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本來還吵得熱熱鬧鬧的大殿,在秦元熙發完話以後,氣氛陡然間就換了一個調調,秦元熙坐在上面松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并沒有松下來多少,很快他就又發現了一點異常,雖然這些人不吵架了,但他們都在悄悄地打量自己。
那種眼神十分的隐晦,不注意的話,根本就看不出來,但是秦元熙畢竟坐在上面又無所事事,下面人悄悄打量他的時候,其實他也在觀察這些人,除了陸王爺之外,凡是他能看得到的這些人,幾乎每一個都看了他好幾次。
一直到下朝秦元熙都沒有琢磨過來到底是怎麽個一回事,不過大概也能猜到應該是他之前的發言有點問題,可具體是哪裏有問題,秦元熙就不太清楚了。
不過也無所謂,起床起得那麽早,秦元熙現在早就已經餓了,饑腸辘辘非常需要回去補充一下能量,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想再補一個覺。
“陛下,禦書房在這邊。”
陸伯桓看着秦元熙要往寝宮的方向走,非常不客氣地攔住了他:“早朝之後,陛下還要參議事,陛下不記得了嗎?”
“呵呵、”秦元熙打了個哈哈:“朕記得,但是朕餓了,朕不能先回去吃點東西,再去禦書房議事嗎?”
“工部禮部幾位大人都候着呢,陛下還是先去議事吧。”陸伯桓鐵面無情:“陛下見過幾位大人之後,再用早早膳不遲。”
秦元熙的眼神有點幽怨。
邁出去的腳步又生生收了回來,畢竟陸王爺說得很有道理,他一個做皇帝的,讓臣子在禦書房裏等着,他自己回去吃早飯,那怎麽說都不太像話,不喝藥都已經是天大的錯處了,他敢讓臣子等着,那就是懈怠公務,豈不是更要亡國?
陸王爺那麽能說會道,秦元熙要是真回去吃了早飯,那他估計下一刻就該成為千古罪人了。
得罪不起,得罪不起。
于是餓着肚子的皇帝,帶着滿臉的苦色,繼續轉戰了禦書房。
陸伯桓看着皇帝一臉的不情願,眼眸裏郁色更濃。
秦元帝自從登基以來,不管從哪個方面來看,都做了一個帝王應該做的,他會按時早朝,早朝之後也會在禦書房與衆位大臣議事,議完事之後繼續批閱奏折,如果忽略掉陸伯桓在其中發揮的作用,那他其實是一個很勤勉的帝王。
可惜勤勉有餘,天分不足,秦元帝是努力的,但是這個努力并沒有什麽成效,他根本就不是治理國家的那塊兒料,他們也都知道,要是沒有陸王爺這些年兢兢業業的輔佐,哪裏有現如今的盛世太平的天下,所以傀儡皇帝就盡職盡責的扮演好他傀儡皇帝的角色,該早朝早朝,該議事議事,從來都不會搞驕奢淫逸任性妄為那一套,因為他也知道朝臣根本就不吃他那一套,皇帝沒本事,還敢作精,那下一步大概就是要換人了。
Advertisement
皇帝雖然勤勉,可其實內裏就是個草包,草包當然就會做草包會做的事情。
這事兒陸伯桓開春的時候就已經提出來了,之所以拖到現在,完全就是因為皇帝在朝上說了一句何必浪費勞力于此,不如拿錢出來讓災民若遷居到更富庶的地方來,甚至還說不如直接遷居到京城來,實在是荒謬至極,但也正是因為皇帝的這一番話,就導致陸伯桓的抗汛計劃遲遲無法展開。
沿江百姓橫跨幾個省郡,河道不治理,哪裏有可以遷居的地方?更不用說,沿江流域本就是極為富饒的地帶,只要治理好,解決了隐患,百姓自然可以安居樂業。
陸王爺是攝政王,但到底不是那個真正坐在龍椅上的人,朝堂之下也總有那麽下一個人,期望着取代陸王爺,成為這個國家真正的掌權者,這才有了一些反對的聲音。
秦元帝只是一個念頭,架不住底下的人就很有想法,尤其是這些讀書人,實幹不行最會紙上談兵,一二三四五能列出七八條的可行性分析,搞得陸伯桓也十分頭大,原本這事兒要是再不處理,他就打算直接處理掉這些搞意見的人了,沒想到,在今日的早朝上,事情就出現了轉機。
因為皇帝的意思才出現的反對意見之前一直很嚣張,因為話是秦元帝自己說出來的,他不可能再自己吞回去,所以這事兒就一直挺僵的,但是今天,秦元熙張嘴就把這事兒給決定好了,好像之前提出來要遷居反對治水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樣。
如此種種,真的讓陸伯桓對他産生了一絲絲的好奇心。
這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跟秦元帝一夥兒的,他到底是什麽來頭,又有什麽目的?
禦書房內,秦元熙打着哈欠揉着眼睛,真的,他就是高考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努力過,本來以為皇帝的書房裏,怎麽着也該有點小點心什麽之類的,他還能填填肚子,誰知道,什麽都沒有,只給上了一碗濃茶,秦元熙空着肚子喝了兩碗茶,才稍微提起來了那麽一點的勁兒。
說是議事,其實就是下面的人在說,陸王爺在聽,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兒幹什麽,如果是放在現代社會的辦公會議上,秦元熙覺得自己可能是個錄音筆,作用大概就是記錄一下會議要錄,別問他為什麽要記,因為陸王爺那麽狗,既然拉着他來開會了,那會後一定會讓他出個方案的,這是亘古不變的流程,老板們都愛這麽做,那要這麽說來的話,秦元熙覺得自己可能比錄音筆再高級一點,他可能是個實習生。
實習生皇帝陛下又打了一個哈欠,這次不巧,被陸經理給看了個正着,于是,經理再次發話。
“陛下以為此方案可行否?”
