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旺兒是慧貴妃娘娘宮裏的一個小太監。旺兒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什麽時候入宮的了。只記得年幼時,家裏窮的都揭不開鍋了,全家人都靠着村裏的親友施舍救濟過日子,母親揭開鍋,是一大鍋水和一勺米熬制的粥,旺兒還記得那種口感——和喝水一樣,只是多了一點兒米味。
但是就算家裏一貧如洗,家徒四壁,父母依舊沒有放緩生兒育女的步伐。每一年都會為旺兒誕下新的弟弟妹妹,直到——直到父母感覺家裏已經無法支撐這麽多人茍延殘喘了。
于是在同村嬷嬷的撺掇之下,父母将旺兒送進了宮裏當太監,年幼的他十分抗拒,怨恨、害怕、無助各種情緒包裹着他,但是父母的決心不容他扭轉,他淨身入宮,也成為板上釘釘的事情。
進宮以後,旺兒強忍着身體的痛楚,止不住對父母多加怨恨,即便到了今日,旺兒也沒能原諒狠心的父母。旺兒入宮以後,膽小怕事,一直在最低賤的地方做着最卑微的差事。
直到有一天,本應該送進慧貴妃娘娘宮裏做事的小太監,年輕氣盛,頂撞了大太監,大太監惱羞成怒,為了羞辱那個小太監,随便抓了一個送去了慧貴妃娘娘那裏,他這随手一抓,便抓到了旺兒,從此旺兒可以不用做卑賤的差事,只在慧貴妃娘娘宮裏做點事情,到底比以前體面一些。
只是慧貴妃娘娘宮裏的丫鬟們,和那些做久了的太監們,都喜歡拿大擺架子,旺兒沒少受苦,但是他性格又非常軟弱,對外頭的下人們,又拿不出架子來,只一味地被欺負。
沒想到要去向慧貴妃娘娘通報一件皇上下令各宮不用刺繡的事情。這各宮将足夠的刺繡交與內務府,各宮才能領取全額的月例銀子,不然就要扣錢,這是慧貴妃娘娘為了後宮開源節流想的法子,如果下令不用刺繡,則是打慧貴妃娘娘的臉。去通報這個消息的差事,宮裏沒人願意做,這個丫鬟推那個太監,那個太監推這個丫鬟,一陣相互推辭之中,衆人統一戰線,決定将此事推給資歷淺的小太監旺兒。
旺兒為了能在慧貴妃娘娘宮裏繼續過下去,只得硬着頭皮接下這個差事,慧貴妃娘娘肯定會因為此事暴跳如雷的!但是事實不在旺兒的預料之中。
旺兒膽戰心驚将事情告知慧貴妃娘娘之後,慧貴妃娘娘果然如料想的那樣暴跳如雷,怒發沖冠,勢必要打人來解氣一樣,不過旺兒才發現,慧貴妃娘娘并不是生他旺兒的氣,而是生另外一個宮裏的麗妃娘娘的氣。
旺兒大氣也不敢喘,安靜聽着慧貴妃娘娘和竹心講話,直到慧貴妃娘娘将一件旺兒根本做不了的事情交給他——慧貴妃娘娘要他去調查麗妃娘娘私下見面的那個侍衛的身份。
“這哪裏是奴才能夠做得到的事情!”旺兒背地裏狠狠地說道。旺兒只是慧貴妃娘娘宮裏一個最卑微的小太監,而慧貴妃娘娘随便一句話,則讓旺兒拼了性命也無法做到。
他忍不住哭起來了,平常欺負他的那些丫鬟太監們看到旺兒哭出來,也都一個個好心湊過來詢問,旺兒只好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衆人紛紛表示愛莫能助。
旺兒癱坐在地上,覺得自己在宮裏的太監生涯到頭了,他無從找起,只要慧貴妃娘娘生氣,嘴皮子一擡,他就會被關進監獄裏,等候他的将是命喪黃泉。
一個小丫鬟偷偷給旺兒支了一個招,只以慧貴妃娘娘的身份去內務府要來皇上身邊侍衛的花名冊,旺兒走投無路,也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便屁滾尿流跑到內務府,假借慧貴妃娘娘之名要了花名冊。
接下來旺兒又是一籌莫展了。他看着花名冊的一堆名字,其中任何一個,都可以不廢吹灰之力弄死他旺兒,要旺兒去調查他們,給旺兒十個膽子也不夠,在這慧貴妃娘娘的宮裏,也不會有人來幫他。
其他的丫鬟和太監們,看旺兒的眼神,只當作旺兒已經死了。旺兒悲哀地在慧貴妃娘娘的府裏感受到了人情冷漠。
