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來一杯
那間酒吧在三樓, 為了節省時間, 傅藍嶼和喬雲铮坐了電梯。
電梯今天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沒有了被砍死的雙胞胎,也沒有了洶湧的血水。
在超自然的世界裏, 不要妄想用常理推斷這些事情。
傅藍嶼背靠電梯牆壁,低聲問喬雲铮:“那把斧子你藏好了嗎?”
“藏好了,今晚打算帶它去237號房。”喬雲铮話尾略一停頓,又特意囑咐道,“今晚你先在房間裏等着, 我去探探情況。”
“這是我的黃金局,哪有我不去的道理?”
“如果裏面真有什麽鬼怪的話, 咱們兩個人反而不容易逃。”
她看他一眼:“那我去,你在房間裏等着。”
“……不行。”
“你也知道不行?”她平靜道,“以前沒你的時候, 我也單槍匹馬闖到黃金三了, 我們之間的關系,是并肩作戰,不是單方面保護, 所以應該一起去。”
正巧這時三樓到了,電梯門緩緩開啓,她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喬雲铮不疾不徐跟在她身側, 片刻擡手,很自然替她把一绺垂落的長發抿至耳後。
他略顯無奈地笑。
“你是小姑娘,偶爾也該有示弱的權利。”
傅藍嶼側眸與他對視, 她淡聲反問:“對誰示弱都可以嗎?”
“不,只有對我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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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腳步未停,繼續向前走:“你又不能真的跟我一輩子。”
“在你的字典裏,一輩子要怎麽計算?”喬雲铮說,“到我死的那一天嗎?”
這句話他講得正經認真,并不似調侃的語氣,反而令傅藍嶼心裏沒來由地一顫。
她移開了視線。
“這麽消極幹什麽?我還未必活得過你。”
不多時,酒吧已近在眼前。
這間酒吧面積不算大,燈光也似乎過分昏黃了,腳下鋪的地毯和牆上挂的簾布,無一例外都是褐黃色調,配合不曉得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低沉的鋼琴樂聲,愈發使人感覺壓抑。
四面擺放的桌椅,均覆蓋着一塵不染雪白的桌布,桌子中央的金屬燭臺上,點燃着一支鮮紅的蠟燭,燭光幽幽,照映着那些顧客的面容。
……沒錯,确實是“那些顧客”。
誰也無法解釋,原
本空蕩蕩的酒店裏,為什麽會突然出現這麽多光顧酒吧的客人。
他們穿的顯然是上個世紀的服飾,不僅如此,神情和舉止都很麻木,只是在機械地舉杯、碰杯、飲酒、再倒酒……循環往複。
期間沒有人講哪怕一句話,所以即使酒吧裏看起來很熱鬧,其實卻安靜得詭異。
精致的吧臺後,站着一位上了些年紀的酒保,他穿着紅絲絨的西裝和白襯衫,眼角的皺紋布滿滄桑痕跡。
他見傅藍嶼和喬雲铮走來,微微躬身行禮,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
“尊敬的客人,請問要喝點什麽?”
傅藍嶼雙手支在吧臺上,很冷靜地問:“你這裏有什麽酒?”
“有能讓人放松心情、享受當下的酒,我想您一定會喜歡的。”
“來一杯。”
酒保從身後的架子上取來一瓶酒,滿倒一杯透明澄清的金色液體,優雅推到她面前。
“您需要支付二十塊,女士。”
傅藍嶼神色一滞,她看向喬雲铮。
對了,喝酒要錢,不過她與他要到哪去找二十塊?
喬雲铮沉聲問:“能賒賬麽?”
“當然可以,先生。”酒保依舊微笑,甚至笑得比方才還更開心些,“您可以選擇賒賬,先喝這杯酒。”
不過喬雲铮就是問問,他沒準備賒賬喝酒。
閃靈男主角就賒賬喝酒了,後來發生了什麽?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看似免費的東西,都在暗中标注好了應付的代價。
他對傅藍嶼說:“咱倆還是先去籌錢吧。”
“好。”
誰知兩人尚未來得及轉身,一只染了亮黑甲油的白皙的手,就從後面伸了過來,穩穩搭在傅藍嶼肩上。
對方細長的指間,夾着兩張鈔票。
“我一猜你倆就來這了,不必賒賬,這錢我來付。”
傅藍嶼一回頭,正迎上程媛注視自己的目光。
……這位姐姐貌似真的對她很感興趣。
“謝謝。”
她接過鈔票,遞給了酒保。
酒保的臉色沉了沉,但沒多說什麽,收下鈔票,又将那杯酒往前推了推。
喬雲铮端起酒杯,他意識到酒保的眼神仍盯着自己沒有挪開,仿佛要确認他是否喝了酒,不由得蹙眉。
傅藍嶼也看見了這一幕,她沉默片
刻,猛地一巴掌拍在吧臺上:“先生!”
酒保吓了一跳,注意力頓時被她吸引過來:“尊敬的客人,請問您還有什麽事?”
“我沒什麽事。”傅藍嶼信口胡謅,“就是想咨詢你一下,遠望酒店春季一般幾月份恢複營業?”