秦元熙一個哈欠都打不下去了,低頭看了一眼他剛才記錄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大概就是這些人提出來的種種方案,反正有好幾套,秦元熙又不是水利工程專業的,根本就看不明白也看不懂,現在被拷問,等于就是臨時抽考,實習生陛下表示,不可。
“王爺以為呢?”
反正他是實習生,有問題難道不能直接反問回去?不僅能,他還問得特別理直氣壯,一點都不氣虛。
反正路陸王爺是攝政王,這本來就是他的工作,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是想讓老子出醜,朕一介傀儡皇帝,能知道什麽東西?
陸伯桓才不能跟他打馬虎眼,合上了手裏的折子,直接放到了秦元熙的面前:“陛下過了年就該滿二十,也是差不多到了該親政的年紀,朝中諸事也到了該拿主意的時候,臣雖奉上命輔佐陛下,可這天下畢竟還是陛下的天下,百姓亦是陛下的百姓,陛下該為天下蒼生拿個主意。”
秦元熙一口唾沫差點嗆到自己,就知道陸狗不是好東西,這麽大一頂高帽子扣下來,也真有他的。
封建思想害死人,什麽時候天下就是朕的天下了?百姓就是朕的百姓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是天下人的百姓,我只不過是、”秦元熙說到這兒的時候就覺得很不對勁了,不僅僅是陸伯桓看他的眼神不對,下面幾位大臣看他的眼神都不對,秦元熙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朕只不過是順應天意而已。”秦元熙又補了一句,立馬轉移話題:“工部這個提議朕覺得很不錯,攝政王看過以後若無意見,可照此施行。”
真是說話說順嘴了,就很心虛,本來以為到這兒就完了,結果陸伯桓還挖了坑等着他往裏跳。
“臣以為劉大人此案不可行。”
秦元熙板着臉,看着這位工部的于侍郎,別以為朕剛才沒看見攝政王又給你使眼色了,你們這麽多人欺負朕一個少年郎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那于侍郎以為該如何?”秦元熙不動聲色反問回去。
還想讓他拿主意,那是不可能的,這種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來做,他是皇帝,是決策者,又不是工程師,什麽事情都讓領導幹了,你們這些底下的人幹什麽?
更何況,他還不是個正經領導呢!
“這、臣以為應該擴寬河道,再……”秦元熙根本就沒在聽,早說了聽不懂,他在看陸伯桓,悄悄打量陸王爺的神色,看看陸王爺有沒有下一步的指示,結果一直等到這位于侍郎都說完了,陸伯桓還是那一張閻王臉。
一點也不可愛。
“陛下?”
秦元熙回神,然後打了個馬虎眼:“于侍郎的意見也很好。”
“那攝政王以為如何呢?”反正你們都很好,具體要怎麽操作就去操作就行了。
“陛下以為如何?”
陸伯桓面無表情地直視陛下,像是一定要逼他做一個決定一樣。
“朕以為、“秦元熙覺得這事兒有點不太對頭。
那書裏面不是說了嘛,秦元帝是個傀儡皇帝,陸伯桓大權在握怎麽可能讓他拿主意,但是現在的情況就是陸狗一直在逼他做決定,好像是、誠心要看他出醜一樣,是這樣嗎?但是又不太像,陸伯桓那張閻王臉上又看不出來什麽東西。
“朕以為,這兩套裝方案都有欠缺,并不是最佳方案。”
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朕了,都是你們逼我的,老子本來不想摻和你們這些事情,但是既然你們誠心誠意的邀請了,那朕就說兩句。
“朕以為,治水一事應該因地制宜,具體問題具體分析,理論結合實際情況才能拿出最佳方案。”秦元熙坐直了,開始背政治課上學過的知識點:“諸位大臣的方案都是好的,可真的就适合當地的具體情況嗎?朕就随便舉個例子吧,這裏說到,要用沙袋堆積駐防,那朕問你,如果這個地方沙子稀缺,你上哪兒去找這些東西去?這裏又說,要拓寬河道,那朕再問你,如果河道兩側皆無法再擴,那你又該如何?”
“朕覺得,現在拿出來的這些方案不過都是前人總結出來的經驗,這些經驗都是非常寶貴的,很有用,但是我們不能照搬來就用,應該結合具體的情況,你們可有去過當地看過?可有分析過河道的走勢,水流大大小,沿河的百姓?”秦元熙合上了奏折:“什麽都沒有,那就是紙上談兵,朕的意思是,治水我們應該派一個精通此道之人,這些方案法子什麽的東西都讓他帶着去,到時候因地制宜便宜行事即可。”
“現在你我關在書房裏讨論這些,到了實地也未必用得上。”秦元熙說完去看陸伯桓:“陸王爺以為呢?”
然後他發現陸伯桓在發呆,明顯出神,那模樣看起來有點、算了,心口疼。
“陸王爺?朕說完了,陸王爺可還有什麽意見?”
“按陛下所言。”陸伯桓回神,臉上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冷冰冰:“諸位回去拟定人選,明日早朝再議。”
秦元熙眨巴着眼睛,剛要站起來,陸伯桓就推了兩摞的奏折過來,根本就沒有要放他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