幾天後,旺兒已經放棄掙紮了,他做好被處死的準備。鼓起勇氣,旺兒走進了慧貴妃娘娘的房裏,這時候慧貴妃娘娘正坐在胡床上,竹心一旁用剪子修剪着長出來的花枝。
慧貴妃娘娘馬上注意到房裏的不速之客,她用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闖入的這個可憐的小太監。“你是我宮中的太監?看着面生得很。”慧貴妃娘娘撿起一顆瓜子,嗑了吃了下去。
旺兒全身顫栗不止。“娘娘,我是上次通報皇上下令各宮無須刺繡那件事的太監。娘娘讓我去查是哪一位侍衛和麗妃娘娘私下見面。”
“哦,”慧貴妃娘娘嘴角浮起輕蔑的微笑,“難怪本宮看你面生得很。這不好的消息,他們都不敢來和本宮說呢,只派最可憐的太監來說。”說着笑了一陣兒,絲毫沒有将旺兒放在心裏。
對于旺兒來說,這只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寧靜,因為不久後,慧貴妃娘娘就會勃然大怒,旺兒知道的。旺兒無可奈何,硬着頭皮說:“娘娘,奴才辜負娘娘了,奴才并未查清楚麗妃娘娘私下見面的那個侍衛是誰。”
有眼淚在旺兒眼眶裏打轉,馬上慧貴妃娘娘就會下令處死他了,并且呵斥他:“該死的奴才,你怎麽這麽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那本宮要你有何用?”旺兒在腦海裏構思着慧貴妃娘娘大怒的神情,自己吓的已經滿頭是汗。他甚至開始想念娘親了,想念那喝起來和水一樣的稀米粥。
“你不提,本宮都忘記囑托你這件事了,可是難為你了。”慧貴妃娘娘笑道,“本宮已經知道是誰了,難為你還記得,下去吧。”說着賞賜了旺兒一兩銀子。
旺兒驚掉了下巴,原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他是知道慧貴妃娘娘的脾氣的,但是慧貴妃娘娘非但沒有怪罪他,反而賞賜了一兩銀子,這簡直讓旺兒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旺兒歡天喜地拿着恩賜下去了。
慧貴妃伸出纖纖玉手,在那盤裏抓了幾顆瓜子。“可憐的小太監,”慧貴妃打趣道,“看他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平常沒少被欺負。”
“娘娘倒是沒尋他的錯處,這麽點事情都辦不好。”竹心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其實竹心內心深處是非常讨厭旺兒的,雖然旺兒平常沒有惹到竹心,但是旺兒舉止畏畏縮縮,說話聲如細蚊,做點事情必定扭扭捏捏,帶出去都有有辱慧貴妃娘娘宮內的形象。
慧貴妃娘娘道:“可憐見的,一個小太監能查到什麽,我那時候不過在氣頭上,随便囑咐他一句罷了。”慧貴妃娘娘換了一個姿勢坐下來。“麗妃娘娘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竹心拿着剪子剪下一朵長出來的花苞,那花苞随即掉落在桌上,竹心将花苞扔在了地上。慧貴妃娘娘沒有怪罪旺兒的意思,竹心也不好再說什麽。只笑着說:“娘娘消息靈通,用不着指望一個小太監。娘娘,到底是哪一個侍衛和麗妃娘娘私下見面呢。”
慧貴妃娘娘露出一個譏笑的表情,她雙手交握。“本宮收到耳目送來的消息,那個人不是別人,正在皇上身邊的侍衛之一——名叫柳印的。他侍奉皇上左右,時常能在宮裏走動,找到機會假扮成太監和麗妃私下見面,也不是不可能的。”
竹心驚訝道:“竟然是他,難怪了。這人我有印象,奴婢曾和他有過幾次接觸,他對麗妃娘娘的評價很高,原來還有這麽一層緣故在,這樣也說得通了。”
慧貴妃娘娘洋洋得意,似乎這些還不夠表達什麽,又繼續說:“麗妃父親是宰相,而柳印的父親只是官居五品。麗妃是皇上的愛妃,一宮主位。而柳印只是皇上身邊的侍衛而已,家世、地位懸殊。你猜,麗妃為何會接見柳印?”
