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夜集

傅藍嶼和喬雲铮穿越的那天傍晚, C城下了一場雨, 天空陰雲密布, 跟末日來襲似的。

彼時兩人正跟景鶴聯機打游戲,游戲打到半截突然掉線,悄無聲息就穿越了。

沒想到這一次游戲中和現實世界,除了時間之外, 天氣也連通了。

當傅藍嶼再度睜開眼睛時, 她隐隐約約聽到了雨水滴落的聲響, 可視線中卻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她下意識想坐起來, 豈料頭頂猝不及防撞上了硬物,登時重新躺回了原地。

她沉默半晌, 擡手往四周摸了摸,結果只摸到了堅硬的木板, 且旁邊也沒有任何空間了, 這裏只躺得下她一個人。

這樣狹窄逼仄又四四方方的構造,她只能聯想到一種地方。

……她居然被困在了一具棺材裏。

棺中氧氣稀薄,待上一會兒就難免覺得胸悶氣短, 她試圖推開棺蓋,無奈棺蓋過于沉重,憑她的力量很難撼動。

換個男人來應該是可以的, 但是喬雲铮不在這。

她平複了一下呼吸,正欲再加一把勁,誰知忽聽棺蓋挪動的鈍響, 片刻有冷風夾雜着雨滴,一股腦灌進了棺材內。

有人來了。

突如其來的新鮮空氣,令傅藍嶼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她剛剛喘息兩口,只覺腰間一緊,對方輕輕巧巧将她從棺材裏打橫抱了出來。

不是喬雲铮又是誰?

“對不起,遲了一步。”他在她耳畔低聲道歉,“棺材太沉,我也費了點時間。”

“沒關系,我就知道你遲早要來的。”

傅藍嶼摟着他的脖子借力站穩,随即開始凝神觀察四周。

她所在的這具棺材,明顯已經很破舊了,漆皮都斑駁脫落了不少,在棺材旁邊立着一把油紙傘,傘面正中央畫了一道符,不曉得是用來做什麽的。

她探頭往棺材裏面張望,發現自己剛才沒看到,在腳底的位置放了一柄木鞘匕首,拔開後是刻滿符文的刀刃。

最離奇的是,木質刀柄上,竟然刻着她的姓與名:傅藍嶼。

她以前還從沒遇上過這種情況,有些意外:“這是我的刀?”

“我也有。”喬雲铮指了指別在腰間的匕首,那上面也同樣刻着他的姓與名,“看來這次游戲,系統是按人派發武器。”

可想而知,這也不會是什麽好事,後面肯定有陷阱在等着。

傅藍嶼撐開傘,遮住了頭頂落下的雨,她往前走了兩步,發現前方還有一具棺材,加上她和喬雲铮的,一共三具。

這裏只有這三具棺材,除了腳下的土地,四周都被茫茫濃霧遮住,什麽也望不見,仿佛被某種無形的結界籠罩。

她靠近了最後那具棺材,和喬雲铮對視一眼,兩人站在棺材的一側,合力将棺蓋推開了一道縫隙。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一只纖細白皙的手伸出來,緊緊抓住了棺材邊緣。

……這着實有點像某些恐怖電影的開場鏡頭。

那是一只女人的手,染着亮晶晶的星空黑色指甲,手腕戴着一條褪了色的紅繩手鏈,手鏈的黃金吊墜上刻了一個字母“Z”。

不得不說,有點眼熟。

傅藍嶼正盯着那條手鏈看,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在哪裏見過,下一秒就見有個穿黑色休閑小西裝的女人,踩着酷炫的鉚釘短靴,慢悠悠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那女人顯然是有點缺氧,深呼吸好久才緩過勁來,而後轉過頭,很警惕看向站在這邊的兩個人。

“你們……嗯?”

四目相對,她愣住了,傅藍嶼也愣住了。

兩人同時發聲。

“傅小姐?”

“程小姐?”

這位正是傅藍嶼六七年前在黃金局遇見過的,名叫程媛的女玩家,當時程媛一門心思要與她結盟,态度暧昧不清,她還懷疑過。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自己長得像程媛在游戲中死去的妹妹。

程媛那條手鏈上刻的“Z”字,就是妹妹程芷的名字字母。

程媛承諾過,從此在游戲裏遇到每一個像程芷的女孩,都要盡力去保護,那是自己活下去的寄托。

一晃這麽久過去了,歲月倒是對程媛寬容得很,除了原本的短發梳起了馬尾,額角多了一道很淺的疤痕,其餘的半分沒變,她依舊是那個幹練英氣的美女。

她震驚道:“真的是你們?我們還能在游戲裏遇見第二次?”

