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三只鬼
四位長相怪異的npc轎夫, 最終在三人面前停了下來,他們彎腰放下轎子, 落地瞬間那鈴铛又響了幾聲, 聽得人心裏發顫。
他們都沒說話,但看那意思,明顯是讓三人進轎。
怎麽,這游戲裏還有擺渡車呢?負責接玩家去任務地點?
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 鑒于規則如此,反抗也沒用, 索性排好隊挨個鑽了進去。
轎子的角落裏, 點着兩盞油燈, 無論轎子怎麽颠簸都很穩當, 将狹小的空間照得紅幽幽的, 有點滲人。
傅藍嶼和喬雲铮并排坐在一邊,程媛坐在另一邊,由于轎頂過矮, 喬雲铮甚至還需要稍稍彎着腰。
轎夫們晃晃悠悠擡着轎子,傅藍嶼從轎簾的縫隙暗中往外窺視, 發現霧氣消散,他們目前是處于一片無垠茂密的樹林裏。
月色明亮, 透過錯落的枝葉,在地面照映出斑駁的光。
她能隐約望見遠方的景象。
……冊子裏所謂的百鬼們,正穿梭在這片荒寂的土地上。
它們奇形怪狀、猙獰百态,潛行在蒼茫的夜裏。
它們中的一部分察覺到了轎子的存在, 但并沒有攻擊的意向,只是慢悠悠地路過。
風驟起,送來濃重的血腥氣。
條件不成熟,時機還沒到,這些鬼怪暫時不會對玩家性命造成威脅。
現在是完成任務的階段。
借着轎子裏的光亮,傅藍嶼一邊快速翻着百鬼名錄,一邊試圖将游蕩在樹林裏的那些鬼怪,與名錄的畫像對上號。
喬雲铮就坐在旁邊,單手替她撩着轎簾。
他低聲提醒:“剛才看見了獨角鬼王和疾行鬼,往那邊去了。”
傅藍嶼點頭:“還有那個,穿書生衣服的,是科舉鬼;那個脖子跟長頸鹿一樣的,是落頭氏。”
“那個穿藍綠色衣服,長了張蝙蝠臉的小孩,是瘧疾鬼。”
除此之外,牛頭馬面、貓鬼狐鬼、琵琶鬼蛇骨婆、窮煞雙鬼……因長相太有特色,都比較好認。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刺耳尖嘯,像是雷電裏呼嘯的風聲,應該是某種鬼怪正在咆哮。
有只體型龐大,渾身生滿尖刺的惡鬼,鋒利前肢長得跟螳螂似的,在夜幕裏閃爍着寒光。
是刀勞鬼,攻擊性非常強的一種鬼。
聽得程媛小聲吐槽:“你看那個,是九頭鳥吧?九個頭都長得跟帶魚似的,我有點餓了。”
傅藍嶼嘆氣:“我也餓,稍微忍忍吧,這次好像沒有供咱吃飯的地方,不被鬼吃就謝天謝地了。”
她有點後悔,早知道穿越前就不該跟景鶴聯機打游戲,應該把景鶴叫家來吃頓火鍋的。
不過算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要盡快找出任務裏的三只鬼,速戰速決。
俎鬼,熾燃鬼,藍面鬼。
奇怪的是,目标始終沒有出現。
毫無征兆的,轎子突然緩緩上升,仿佛是在爬一座橋。
傅藍嶼低下頭,發現轎夫行走的速度遠比自己想象中更快,樹林往身後倒退,前方是一片寂靜的河域,而他們此刻就在橫貫河域的拱橋上。
河水粼粼,在月光下翻湧着詭異的黑浪。
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了有碩大魚頭一閃即逝,張開的魚嘴裏利齒森森,很快就重新沒入了水底。
“是俎鬼。”她跟喬雲铮說,“在水裏,很難捉。”
喬雲铮望着她所指的方向,神情凝重:“不管怎樣都得試試。”
程媛用手肘碰了傅藍嶼一下,示意她往另一邊看。
傅藍嶼轉頭,見轎子的右面窗口,有一頭頂潰爛、通身漆黑的惡鬼,正佝偻着身形路過,它每一簇堅硬的毛發都燃着藍紫的火焰,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風助火勢,轎子剎那間起了火,同一時刻四名轎夫松開手,齊刷刷消失在原地。
轎子咣啷一聲落地,震得裏面三人差點摔倒。
喬雲铮迅速躍出轎子,果斷把傅藍嶼扯進了懷裏,傅藍嶼拉着程媛的手,把程媛也拖了出來。
三人剛剛站定,轎子就在他們面前烈焰蓬發,化作了飛灰。
他們被留在了這座橋上。
熾燃鬼的喉嚨裏,發出類似小孩啼哭的聲音,它凸出的眼睛一瞬鎖定了他們,四肢匍匐作勢蓄力。
它随時可能撲過來。
“我們負責自己的鬼怪,分頭行動。”傅藍嶼反手拔出自己的匕首,冷靜開口,“雲哥,你千萬小心——程小姐,你的藍面鬼在那邊。”
程媛擡頭,遠遠望見有個婀娜多姿的女人朝這邊走來。
乍一看這個女人沒什麽特別的,只是性感罷了,但仔細看會發現在月色裏,它一張臉兩側的皮,還沒有完全合攏在一起,像是被帶着鋸齒的砍刀給硬生生豁開,露出裏面藍面獠牙的模樣。
**慢慢愈合,變成了杏眼紅唇的白衣美人兒,若非親眼所見,任憑是誰都難免恍惚。
這一幕跟百鬼名錄裏畫得一模一樣,藍面鬼有個別稱,又叫畫皮鬼。
而程媛的任務,就是将這只鬼剛披上的皮,重新剝下來。
……難上加難。
天際陰雲聚攏,河面暗光洶湧,黑色波浪猛然間掀起數丈高的水牆,以排山倒海之勢朝橋上壓來。
喬雲铮單手護住傅藍嶼後退,他握緊匕首,側頭深深看她一眼。
“在這等我。”
說完,他沒等她回答,雙手在欄杆上一撐,縱身躍下了河水。
程媛大喊:“傅小姐,小心你身後!”
