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老婆婆
景鶴的左胳膊,果然到了月底也沒好利索, 稍微搬件重一點的東西都很疼, 只能小範圍活動。
在有過親身經歷之後,他對喬雲铮的敬佩之情, 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自家雲哥當初是怎麽在胸口挨了一刀,重傷未愈的情況下,還能在白金局堅持下來的?
對此, 喬雲铮給出的答案是:因為有你藍姐陪着。
……OK, 現如今都流行當面殺狗, 天理不公。
景鶴的父親景杉,一直對兒子的身體狀況有所擔憂,後來聽說喬雲铮和傅藍嶼準備陪景鶴進黃金局,這才放下心來。
他那天拉着兩人的手, 情真意切。
“你們就是現實裏的神雕俠侶啊, 鶴鶴認識你們可真是三生有幸。”
“董事長,不必這麽客氣。”喬雲铮笑道, “反正我們也拿了您的酬金, 又不是義務勞動。”
“那點酬金根本買不了鶴鶴的一條命,友情價罷了, 我知道你們對鶴鶴好, 這完全不是錢能衡量的。”景杉從懷裏取出兩件白玉佛像的吊墜,硬要塞給他們,“一點心意,千萬收下。”
傅藍嶼婉拒, 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董事長,我已經有兩條項鏈了,實在挂不下了。”
“那就留着,留着辟邪。”景杉語重心長,“像你倆這麽好的孩子,可要長命百歲啊。”
此言一出,連傅藍嶼也忍不住笑了。
她點點頭:“借您吉言,我們都會努力的。”
……
六月份的最後一個傍晚,景鶴和傅藍嶼都去了喬雲铮家,三人一起吃了頓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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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景鶴正在幫喬雲铮收拾餐桌,手上的水還沒來得及擦幹淨,忽覺眼前一黑,人就已經穿越了。
鑒于兩人當時挨得很近,進入游戲後也并排而立,景鶴一轉頭瞧見喬雲铮,非常有安全感,他甚至還親切挽住了喬雲铮的胳膊。
“雲哥,好久沒跟你穿越了,我還挺懷念的。”
“是啊,這次讓我看看,你到底長進了多少。”
景鶴晃了晃自己的胳膊,他為了避免被其他玩家發現端倪,還特意穿了件長袖花襯衫。
“我狀态不佳,也許發揮不了最巅峰的實力。”
“哦?你最巅峰的實力是什麽樣,講給我聽聽。”
景鶴繪聲繪色:“上一場我為什麽受傷?是因為救了個差點死掉的小姑娘,當時那驚險場面……我就不多贅述了,反正很帥,而且姑娘臨通關前,還把自己的手機號碼告訴我了。”
喬雲铮側眸投來一瞥:“那你事後打給人家了嗎?”
“沒有,做好事不留名,我不缺錢,又不圖她回報我。”景鶴理直氣壯,“最重要的是,我一回家就把那串數字忘了,想打也打不過去了。”
“……”
喬雲铮頓時失去了與他繼續聊天的興致,還把手臂也從他懷裏抽了出來。
這孩子,再過多少年,在戀愛方面估計也是個憨憨。
兩人環顧四周,開始打量本次的游戲環境,從而推測故事背景。
他們此刻正身處一條老式的小巷裏,兩側是破舊低矮的居民樓,各家窗戶前都扯着晾衣繩,上面挂滿花花綠綠的衣服和被單。
道旁有大爺大娘搬着小馬紮,一邊搖着蒲扇一邊聊天;小孩子們拍着皮球跑來跑去,追逐打鬧;偶爾有穿着樸素的行人,騎着輛自行車路過,車鈴聲刺耳,車輪咯吱咯吱,感覺鏈條都快斷掉了。
這裏未免太富有生活氣息了,感覺是上個世紀的背景,距離現在也不太遠似的。
景鶴奇道:“雲哥,這怎麽看也不太像是游戲世界啊。”
“越逼真的游戲設定,真正進行起來就越可怕。”喬雲铮說,“但你先別管這個,先把你藍姐找到是正事。”
“哦哦,OK。”
夕陽西下,天光漸沉。
等兩人終于溜達到另一邊的巷口時,見傅藍嶼不知從哪也找了張小馬紮,正坐在那托腮沉思,旁邊還有個胖乎乎戴眼鏡的年輕宅男,在對着她喋喋不休。
“妹子,怎麽稱呼?說實話,你長得特像我前兩天玩的那養成游戲裏的攻略對象河野櫻,又乖又漂亮。相逢即是有緣,我看你也一個人,咱倆要不要先結個盟?我對于解謎很擅長的,完全能罩着你。”
傅藍嶼懶洋洋斜他一眼:“你真有這麽強?”
“當然,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胖宅男笑道,“這樣吧,如果最後咱倆順利逃生了,通關前你把聯系方式給我行不行?”
“抱歉,我這人窮,又與社會脫節,沒買過手機,至今仍舊使用座機對外聯系。”
“……”
“這位大哥,敢情你是上游戲裏相親來了?”景鶴無語吐槽,“勸你,養成游戲最好別當真,否則現實會令你幻滅的。”
胖宅男不高興了,鏡片後面那雙眯縫眼努力瞪他:“你算老幾啊?管天管地還管得着我?”