傅藍嶼也覺得不可思議:“我也沒想到,這樣的幾率都能被我們碰上。”

通常而言,在系統龐大的數據庫中,玩家們二次穿越到同一局游戲的概率,不足萬分之一。

那時在黃金局分別,雙方都當作萍水相逢,互贈了美好祝福之後,就已經做好這輩子都不會再見的準備了。

誰知時隔多年,彼此竟能玄之又玄的重逢,這種緣分猶如大海撈針,大約是求也求不來的。

“真高興你們還活着。”這是程媛的真心話,她一步跨出棺材,又溫柔又欣慰地擁抱了傅藍嶼,“你和喬先生果然是最默契的搭檔,當年我就這麽認為。”

她穿越過太多局游戲,中途也曾為了最終通關而結盟、算計、背叛,她見過形形色色的玩家,有些哪怕是互報過姓名的,也大多轉頭就忘記了。

只有喬雲铮和傅藍嶼,她一直記得他們的姓氏稱呼,也記得他們的模樣。

不僅僅是因為傅藍嶼長得像妹妹程芷,更因為這兩個人的身上有種奇異的力量,她當初就相信,他們一定能攜手通關。

“看你現在還是好好的,我也很高興。”傅藍嶼拍了拍她的背,語氣和緩,“這下好了,我們也不必糾結跟誰結盟了,咱們仨可以再次精誠合作。”

“問題是目前除了咱們仨,好像也沒別的玩家了。”喬雲铮平靜接口,“棺材只有三具,人也只有三位,我還從沒見過完全沒競争對手的白金局。”

短暫的喜悅過後,程媛終于放開傅藍嶼,她環視四周,神情逐漸嚴肅。

“我倒是聽說過,這種就屬于系統裏的特殊關卡,即開局三名幸存者就被敲定了,我們只需要通關,免去了互相殘殺的步驟——還有一種,是不存在傳統規定的幸存者名額,所有玩家層層篩選,最後只能存活一名。”

傅藍嶼嘆息一聲:“我知道,我們的一位朋友,就抽中了後一種關卡。”

若非如此,憑顧墨池的實力,也不可能輕易折在游戲裏。

那或許也是他穿越這些年,唯一的一次運氣失衡。

因為他想讓白笙活着。

程媛道:“咱們這次遇到的,雖說不必自相殘殺,卻也不算太好。越是這種關卡,難度就越高,換句話講,大概是單憑三個人完全無法搞定的局面。”

“沒關系。”傅藍嶼回答得風輕雲淡,“這些年我們遇到的奇跡也不少,怕也沒用,全力以赴就是了。”

“也對,至少咱們仨聚在一起,勝算總會更高些。”

強者之間,終歸是有信任和默契的。

這時喬雲铮輕拍了下傅藍嶼的肩膀,她轉過身去,發現不知何時,視線前方的霧氣消散了一些,露出了一條通往更遠處的小路。

看來三具棺材全部開啓,下一關的提示就來了。

程媛也撐起傘,拿起了那柄刻着自己名字的匕首,三人沿着小路往前走,只覺兩側的霧氣如牆,只留給他們這狹窄的可供通過的方寸空間,無聲醞釀着未知的恐懼。

小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視線裏的光亮逐漸清晰起來,但這種光亮頗有幾分詭異,等走近了傅藍嶼才意識到,原來是紅燈籠的光。

面前出現了一座挂滿大紅燈籠、熱熱鬧鬧的集市。

沒錯,并非幻覺,真的是一座集市,在現實中也能找到差不多的那種,只在深夜開放,各路商販們擺起地攤招徕顧客,充斥着琳琅滿目的小物件兒,和此起彼伏的叫賣聲。

此時那些商販看上去,也的确是在賣力吆喝,走過路過的行人們,也都在和商販讨價還價。

……雖說實際上,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如同一幕啞劇。

集市的入口處,用類似血的顏色,畫了一道紅線。

紅線外站着一個男人,他穿着白麻布的衣服,一雙白鞋,臉也塗着厚厚的□□,定格在咧嘴微笑的表情。

他笑得實在過于僵硬怪異,不像人,倒像是木偶。

他左手拿着個木魚,右手拿着根槌子,正在一下一下很有節奏地敲打。

他的腳邊,立着一塊木牌,上面用毛筆書了四句話:

一人行此道,三人開其箱。

撐傘不沾衣,鬼喚莫回頭。

究竟是指什麽,眼前這個奇奇怪怪的npc不會開口說話,也沒法給他們解釋。

他們只能靠自己理解。

“第一句話和第二句話,是說我們只能單獨通過這條集市,等三人全部通關後才能打開某個線索箱子?”程媛道,“那撐傘不沾衣呢?”

傅藍嶼猜測:“也許是指,我們進入集市之後必須打好傘,不能讓任何東西沾到衣服上。”

至于“鬼喚莫回頭”,她以前倒也不是沒體驗過。

無論鬼在身後如何引誘呼喚你,都千萬不要回頭看,回頭看了就會被殺害,這是很老的民間傳說了。

現在面臨的問題是,誰要先進入集市,給另外兩位趟趟道。

“那不如我……”

“我先去。”喬雲铮不假思索打斷了她的話,“打頭陣的事情,不應該讓女孩子來,我會在集市的盡頭等你們。”

說完,他将油紙傘撐在頭頂,毅然舉步踏進了入口那道紅線。

作者有話要說:  ※※那首提示詞是我瞎編的,找不着出處,不押韻,但也不能搬運※※

誰能想到,程媛小姐還能再次出場呢?

(友情提示:忘記程媛是誰的,建議重溫第六卷 閃靈旅館,就是裏面那個被雲哥誤會喜歡藍妹的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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