傅藍嶼猛一回身,手中匕首下意識橫向劃過,登時割開了意欲偷襲的熾燃鬼的頭皮。
熾燃鬼的頭頂如同一座噴發的火山,每一簇火焰都化作如有實質的利刃,争先恐後朝她襲來。
匕首在傅藍嶼掌心靈活轉動,漸漸浮現出不同于尋常武器的銀色光暈,她一面踩着滿地的水跡後退,一面連續削斷攻至面前的火刃,半刻喘息的時間也沒有。
“傅小姐!”程媛在即将迎戰藍面鬼的前一秒,仍不忘把手裏的油紙傘抛給傅藍嶼,“接着!”
傅藍嶼的柔韌性向來一流,她當即腰身九十度後仰,左手穩穩接住傘柄,就勢開傘擋在了身前。
與此同時,從熾燃鬼口中噴出的火焰,不偏不倚都擊在了傘面上,複又熄滅。
果然,系統給的傘,從某種程度上講相當于盾牌。
傅藍嶼被那股沖力撞得倒退數步,險些滑倒,她剛扶着欄杆站穩,熾燃鬼便又再度張牙舞爪撲來。
從他嘴裏吐出的那條舌頭,居然也燃着密密匝匝的火星,上下甩動間像一道鞭子。
舌頭甩在傘面,在傘面留下一道灼燒般的焦黑痕跡,震得傅藍嶼手腕發麻。
傅藍嶼在拱橋上奔跑,熾燃鬼在後窮追不舍,背景是星月黯淡的天色、相互交織的雨與火、暗浪肆虐的河。
如果此時将鏡頭拉長,這樣的抽象又蕭瑟的畫面,像極了末日電影的構圖。
傅藍嶼旋轉着傘柄,将那些襲來的火焰盡數甩落,她側眸一瞥,驀然把傘用力推向熾燃鬼,然後趁對方噴火抵抗的瞬間,腳尖一點躍上了旁邊的欄杆。
她雙手攥緊匕首,從欄杆上高高跳起,對準熾燃鬼的頭顱,以淩厲之勢,從上至下借力劈斬。
這一招準而狠,幾乎用上了她全部的力量。
熾燃鬼的注意力,暫時還在那把油紙傘上,它來不及反應,只聽“咔”的猶如木料被鋸斷的聲音,匕首嵌入它的後頸,沒有任何阻礙地斬下了它的腦袋。
腦袋骨碌碌滾出了很遠,它的身體仍僵立着,站了好久,火焰才慢慢熄滅,像是一具失去熱度的焦炭,轟然倒地。
傅藍嶼單膝跪地,捂着胸口喘息了半天,她覺得自己的胳膊又酸又疼沒了知覺,良久才勉強恢複過來。
她站起身,拎着傘和匕首,急着去支援程媛。
程媛那邊顯然也不輕松,藍面鬼從袖中伸出的利爪,堪比十根純鋼利刃,稍微蹭到皮膚,就要削下一片肉來。
程媛目前很被動,只有閃避的份,無力還擊,更不要說去剝對方的皮了。
傅藍嶼快步走到近前,在确定戰局形勢之後,揚聲提高了音量。
“程小姐,閃開!”
程媛果斷依言俯身,下一秒,傅藍嶼就将自己的匕首當成暗器擲了出去。
匕首在半空中折射出一道寒光,刺破風聲,正中藍面鬼的臉。
刀刃在藍面鬼的臉上,拖出了一條長長的血痕,原本是美人的面相,便現出了幾分殘破的猙獰感。
這道缺口,使得藍面鬼全身都開始漏氣,白皙完美的皮囊迅速萎縮,最後猶如皺皺巴巴的樹皮,貼在它的骨頭上。
程媛一個箭步沖上前,雙手舉刀,猛地紮進藍面鬼的額頭,再就勢向下一劃——
于是整張**,就如同花生殼一般朝兩邊裂開,軟綿綿地堆落在地。
她的手有點抖,俯身撿了半天,都沒能把那張皮撿起來。
她低聲道:“謝謝。”
“應該的。”
“你那邊怎麽樣?”
“死了,熾燃鬼的首級還在橋上。”
“那喬先生呢?”
傅藍嶼沒過多停留,登時轉身朝着拱橋的方向走去,背影堅定。
“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