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秦元熙這一口氣沒上來,暈得實實在在,等他悠悠轉醒的時候,望着明黃色的龍帳,長舒了一口氣。
太可怕了,怎麽會做這麽可怕的夢?
他怎麽會夢到攝政王陸伯桓竟然跟趙拓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看來他對陸王爺還是真的怕,哪怕就只是回個宮,骨子裏就已經開始了被陸王爺支配的恐懼,連夢裏都不放過。
以後這日子,估計也不好過。
“趙拓呢?讓他來見我。”秦元熙按着還有點抽痛的額角,對着外面吩咐了一聲,他知道陛下的寝宮裏小內侍一直都守着的,畢竟是皇帝,雖然沒實權,但是皇帝的待遇還是有的。
話音落下以後,按着額角的手就頓了一下,又後知後覺地補了一句:“見朕。”
“陛下有何吩咐?”
不是小內侍的聲音,秦元熙的動作瞬間僵硬。
這個音色是他熟悉的,很有磁性略微有些低沉,不經意間總會流露出一絲絲的柔情,但此刻這聲音裏面不含任何的感情,反而有些不耐煩,甚至是冷意,冰冷的,猶如冬月寒冰。
直把秦元熙凍了一個哆嗦。
“攝、攝政王?”
陸伯桓一把就掀開了明黃色的龍帳,一旁候着的太醫趕緊上前,道了個禮就開始給秦元熙號脈。
秦元熙哪裏還顧得上什麽脈搏不脈搏的問題,他臉上堆着僵硬的笑,看着一身朝服的陸伯桓,那張臉赫然還是他熟悉的臉,咬着舌尖讓自己保持了清醒。
“攝政王怎麽在這兒?”
“陛下早間朝堂上暈倒,衆位大臣十分憂心,臣特意在此、等候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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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麽,秦元熙總覺得陸王爺說到後面那幾個字的時候,語速特別慢,隐隐之中還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殺氣,讓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有點涼涼的感覺。
早朝的時候根本就不是他在做夢,什麽英明神武忠心耿耿的大将軍,根本就不存在,這裏只有一位野心勃勃的攝政王,光是這一點,秦元熙都要覺得他已經完得不能再完了。
早知道是個這的話,他死也不會答應回宮的!
當然,回不回的他說了也不算。
“安太醫,陛下身體如何?”陸伯桓微涼的視線落在太醫的身上,秦元熙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像是家長問話的感覺,心裏也是毛毛的。
朕的身體如何,關你什麽事,能不能不要問,你一問,我就害怕。
如果只是害怕也就算了,他就裝一回孫子,認命做個傀儡也沒啥,大丈夫能屈能伸,但是現在的問題是,他貌似應該是跟這位陸王爺睡過的,大丈夫是能屈能伸,但是大丈夫不能随便被睡呀!
跟趙拓睡,他睡得高興,睡得心甘情願,但是跟陸伯桓,秦元熙就覺得自己好像被欺騙了感情,十分不能接受。
騙子!怪不得書裏面沒有跟趙拓有關的東西,因為這個人根本就是不存在的,大騙子!
看着陛下跟攝政王雙雙不悅的臉色,安太醫趕緊回話:“王爺放心,陛下只是沒有休息好,有些勞累,再加之、驚悸過度一時間氣血翻湧,并沒有大礙,只要好好休息,調養兩日即可恢複正常。”
陸伯桓看了床上的小皇帝,語氣依舊涼涼:“哦,敢問陛下因何勞累,又因何驚悸過度?”
“這、”安太醫一臉的為難,看看攝政王又看看陛下,一張老臉擰出來一朵的花,這哪是他能知道的問題,不該問陛下嗎?
也不對,這得問攝政王自己吧?滿朝上下都知道,這大半個月攝政王帶着陛下出了宮,那陛下為何一回來就受驚暈倒在早朝上,攝政王難道心裏面不清楚嗎?
“本王沒有問你,下去吧。”
秦元熙被盯得頭皮發麻,沒有問太醫,那就是問他呗,這兒還有第三個人嗎?
哦,還真有,那個小內侍,秦元熙認得。
“丁一,朕頭疼口渴,給朕端杯熱水來。”
然後小太監一溜煙跑了,再也沒有回來,背主的玩意兒!
陸伯桓不鹹不淡地給他倒了一杯茶,甚至還給他送到了嘴邊,只是那一記眼刀,實在讓秦元熙無福消受,水咽下去,直接剌嗓子。
“攝政王若無事,朕也累了,朕想休息。”
“有事。”陸伯桓接過茶杯,随手放到一邊,然後坐到了秦元熙的龍塌上,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臉色冷峻:“陛下可要跟我說說,這半個月在宮外過得可開心?”
開心,相當開心,但是開心不開心的,都跟秦元熙沒有關系了。
現在小命要緊,他從陸伯桓的眼睛裏,看到的只有冷意,這家夥好像無心無情一樣,秦元熙怕他手不穩,要是再往下來點,能直接一手掐死他。
憑陸王爺的本事,他就是死了,也是白死。
“呵呵,王爺說笑,不是剿匪去了嗎?”
