋你,你都不回來?”

越九一時啞口,只得神色閃爍地搪塞:“越九手傷了,幫不了主子們做事,就、就想着去尋其他謀生而已。”

五主子直愣愣地盯着越九,那認真的神情讓越九一時有些赧赧,然後便聽五主子如此道:“四哥說阿九這話都是唬人、你本就不是因這事兒走的。”

越九一聽,身後寒毛都豎起來了,急急争辯:“就是這因由、哪還能有其他事兒!”

五主子喝住他:“越九騙人!”這一聲不止把越九唬住,連自己也吓一跳。他肩膀聳聳,斜眼瞥了越九一下,別扭地道:“阿九是、是因為那日在草原的事兒走的,是麽。”

越九一聽草原二字,腦子轟地一白,臉上所有血色都褪下去。

作者有話說:卡卡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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