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爬牆

放學的時候,江榆沒走,看了一眼賀巢。

賀巢慢悠悠的收拾着課本,走到門口,看着江榆,問:“還不走?”

江榆摸摸頭發,“要考月度考試了。”

賀巢嗯了一聲,“那你要加油。”

行吧。

加油······

江榆垂頭喪氣,“不是,我英語也不好。”

賀巢唔了聲,看着他的臉,忽然上手又捏了捏他的臉頰,似乎在感受,有些不真實,也有些感慨。

“你的臉果然像果凍。”

江榆推開他的手,說:“你捏了我三次了,下一次在捏,手先消毒。”

賀巢聞言,哈哈笑起來,“行,我看你帶了,分我一點。”

說着,賀巢換到左臉又捏了他一下。

江榆微微皺眉,但是并沒有反抗或退開,他想了想,說:“你的手真的冷,你是感冒了嗎?”

賀巢搖頭,“不是,一直這樣,手涼。”

江榆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衣服上,随即翹起嘴唇,學着賀巢的模樣,說:“或許你該多穿一點衣服。”

賀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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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榆走到樓梯口,聽見樓下傅雲開在喊他。

“江榆,走了!”

“我走了。”江榆回頭,“······”

賀巢關掉教室的燈,他整個人都攏在黑暗中。

他本身就是保持着距離的人,在那樣的昏暗無光的地方,像是來自黑夜中的惡鬼,五官冷硬,表情淡漠,處處散發着遙不可及的距離感。

江榆一愣,剛剛想說什麽,在看見賀巢的一瞬,癡癡的看着,到喉嚨的話都忘記了說。

他想說什麽?

江榆想了一會。

哦,記起來了。

“賀巢,記得教我英語。”

暗中,江榆聽見一聲輕笑,随即他聽見了賀巢的回答。

“好。”

········

賀巢回到家,剛剛進門就聽見了客廳的聲音。

不大,但是很多個字眼,就毫不避忌的鑽進了賀巢的耳朵裏。

他靜悄悄的換了鞋子,正準備彎腰竄到二樓。

“賀巢!”

一個有些低沉嘶啞的中年男人聲音響起來,聲音極大。

賀巢皺眉,只覺得腦袋裏像是唬人被人刺進了一把剪刀,鈍疼不已。

他站在門口,咬着後牙槽,沉默了一會,轉頭喊了一聲:“爸。”

“過來。”

賀巢低頭,猶豫了幾秒鐘,他放下了手中的書包,走到客廳,站在角落裏。

賀明毅看了他一眼,“下課了?”

賀巢幹巴巴的回:“難道我會逃課?”

肖雨一聽這話,頓時厲聲說:“賀巢,你怎麽和你爸爸說話的?!”

賀巢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賀明毅坐在沙發上,他抽着煙,一邊看着賀巢,一邊拍拍身邊妻子肖雨的膝蓋,安慰他別介意。

“再沒幾天就是你生日了,成年了。”

賀巢的臉色發白,“還早。”

“不早,就一個星期了。”賀明毅熄了香煙,眼神直勾勾的看着賀巢,“是你的成人禮,我們打算好好給你操辦一次。”

賀巢忽然笑,語氣諷刺的像是尖針,“給我操辦?”

肖雨捏着眉頭,“賀巢,你能不能不學你姐,天天搞得什麽似的,我們欠你的了?”

賀巢繼續笑,“我不是和姐學得,我們一直就是這樣,你生的,你不知道嗎?”

肖雨氣的發噎,站起來也不知道是想打賀巢,還是怎麽。

賀明毅立即制止她,“你先去睡吧,我和兒子說會話。”

肖雨剜了一眼賀巢。

賀巢微微笑的和她拜拜。

等肖雨上了樓,賀明毅拍拍沙發,“來,坐着。”

賀巢轉眸,“不想坐,你想說什麽就快點,我要睡覺了。”

賀明毅嘆口氣,扮演着一個合格的慈父,“別老是惹你媽生氣,她都是為你好。”

賀巢懶得說話,捏着手機殼子,反反複複的在上面“呲呲”的劃着。

賀明毅皺眉,被他弄出來的噪音煩的不行,他語氣放重了一些,“不要玩了。”

賀巢不理他,仍舊呲呲的劃着手機殼。

賀明毅懶得裝了,站起來說:“不管怎麽樣,你喜歡不喜歡是你的事情,成人禮一定要辦。”

賀巢望了他一眼,“我沒時間。”

賀明毅并不在意,他踢開了垃圾桶,“周六晚上,給你請假了,不來的話,你知道對我們家庭影響不好。”

賀巢看着他上樓,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随即往地上一躺,整個人像是冰化成了水,無力的仰着頭看天花板。

躺了不知道多久,外間的燈光都熄滅了。

他忽然站起來,拎着書包往外面跑。

外面驟冷的空氣迎面刺激着賀巢的臉,他卻毫不在意,背着書包,出了大門,就狂奔不止。

夜空一片清明,只有一彎明月在天邊靜靜的挂着。

暖黃的路燈下,他的影子被拉的老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賀巢終于是累了,喘着氣,雙腿發着抖,在路燈下面靜靜的站着。