竹心嬌美的面容浮現出不解的神情,她在用自己作為一個丫鬟的想法,揣摩麗妃娘娘和柳印的想法,她想了幾百個原因,但是又被自己一一否認,直到她無法确定。“奴婢愚鈍,不能得知其中緣故,只瞎猜一個,麗妃娘娘和柳印情投意合,□□後宮。”竹心聽着這不知羞恥、大逆不道的話語從自己嘴巴裏說出來,臉上紅如朝霞,甚至耳根子都是通紅一片。
慧貴妃娘娘哈哈大笑起來,在宮裏不如以前在府裏輕松,宮內規律森嚴,竹心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慧貴妃娘娘笑得這麽無拘無束了,仿佛又回到了曾經在李府的時光。
慧貴妃娘娘笑完以後,整理了一下衣冠,鬓角的頭發也在笑聲中随意散開來了,竹心放下剪子,替慧貴妃娘娘将頭發攏到耳後。慧貴妃娘娘笑道:“你說的對了一半。他們兩個可不僅僅是情投意合那麽簡單!真相是他們是青梅竹馬、自□□好的兩個人。”
竹心驚訝地嘴巴都合不攏,她貧瘠的想象力根本無法将麗妃柳印和青梅竹馬聯系到一起,這簡直不可思議。竹心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了,只看着慧貴妃娘娘。
慧貴妃娘娘頓了一頓,繼續道:“事情還不僅如此簡單,他們兩個的父親是故交,從小一起做官的,兩家同時懷孕,便定下了娃娃親,一直一起生活在一處,直到長大成人。”
竹心驚訝道:“這……她們之間有婚約?”
“是啊,”慧貴妃洋洋得意道,“不過我猜,因為楊家已經做到了宰相,而柳家還是五品之官,楊家覺得門第不般配,便尚沒有将女兒婚配過去。所以才有這蹄子入宮成為麗妃娘娘的機會。只是我看這好景也不長了。”
竹心拿起剪子,繼續修剪桌上的花瓶。瓶子裏插的是一把紅彤彤的洋繡球,開的一團喜氣。竹心一邊擺弄形狀,一邊道:“那麗妃娘娘如何入宮了,還是皇上親自召進宮的。”
慧貴妃娘娘的笑容凝固住,仿佛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回到原本常見的冷若冰霜。她惡狠狠地道:“那蹄子能入宮,也是她十輩子修來的造化。本來皇上南巡,和他八竿子打不着邊,結果皇上南巡船上受了風寒,睡過去了,然後夢見那蹄子在服侍皇上,醒來之後,便點名讓麗妃入宮。麗妃知道了,便相處十幾年的青梅竹馬也不要了,婚約也推了,只巴不得馬上入宮當皇妃呢!”
