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流

夜晚七點, 往機場的車道上堵滿了車,四處鳴笛。

雪還在下,路又濕又滑。

林夭降下車窗, 手肘抵在窗口,望着雨刮器在搖擺。

“嗯, 在去的路上了,他知道我去接他吧?”

林夭淡淡問。

“我跟他說了,張離和他一起。”

江意禾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出。

幹燥的冷空氣讓林夭的呼吸化作白霧,她嗯了一聲, 跟着前面的車慢慢踩油門。

挂了江意禾的電話又接到老板的電話。

“請假去哪了?周開祈等着你的照片發博,挺趕的。”

“機場接人,晚上回去幫你弄。”

老板無奈:“行吧。”

去到機場七點半, 時間差不多, 林夭就站在接機口等着。

人不少,林夭倚着欄杆,等了一個小時左右,沒等到人。

“他長相變化大嗎?”

林夭問江意禾。

江意禾馬上給她發了張照片。

看得出來是最近兩年拍的,穿着學士服的畢業照, 身材清瘦颀長,他表情很淡, 嘴角似有若無的牽了牽,疏離而矜貴。

變化不大,只是褪去一身青澀後顯得鋒芒內斂了。

他身邊好幾個女同學,笑意耀眼。

林夭視線在幾個女同學身上轉了一圈, 最後落在他的嘴角處。

他也肯跟同學拍照了,會對着鏡頭客氣地揚嘴角。

挺陌生的。

林夭收回目光,對江意禾說:“變化不大, 我沒見到他,航班延誤了?”

江意禾似乎很忙還沒回,林夭翻了下微信,直接跟江嘉屹溝通。

她換過兩次手機,在通訊錄裏翻了好久,才找到他的微信,頭像沒變過的純黑。

對話的頁面一片空白,五年前到現在。

她編輯微信:“我在接機口沒等到你,在哪?”

按下發送。

然後收獲了一個紅色感嘆號。

還有一句:「對方開啓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的朋友……」

林夭盯着那個感嘆號,緩緩地挑眉。

她被删好友了?

她靜靜站了一會,翻開手機通訊錄,找到他的手機號撥打過去,提示手機號碼已注銷。

林夭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

問江意禾要江嘉屹的手機號碼,對面似乎是百忙之中抽空給她發了個號碼,什麽都沒來得及說。

號碼靜靜躺在對話框裏,看着隐約帶點兒眼熟。

林夭想了一下,沒想起來。

撥打過去。

嘟嘟——接通。

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來:“喂你好,你找江嘉屹的話他正在洗澡,你留個姓名,我一會讓他回電話。”

林夭手放進衣兜,低了頭往機場外走,淡淡道:“我叫林夭。”

“林夭?你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話似乎只到一半,對面換了個人來接電話,聲音平靜低沉:“喂。”

耳熟又陌生。

是江嘉屹。

林夭眯了眯眼。

“喂?”

靜了一陣子,對面似乎帶點遲疑:“林夭?”

這個稱呼讓林夭拉車門的動作頓了一下,一片雪花趁機落在鼻尖,被體溫化開。

他叫她林夭。

林夭驀地升起一種直覺,他喊她前帶的那點兒遲疑,是在想要不要稱呼她——林小姐。

“嗯,是我。”

她慢慢拉開車門,把包丢進去,然後摔上車門,靠着。

“抱歉,航班因為工作原因提前了,時間緊急沒來得及通知你。”他平靜而有條不紊地說。

過分客氣。

歉意也是真實的。

林夭忽然從言語之間感受到他的變化,她笑笑:“你是把我的號碼也删了?”

否則下飛機到酒店的途中,總有時間打個電話。

江嘉屹頓了頓,緩緩道:“手機丢了一次,號碼沒有了。”

沒什麽情緒起伏,不過是敘述一件客觀事實。

林夭幾乎能隔着手機,想象到他古井無波的目光。

她緩緩呼出口燥冷的氣,也沒問微信的事。

大概心知肚明。

“嗯,那我可以跟你姐交代了。”

“謝了。”

他疏離而禮貌。

林夭想了想,回他一句:“不用客氣。”

林夭原本以為這次見一下,大概要很久以後才會再見。

只是沒想過,那個“很久以後”就是明天。

林夭當晚回家後馬不停蹄給周開祈弄照片,靠一杯咖啡續命。

一邊修一邊發給老板過目,到最後敲定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多。

結束的時候老板給她發消息:

“明天八點,還有急張單子,你和我妹還有幾個小家夥去跟,地址已經發給她了。”

林夭抵着額頭笑,打字:“楊哥,你這是不打算給我活命了?”