站了有一會,他忽然發現這個小區有些眼熟,似乎是江榆住的地方。

賀巢皺着眉頭,仔細想着之前江榆帶他走過的路,有很多棵樹,是十二棵樹還是十六棵樹。

他深呼吸一口氣,走到小區門口,對着保安是裏面的人,抱歉的笑着,臉也不紅,“不好意思,忘記帶門禁了,我剛下課。”

那保安看見是學生,也沒多想,就給他開了門。

賀巢進了小區,回頭看了一眼保安室,随即向着裏面飛奔而去。

江榆住的就是這條路的最裏面,賀巢縱使記得不是很清楚,但還是輕易摸到了江榆家門口。

賀巢站在他們家院子門外,望着二樓熟悉的窗戶,他不由勾了勾唇,從地上撿了個小石子,朝着二樓窗戶砸過去。

江榆其實剛剛睡着,他的睡眠情況一向是好的不得了。

就算打雷,江榆也不一定能醒過來。

但是今晚,江榆卻被那一顆小小的,黑色的石子砸在窗戶上的聲音驚醒了。

江榆慌張的起了床,坐在床上恍惚了一會。

不一會,又有一顆石子砸到了窗戶上。

江榆生氣了,這個窗戶再砸那不得碎了?!

他赤腳走到窗戶前,把窗簾拉起來,探頭往下面看,卻看見伫立在院牆邊的賀巢。

攏在他的身上的那股暗色越來越濃了,像是随時要吞沒他一樣。

江榆呆了一瞬,轉頭趕緊去穿鞋子,蹬蹬蹬跑下樓,他在衣架上拿了一件厚外套,穿在身上,他松了一下拳頭,伸手開門。

門剛開了一個縫兒,外面的賀巢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了院子,擠在門前,探頭笑的一臉張狂和恣意。

他說:“晚上好,江榆。”

江榆看的眼睛睜的老大,“你······你······你怎麽進來的?!”

賀巢拉着江榆的衣領,把他拉出來,随即喘着氣,笑:“你猜?”

江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想推開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面前的賀巢太過不對勁,以至于他不敢推開。

“你有我家鑰匙?”

賀巢笑,手也不松開,擰着他的衣服,手指尖緩緩的摩擦着衣料的紋路,“你家的牆很矮。”

江榆:“······所以你就爬進來了?”

賀巢點頭,松開了手。

江榆歪頭看了一眼他家的院牆,似乎真的很矮。

“賀巢,你知道你這樣,我能報警的。”

“我知道。”賀巢搭着江榆的胳膊,肆無忌憚的像是要把之前不能碰的時間全部補回來,

“但是你不會報警。”

江榆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幹嘛這麽晚來我家?”

“找你。”賀巢的聲音很飄,像是沒踩着地一樣。

江榆看着他,鬼使神差的忽然伸手握住他的胳膊,然後奇怪的說:“你站在地上的,我感覺你好像飛起來了一樣。”

賀巢忽然哈哈笑起來,“你怎麽幻覺比我還嚴重?”

江榆沒懂他的意思,但也意識到這句話,似乎有什麽古怪。

賀巢也很快反應過來,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

兩個人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地上的濕氣很重,周遭冷飕飕的。

臺階旁長了幾顆小草,從枯了的草坪裏伸出來,攀到臺階下,從冰冷的水泥石縫中鑽出來,昂揚向上。

江榆又問:“你找我幹什麽?”

賀巢仰頭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想了一會,“嗯······大概是來教你英語。”

江榆:“······”

賀巢側頭笑,眼裏的光卻不似平常,暗淡且勉強。

江榆想罵他的心淡下去,到嘴裏的話咽了下去,他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看起來很奇怪。”

賀巢的表情別扭起來,他垂下頭,捧着那一叢小草,輕輕的緩緩的。

江榆遲鈍到天花板的感覺,今晚不知道為什麽,格外的靈敏,大概因為是深夜,大概是因為對方是那個永遠強大的賀巢。

他總是感覺不一樣。

“你真的沒事?”

賀巢搖搖頭,“沒事,我挺好的,來,你把書拿下來,我教你今天上的課文。”

“行,你等一下。”

賀巢:“······你還當真?”

江榆歪頭,“那你是騙我的?”

“不,是來找你的,但是不是來教你英語的。”賀巢湊近了一點江榆,“就是出來走走,不小心走到你家門口,就進來了。”

江榆沉默了一瞬,“我是自閉症,不是智力低下。”

賀巢噗呲一聲笑開了,“這句話,我以前也說過。”

江榆嗯了一聲,沒打算追問,只是靜靜的坐在他邊上。

賀巢望着他,笑吟吟的。

望了有一會,賀巢忽然說:“江榆,你長得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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