酒保告訴她:“到了應該恢複營業的時機,自然就會恢複營業了。”
OK,還是個哲學答案。
待酒保再度轉向喬雲铮時,見喬雲铮的一杯酒已經喝得見了底,正将酒杯放回桌上。
……事實上一口沒喝,早都潑在地毯上了。
他淡定起身,和傅藍嶼一起離開了酒吧,程媛也一道走了出去。
待徹底出了門之後,傅藍嶼問程媛:“程小姐,你從哪找到的錢?”
“一樓宴會廳。”程媛回答,“我從一個小提琴手的琴箱裏摸來的。”
“宴會廳也有人嗎?”
“對,有不少人,在那跟牽線木偶似的演奏,演奏的還是印第安的曲子,我聽過。”
喬雲铮在旁聽着,若有所思:“據說這座遠望酒店,前身本來是印第安墳場。”
“是啊,否則怎麽會有這麽多人……嗯,或許我們也不能稱他們是‘人’。”
“不僅他們不是人,哪怕是玩家的隊伍裏,也還存在着我們沒找出來的鬼怪。”
提到這個,程媛像是想起了什麽,很嚴肅地詢問。
“你們有懷疑的人選嗎?”
傅藍嶼謹慎地持保留意見:“還沒頭緒,程小姐有想法?”
程媛倒是直率得多:“我懷疑那個黑衣服煙熏妝的女人。”
她指的是餘梅。
“為什麽?”
“那女人狀态不對,鬼氣森森的,反正是不太正常。”
傅藍嶼道:“她手臂纏紗布,屬于帶傷穿越游戲,大概是受游戲機制影響,才會狀态不好。”
“也有可能,但我依然保留意見。”程媛說着,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而且我覺得,不管多出來的那位是誰,總之不是你。”
“……”傅藍嶼一時間也被她搞得有些無語,“程小姐會不會對我太有信心了?”
“我始終相信自己的直覺。”
此時電梯也到了二樓,程媛潇灑朝兩人擺了擺手,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喬雲铮見四周無人,便又進了
傅藍嶼的223號房。
他鎖了門,從懷裏取出一枚鑰匙,放在她掌心。
“酒杯裏喝出來的。”
方才潑了那杯酒,他拿走了緊貼杯底的鑰匙,鑒于程媛的目光總追着傅藍嶼看,所以沒發現。
傅藍嶼将鑰匙舉到眼前,認真研究了一下,最終得出結論。
“這是酒店大門的鑰匙,我觀察過那裏的鎖孔。”
遠望酒店的大門,門裏門外都有鎖孔,她不清楚原著中是否也是這樣的設置,又或者純粹是系統為了給玩家出難題。
“但光有酒店的鑰匙沒用,我們還需要雪地車的鑰匙。”
電影中,女主角最後是帶兒子開着雪地車逃離了酒店,如果要跟着劇情走,他們也必須坐上那輛雪地車,才算順利通關。
“說不定237號房能給我們答案。”喬雲铮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中午睡一覺,養精蓄銳,晚上咱倆行動。”
“那你呢?”
他笑了:“我守着你,畢竟我不像你那麽多覺。”
“……”
說是守着,其實等中午傅藍嶼睡熟之後,喬雲铮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就獨自出了門。
他去了一樓的宴會廳,想印證一下程媛先前的說法。
果然,那裏有個樂團在演奏印第安的曲子,臺下還有不少聽衆。
演奏者們很木然,聽衆們也很木然,大家都毫無生機,像一出傀儡戲。
旋律反反複複,只有那一首,不斷循環。
喬雲铮環視四周,然後發現了坐在角落裏的黑衣女人。
是餘梅。
很奇怪的,她居然卸了原本的煙熏妝,又重新化了淡妝,這麽一看竟也眉眼清秀,面容姣好。
同一時刻,餘梅轉過頭也看見了他。
她緩緩起身,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她的臉色似乎也沒有很差,只是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偏又說不出哪裏奇怪。
“先生,我們昨晚見過是吧?怎麽稱呼?”
“姓喬。”
她開門見山地問:“你的女伴呢?今早還成雙入對地行動,難道才一上午的時間,結盟就破裂了?”
喬雲铮似笑非笑:“你的男伴呢?照你這套理論,你的結盟應該比我破裂得更早。”
“尋找盟友,無非是為了在游戲中增加勝算,更何況盟友是可以換的。
”
“這麽說,你是想把對方換掉了?”
“莫非你就不想換掉?”餘梅仍舊盯着他,“你的女伴,看上去也沒什麽特別值得你合作的優勢,你倒不如和我結盟。”
“和你結盟,對我有什麽好處?”
她上前一步,将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嗓音放輕,如同循循善誘。
“我找到了非常關鍵的線索,你殺了你的女伴,來找我,我就跟你分享——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從喬雲铮的角度,略一垂眸,就能看到她寬松的衛衣衣袖裏,那節白皙的手臂。
很意外的,纏在她手臂上的紗布不見了。
她現在看着倒是很行動自如。
他沉默半晌,薄唇勾起極淺的弧度,看似在笑,但那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他緩慢拿開了她的手,看向她的眼神平靜而漠然。
他說:“餘小姐,容我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