“嗯。”陸伯桓松了手,無意識地摩擦着自己的手指,氣氛有那麽一點的僵硬。
這位大爺就這麽在他床頭,不說話也沒有要走的意思,秦元熙不緊張是不可能的,連呼吸都盡量放慢,生怕會打擾到這位主,跟趙拓在外面浪了這麽長時間,秦元熙可沒忘記,在這本書裏面,他攝政王陸伯桓才是主角,自己這個傀儡皇帝就是個可有可無甚至随時都有可能無的背景板人物。
趙拓會捧着他,由着他說一不二随便鬧騰,到了陸王爺的面前,秦元熙就只能認命裝孫子。
難道還能指望陸王爺慣着他嗎?簡直就是找死!
陸伯桓不說話,秦元熙也不吭聲,摟了一會兒被子之後,眼皮就開始打架,他是真的累,早上起太早,又讓陸伯桓給吓了一跳,現在還要保持高度的警惕,簡直身心俱疲。
他醞釀着要不要再暈一下,還沒醞釀出來,陸伯桓開口了。
“趙拓是我化名,随母親的姓氏,拓字取開拓疆土之意,是早年從軍時用的化名,已經許多年都不曾聽過有人再提起這個名字。”陸伯桓說到這裏的時候,看了秦元熙一眼:“這個名字我只在上戰場的時候用過,陛下又是從何得知,又為何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喚我化名?”
秦元熙咽了一口唾沫,自己往床裏面小幅度地挪了挪,離陸伯桓更遠了一點。
“這個、宮外剿匪時,王爺說不便暴露身份,是以就用了化名。”
秦元熙其實這個時候已經隐隐約約察覺出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一開始是太過震驚,腦子還沒轉過來,這會兒意識慢慢回籠,他就發現面前的這位陸王爺大概是不記得之前他跟趙拓在宮外的種種了。
人還是那個人,但、雖然秦元熙不太想承認,可這位陸王爺恐怕是個精神病人,有雙重人格的那種,就是不知道他自己知道不知道。
“王爺不記得了嗎?”秦元熙大膽猜測小心求證,誰知道話一說出口就出了錯。
陸伯桓眼神冰冷,一甩袖子,明顯不悅的樣子:“陛下的書可曾抄完?”
“什麽書?”秦元熙下意識張嘴就問,問完以後才想起來,是燈市那晚陸伯桓罰他在奉孝殿抄的書,狗還是陸王爺狗,都這種時候還惦記着他沒抄完的書,秦元熙對他這種沉着冷靜的态度,真的也是相當佩服。
明明陸伯桓這個狼子野心的狗東西根本就不記得那半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什麽剿匪什麽趙拓的,他都沒有印象,不然也不會坐在這兒守着自己等答案,問題是,秦元熙知道他什麽都不記得了,陸伯桓應該也知道他知道,就在這種按理說應該是秦元熙占優勢的情況下,陸王爺都能把主動權掌握到自己手中。
真不愧是大男主,不服氣都不行。
“陛下剿匪有功,《子經》就先不抄了,就此次出宮剿匪作一篇文章,明日交給我。”陸伯桓說完又看了秦元熙一眼:“另外,陛下如今日漸沉穩,藏書閣裏的收着兵法大家的名作也差不多是時候看看了,一并從明日開始講起吧。”
“等、等等,王爺說的名作是兵法?”秦元熙有點不太懂這位陸王爺到底是什麽意思,揪着錦被感覺後背一層冷汗:“朕、就不看兵法了吧,攝政王文武雙全,定然能護大秦千秋萬代,有攝政王在,這兵書兵法朕就沒必要看了吧。”
陸伯桓只給了他一個眼神,秦元熙還沒有看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攝政王大人直接就走了,留給他一個高傲的背影,秦元熙盯着那熟悉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眼眶有點酸,正要去揉鼻子。
忽然就想到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媽的,怪不得讓我看兵法,兵符在我這兒呢!”
秦元熙整個懵掉了。
趙拓把兵符就不說什麽了,畢竟走的是忠犬大将軍的人設,願意向他這個陛下盡忠,表表忠心什麽的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現在,趙拓把狼子野心陸王爺的兵符轉手送給了他,怪不得陸伯桓的臉那麽臭,擱誰丢了兵符臉不臭?
想明白以後,秦元熙就摟着被子笑倒在了床上,這叫什麽事兒呀,恐怕這會兒陸王爺比他還要郁悶一百倍一千倍都不止,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兵符,稀裏糊塗就跑到了皇帝的手裏,自己給自己削權可還行?
笑着笑着,秦元熙就笑不出來了。
陸王爺那麽狗,誰知道他能為了兵符做出什麽事情來?再一想,以後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秦元熙的臉瞬間就垮了,埋在被子裏不願意出來,這叫什麽事兒呀,兵符現在還給他行嗎?
什麽狗屁的定情信物,老子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