竹心嘆息道:“沒想到麗妃娘娘竟然攀了高枝,就翻臉不認人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娘娘的耳目也非常厲害,這麽多東西都打探到了,不怕以後治不了麗妃娘娘。”
慧貴妃娘娘自信滿滿。“我的耳目還打探了更多的消息,我知道的可不僅僅是這些,現在麗妃的一切,都牢牢掌握在我手中。可以說,現在的麗妃娘娘,就是我案板上一條奄奄一息的魚,我想她今日死,就今日死,想她明日死,就明日死。”
“那娘娘,還在等什麽呢?”竹心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從她入宮開始,她看到慧貴妃娘娘一次又一次用手段害死了無數妃嫔,她們大多數母家都十分顯貴,但是和李家相比,只是不值一提的蝼蟻。
還在李家時,慧貴妃娘娘還是未出閣的姑娘,雖然性格不算很溫順的,動則打罵下人和奴才,但是也未曾鬧出過人命官司。進宮以後,慧貴妃娘娘被李大将軍壓制的野性盡數釋放出來,她開始越來越暴躁兇殘,目标也越來越明确。
慧貴妃娘娘想當皇後,想成為鳳儀天下、權勢在握的那個女子。為了接近這個目标,她無所不為,凡是質疑她的妃嫔,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稍微好一點的,被打入冷宮,或者被悄無聲息地毒害而死,而可憐的妃嫔,則被折磨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被處以極刑、被流放邊境,總而言之,得罪慧貴妃的下場将是巨大代價的、難以忍受的。
竹心從一開始的不忍心,漸漸地熏染到熟視無睹,現在的她,已經适應了慧貴妃娘娘的任何舉動,甚至開始煽風點火,讓慧貴妃娘娘變得變本加厲、更加兇殘堅定。當然,這對竹心也有好處,因為稱了慧貴妃娘娘的心意,竹心便能得到嘉賞,并且貼身大丫鬟的地位會更加屹立不倒。
慧貴妃娘娘沉吟片刻道:“那麽麗妃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竹心,陪我先去一趟皇後娘娘那兒吧。”慧貴妃娘娘嘴角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慧貴妃娘娘搭着竹心的手朝着皇後娘娘宮裏走去,每日請安,慧貴妃娘娘都是走這條鋪滿鵝卵石的道路,她衷心期望,以後将是她皇後每日來拜見自己。不久,慧貴妃娘娘來到了皇後娘娘的宮裏,皇後娘娘對面前的這位不速之客的來臨感到詫異。
皇後娘娘還沒來得及說話,慧貴妃娘娘便先聲奪人:“皇後娘娘好興致,有空在這裏寫字練書法。”
皇後娘娘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今日無事,想起自己的毛筆塵封多時,便讓翠翠磨了墨來寫字。只是慧貴妃少于本宮打交道,今日竟到我宮中來了。”
慧貴妃翻了一個白眼,找了一張交椅自己坐下來了。“皇後娘娘竟然說這話,原是我不明白。本宮與皇後娘娘本便交集不多,日常也談不到一塊去,上次皇後娘娘竟然邀請本宮去羽華殿,是為了什麽?”
皇後娘娘用毛筆寫了一個蒼勁有力的字,墨香味也從宣紙上散發出來。“麗妃杖斃了一位曾經在你宮裏侍奉過的丫鬟,本宮想着,不如叫上你一同去羽華殿替她上柱香,也算安慰她的亡靈。”
慧貴妃娘娘冷笑一聲。“你知道本宮,從不會為丫鬟們上香,她們不配。我話說在這裏,哪怕現在竹心死了,我也不會為了她,去羽華殿上柱香。皇後娘娘你是知道本宮的氣性的,還是巴巴派了翠翠來邀請我,心中在打什麽算盤,仔細我不知道呢。”
竹心聽慧貴妃娘娘這樣一說,雖然早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但是難免還是有些難過。不過她只是一個低賤的丫鬟,而慧貴妃娘娘是身份顯赫之人,自己又哪有資格讓慧貴妃娘娘上香呢。
皇後娘娘面色不改,只放下了手中的毛筆。“本宮正是因為知道你不會,所以才叫你同往,這你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慧貴妃娘娘眉毛一挑,說道:“皇後娘娘若真心如此,本宮也不會來這裏一趟了,只怕皇後娘娘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呢。先假意引我去羽華殿,知道我口無遮攔,喜歡說後位之事,故意引我說那些話,然後和麗妃娘娘聯合起來,讓她在适當的時機,帶着皇上過來,好巧不巧将我們的談話全部聽了去,弄得皇上責罰本宮,失去協力六宮之權。這樣你皇後的地位,就很難有人可以挑得動。”