“我也有另外一張單子,也活不了,大家頂着上吧。”

林夭無奈地應下,連忙睡了。

七點左右,她就從被窩裏爬起來,孤魂野鬼一樣換了衣服,去停車場取車。

一輛不知好歹的車堵了她的路,把她的車嚴絲合縫塞在車位裏。

林夭等了一陣子,到底沒等到人過來處理,幹脆打車去了楊茜給的地址。

一個寬闊的博物館,圍了鐵欄杆不讓進。

“姐,這邊。”

一進去,楊茜對她招手。

一個什麽展覽正在準備階段,人來人往布置場地,亂了些。

林夭過去,楊茜出示工作證明一邊帶她往裏走,一邊跟她解釋這次的任務:

“要辦畫展,現在是籌備階段,我們拍的照片是給他們宣傳用的,人要拍,畫也要拍……”

林夭瞥過去。

好幾個人從偌大的場館一側走來。

“不滿意嗎?”

為首的那個緩步而來,路過一處挂壁的時候腳步停下,平淡吩咐:“燈不行,換暖光的。”

“臨時換?”

“嗯。”

楊茜湊過來低聲說:“走前面那個這次畫展的畫家,叫江嘉屹的。”

林夭自然也認出來了。

江嘉屹比從前高了不少,清冷淡漠,表情不多,讓人猜不透想法。

他戴上旁邊人遞上來的棉絨手套,抽起一幅畫放在一旁的桌上,“被劃花的是這幅畫?”

“對……”

幾人有些焦慮和緊繃,昨晚送過來才發現劃花了,找不到責任者。

“撤掉。”

他下結論。

一個看着像畫廊項目負責人的男人說:“少了一幅,主題不完整了。”

“我不展示殘次品。”江嘉屹口吻聽不出動搖的意思。

“那這個……”

江嘉屹邊摘手套邊側眸:“換這幅。”

一旁的張離把一幅畫的防水袋拉開,小心展示了一下。

男人目露驚訝:“《煙》?你不是不肯展示嗎?”

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靠在門邊,望着後花園抽煙的畫面,半遮半掩的側面。

煙霧袅袅,朦胧不清。

昏黃與黑暗交織,濃烈的孤寂。

抽離又和諧。

溢出畫面的故事感,畫中人仿佛真實存在。

這幅畫他垂涎了許久,但都知道江嘉屹這幅畫很久前創作,一直不展出,見過的都深有感觸,圈中有名,無奈見過的太少。

江嘉屹垂眼,晦暗不明:“無所謂了。”

負責人松了口氣,這幅《煙》比被劃花的那幅更符合主題。

無論如何,江嘉屹的到來救了他一命,這個項目要是被他辦砸了,畫廊會把他幹脆利落踢走。

林夭淡淡收回目光,江嘉屹的變化很大,他的社交障礙幾乎克服,盡管也并不是親和平易近人,但待人接物從善如流,從容不迫。

她問楊茜:“主題是什麽?”

“主題好像叫‘情不情’。”

“紅樓夢的情榜?”

“啊?”

楊茜不懂。

“大概意思是,以情去對待一切無情、不情的人或事。”

“挺複雜的。”楊茜懵懂道。

江嘉屹緩步往另一邊走,那些人跟了上去。

林夭來到那幅《煙》前,畫正被負責的人小心翼翼舉起,她擡起相機,拍了一張。

然後低頭看。

這畫面很美,但處處透着矛盾的冷漠。

“畫中人大概就是那個不情的人吧?”楊茜說。

到底是搞攝影的,這點悟性還是有。

林夭凝眸望着,微微眯眼。

“我來之前做過功課,聽說這畫有原型。”楊茜小聲道。

其實是桃色八卦新聞,當然也是這畫備受關注甚至出圈的原因之一。

“誰?”

林夭問。

“好像是他之前的姐姐,叫江夏知的。”

林夭挑了下眉,“江夏知?”

說着話,沒發覺場館裏人越發少了。

“你們,”

一個女人不遠不近地對她們招招手,“過來一下,幫忙擡一下這些。”

楊茜環顧四周,發覺就是在叫她們,她看向林夭。

林夭靜靜望了女人一陣子,不像個與人為善的,她習以為常地點頭,“過去看看。”

他們做拍攝的,因為本身也要搬搬擡擡一些道具,以至于讓很多甲方都誤以為他們是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那些是一箱箱拆下來的燈具。

數量多而重,不是随便兩下的事。

林夭望着女人,兩人有些對峙的意思,僵持不下。

女人拍拍她肩膀道:“也就搭把手的事,不用看我,大家都忙。”

林夭笑笑,彎腰去碰那個箱子,頭發從肩膀傾瀉而下,一道低啞的聲音響起。

“林夭?”

她頓了一下,緩緩擡頭。

江嘉屹站在一側,微微側低了頭看她。

熟悉的臉躍入眼底。

她頭發更長,勾勾繞繞搭在肩膀垂下,層層疊疊散開。

皮膚冷白,眉眼寡淡,對什麽都沒興趣沒欲.望的一雙眼睛。

場館采光很好,幾縷光跳入,适時落在她臉上,把蒼白到發冷的臉填上些許暖意,

他視線從她臉上掠過,一觸即收。

問:“怎麽在這?”

林夭懶懶笑了下:“影子的攝影師。”

他擡手看了眼腕表,問那個女人:“人呢?”