景鶴:“你先把眼睛睜開再跟我理論。”
“……”
眼看着胖宅男就要和景鶴吵起來,傅藍嶼随手一扯他衣袖,淡定開口。
“算了,剛進游戲沒必要傷和氣,我們先進屋。”
她突如其來的态度轉變,不免讓胖宅男心中暗喜,看他的表情,好像是養成游戲真的投射現實了一樣。
他乖乖跟在她後面進了屋。
景鶴很生氣:“雲哥,你忍得了嗎?藍姐剛剛碰他了,他居然玷污了我藍姐的手!”
“倒也不必,你藍姐在碰他之前,特意用袖子把手裹住了。”喬雲铮悠然道,“況且他跟你藍姐走得越近,死得就越快,別太介意。”
景鶴仔細琢磨了一下,似乎确實如此,這些年但凡是對傅藍嶼有過想法的男人,基本上都葬身游戲了。
哦,倒是有個例外,就比如身邊這位溫柔俊朗的喬姓先生,他不僅沒有葬身游戲,還順利轉了正,變成了傅藍嶼的正牌男友。
人比人,氣死人。
……
晚霞逐漸沉入了地平線的盡頭,夜幕已至。
本次游戲共有八位玩家,五男三女,在黃金局裏算少的了。
大家陸續進入了旁邊那間低矮破舊的居民樓,居民樓門口立着塊牌子,上書四個大字:歡迎來客。
這顯然是針對玩家而言的。
居民樓有四層,上面三層都被封死了,只有一樓是開放的,單元走廊的防盜門都生鏽了,共有五間。
準确來講,能供玩家們使用的只有四間,因為走廊最裏面那間已經有人住了,是個舉止怪異的老婆婆。
老婆婆盤了發髻,穿着鮮紅的開叉旗袍,上繡白色團花,臉上化了很濃的妝,尤其是那全包的深黑眼線,顯得格外的詭異。
她懷裏抱了一只毛色均勻的黑貓,那黑貓綠瑩瑩的眼睛,始終盯着衆人看。
她朝這邊款款走來,繡花鞋踏在地面悄無聲息,并朝衆人擺手,露出一個笑容。
“各位客人,晚飯做好了。”
玩家們一頭霧水,覺得有點蹊跷。
但鑒于每次進入游戲,總要先吃晚飯的,無非是在哪吃而已,也不能因為npc裝扮吓人就不吃飯了。
所以他們遲疑半晌,依然排隊進了老婆婆的家。
老婆婆家裏,所有的家具都蒙上了雪白的布,天花板貼着十幾張寫滿符咒的黃紙,被燈一照影影綽綽的;
正對門口的牆邊供了一具不知名的、面容兇惡的神像,神像前面插着三炷香,氣味濃郁,有些刺鼻;
在通往卧室的那條路上,還擺了一座髒兮兮的落地鏡。
鋪着雪白桌布的圓桌上,擺着幾碟熱氣騰騰的包子,還有八碗黑乎乎的湯,不曉得是什麽湯,也許是紫菜湯。
老婆婆不吃飯,她就抱着黑貓坐在不遠處的竹編圈椅裏,雙腿交疊,陰森而優雅。
衆人疑惑落座,出于必要的警惕心,誰也沒有先動筷子。
大約是為了向旁邊的傅藍嶼顯示膽量,胖宅男自告奮勇,拿了一個包子。
不過他也沒直接咬,而是用手掰開了包子皮。
另外七人的視線,一瞬間都集中在了他的手上。
“這是……哦!”某位穿灰色運動裝的姑娘,登時驚恐捂住了嘴。
她沒具體說什麽,可大家都心知肚明。
包子裏肥瘦相間的肉餡,剁得非常草率,說是肉塊也不為過,且顏色暗紅,甚至還零星粘着粗黑的毛發。
胖宅男的手有點哆嗦,他試探性伸出指尖,摸了一下肉餡。
……結果摸到了新鮮的血跡。
是生肉。
結合游戲背景分析,甚至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是人肉。
他登時把包子扔回了碟子裏,在褲子上瘋狂擦手。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把筷子放下了。
那位穿灰運動裝的姑娘,小幅度幹嘔了一聲,她本能地端起面前那碗湯,抿了一口想壓壓驚。
包子有問題,水總不該有問題吧?
誰知她剛喝進去,就全吐出來了,滿臉嫌棄地抹着嘴。
傅藍嶼低頭,聞了聞自己的那碗湯,不禁蹙眉。
她嗅覺很靈敏,這味道也很熟悉。
不是紫菜湯,是香灰水。
原料大概就是神像前面,那方香爐裏燃盡的香灰。
無論如何,這頓飯是不能吃的。
與此同時,她發現那位老婆婆,嘴角上揚,似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
那笑容就像是……
終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畫面。
老婆婆平靜起身,依舊抱着自己的黑貓,身形略顯遲緩地走向卧室。
開叉的紅色旗袍無風自舞,露出了底下枯瘦蒼白的一雙腿。
傅藍嶼的視線,一直追随着老婆婆的腳步,直到老婆婆經過那座落地鏡。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朝鏡中一瞥。
她驀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