女人不自覺緊張了一下,解釋:“被張總叫去開會了。”

“都休息吧。”

他随口說完,對林夭客氣地颔首,然後轉身。

身影消失在冷冰冰的門後。

林夭雙手插兜站了一陣子,被楊茜拉着去場館內的休息室。

楊茜很興奮,一邊走一邊跟她八卦:

“你認識江嘉屹?”

林夭倦淡笑了笑,沒吭聲。

“他那是幫我們解圍嗎?那人真牛,我們是攝影師,她居然讓我們搬東西。”

“習慣了。”林夭随口答。

“姐,你還沒說你是不是認識江嘉屹。”

說着,兩人已經尋着标示,到了休息室的門口。

林夭随意道:“算認識,我閨蜜的弟弟,很久沒見了,不熟。”

“哇!”

兩人一起緩緩拐入休息室。

這是一個供內部人士用的茶水間,桌椅俱全,咖啡機和各式茶和點心都備着。

江嘉屹站在熱水壺前,往一次性紙杯裏倒入熱水,泡了杯中的紅茶包,缭繞的香味散開來,拂過鼻尖。

他微垂着頭,指尖挑起茶包,靜靜提了提茶包的繩子。

林夭腳步頓了一下,剛剛她們講話的聲音并沒有刻意壓低。

江嘉屹倏爾側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靜了幾秒。

林夭若無其事走到全自動咖啡機前,拿了紙杯按了咖啡機的按鈕。

等機器運作的時候,她轉過身靠着吧臺,問他:“這幾年過得好嗎?”

他把紙杯放在嘴邊,煙霧騰起,模糊了鋒利如劍刃的眉眼,淡漠道:“還行,挺順利。”

“你怎樣?”他随口問。

林夭說:“我也還行。”

“我記得你以前對茶很挑。”

林夭看向他手裏的紙杯,還記得他以前喝的紅茶,那個香味能從二樓聞到,他從不喝茶包,對茶葉泡幾泡再喝也很講究。

他說:“人會變的。”

“也是。”

然後是相顧無言。

滴的一聲,機器提醒她咖啡好了。

林夭轉回身,握着滾燙的紙杯,找了下糖和奶球,她撕開包裝把奶和糖倒入,用攪拌棒有一下沒一下地攪拌咖啡。

“我哥這麽辛苦你,我回去叫她給你加工資才行。”楊茜拿起糕點咬了一口。

“可以,我不介意。”林夭要笑不笑。

兩個人也沒重新轉回去,就這樣面向吧臺,順着這個話題說了一陣子話。

啪的一聲,像紙杯丢進垃圾桶的動靜,林夭回頭,看見他沉冷疏離的背影,悄無聲息離開了休息室。

楊茜像是才敢說話似的喘了口氣:“他剛剛盯了你好久。”

林夭擡眼:“嗯?”

“他,剛剛看着你的背影好久,不是正常的時長,我肯定。”

楊茜就差舉起三根手指發誓。

林夭不太在意地半牽起嘴角,倦淡地笑了聲:“應該看錯了,說不定在走神而已。”

楊茜啞口無言。

不排除有這個可能,她也試過走神放空的時候被人誤會盯着人看。

可那個眼神不像走神啊。

挺複雜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明天要上夾子,今天提前更新

明天夾子當天推遲到晚十一點更,麽麽。

預收點專欄——《狂風中熱吻》

1、分手五年後,桑禾重遇前男友。

街頭、昏黑、路燈,他摟着現女友,從她眼前走過。

現女友:“又是哪個前女友?”

他溫和笑道:“不相幹的。”

桑禾垂眼離去,黯然落寞。

一次聚會,桑禾攜男友出席,氣質清冽,眼角眉梢晃人,而男友眉眼幾分像他。

謝也的好友挑眉:“看來你當年跟她分手,她傷得很深,走不出來,找的男朋友個個像你。”

謝也半牽唇角,毫無所謂。

好友:“不複合?”

一襲長裙揚起一角,晃進謝也的眼,他倦淡掀起眼皮:

“不吃回頭草。”

後來各自分手,夜色撩人,一觸即着。

謝也把桑禾抵到梳妝臺上吻,從她身後掉下一張照片。

男人溫柔,女人青澀清純。

眉眼也幾分像他。

“這誰?”

她淡淡道:“初戀。”

謝也:“……?”

當晚拂袖而去,摔門力度極大。

2、謝也有許多女人,唯獨一道搖曳身影時時冒進他腦海。

幾經輾轉,他到底栽回到她身上,開口求複合。

桑禾淡笑:“好。”

她說:“他們都不如你。”

謝也很受用,呼出的煙霧跳升:“怎麽?”

她說:“只有你最像他。”

“……”

他咬牙切齒把她按倒,忍無可忍:“桑禾,你還有人性嗎!?”

#我以為別人都是我替身,誰知道我也是替身之一#

#破鏡難難難難圓,渣男遇渣女#

#虐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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