皇後娘娘強裝笑道:“慧貴妃這麽好的想象力,不去說書真是可惜了。本宮已是皇後娘娘,還需要和慧貴妃娘娘玩這些陰險的計謀嗎?退一萬步說,本宮與麗妃娘娘不過點頭之交,豈會和她聯手做這些。”
慧貴妃娘娘盈盈笑道:“皇後娘娘,你真的需要和本宮打開天窗說亮話。本宮前不久從耳目那裏,得知了許多麗妃不為人知的秘密,随便一件,都會讓麗妃有殺生之禍。所以我和她私下談過,她已經洗心革面,不會再背叛本宮了。同時,麗妃也交代了皇後娘娘你和她的這個計謀,意欲扳倒本宮。”
皇後娘娘果然中計,只信了慧貴妃娘娘的言語。她不再争辯什麽,只道:“她依附了你,還來找我商量此事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這蹄子可能再次倒向。果然,牆頭草是信不得的。既然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告到皇上那裏去嗎?我只告訴你,想要一時半會将我從後位上拉下去,你別做夢了。”
慧貴妃娘娘笑道:“皇後娘娘誤解我的意思了,我這次來,不是和皇後娘娘吵架的,而是和皇後娘娘來求和的。皇上因為羽華殿一事,和我有些許嫌隙,平常也不大來我宮中走動,把我那想當皇後的心思沖淡得快看不見了。這後位,有沒有,對本宮來說,已經是無所謂的了。只是本宮心裏氣憤不平,麗妃那蹄子竟然算計本宮,本宮是想和皇後娘娘,一起将麗妃拉下馬去。”
皇後娘娘饒有興致地看着慧貴妃娘娘,示意着慧貴妃娘娘繼續說下去。
慧貴妃娘娘又繼續道:“本宮現在手握一些麗妃的秘密,的确可以致麗妃于死地。但是麗妃投靠了皇後娘娘你,俗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我要弄麗妃,必定要先皇後應允才行。再說,皇後娘娘如果在皇上面前求情,那麗妃說不定也有死裏逃生的機會,所以我這才想要拉攏皇後娘娘和我一道,她看到自己依附的皇後娘娘也不幫她的時候,她才知道什麽叫做絕望無助呢。”
這番話給了皇後娘娘臉面,但是皇後娘娘猶豫不決,對她來說,慧貴妃娘娘是威脅她的強敵,而麗妃是她的盟友,她不能自斷爪牙,不然以後對付慧貴妃娘娘,就有難度了。
慧貴妃娘娘看皇後娘娘猶豫不決,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皇後娘娘,我手中的秘密一旦被皇上知道了,麗妃必死無疑,即便你保住麗妃,她也會被打入冷宮,再無利用價值。況且她又背叛了你,并且你和她籌謀的羽華殿之事,你也不想,被皇上知道,不是嗎?如果皇後娘娘願意幫助本宮,那本宮這張嘴定會守口如瓶,她那張嘴,便從此再也說不出話來。”
皇後娘娘的确別無選擇,她只能答應慧貴妃娘娘的要求了。不是她不願意幫助麗妃,而是此時,她不想冒險,也不想和慧貴妃娘娘為敵。皇後娘娘答應之後,不禁問道:“你知道她的什麽秘密?”
且說橘穎在宮中,因最近無事,也過得十分清閑。銀夕端來水果,橘穎一邊吃,一邊笑道:“當初不用刺繡了,我還覺得如釋重負,現在只巴不得有點事情來做,可真要穿針引線了,又發起懶不想做了。”
銀夕笑道:“如今快要到夏天了,白天時間更長了,可有的閑呢。如果娘娘真的乏味,咱可以做一些胭脂什麽的,消磨一下時辰。”
橘穎笑道:“那等會兒,吃完午膳,咱就去禦花園摘花去。”
橘穎雖然每天有大把空閑的時間,但是該做的永遠不會忘記。在古代,除了身份地位以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誰也離不開的東西——財富。當然在現代也一樣,不過橘穎在古代可算是獨身一人,地位的事情,自己已經滿足,所以橘穎平常得閑的時候,都在累計財富。
這個財富并不是說利用麗妃之位,瘋狂斂財而随便揮霍,過上紙醉金迷、烈火烹油的生活,而是為了以後,假使楊府被抄家,自己被發配流落,她還能有錢在古代生活下去。
起初橘穎都是收藏銀子,不過藏多了,橘穎才發現銀兩非常礙事,将來也不好搬動。于是橘穎便将昂貴的金子和銀子,讓內務府的師傅們制成金線,縫制在衣服上,什麽圖案之類的,都銀光閃閃,輝煌無比。這樣也落了很多口實,一些妃嫔暗中生事,也紛紛對橘穎說三道四的,橘穎只是不理她們,将來這些財富或許能拯救橘穎呢。
當然,橘穎也暗地裏收藏了一些珍貴又不重的珠寶,以備不時之需。她現在處在古代,必須做好這些事情,将來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至于沒有對策。
橘穎吃完香噴噴的午膳後,打算和銀夕去禦花園采摘新鮮的最後一批花朵,回來搗鼓制成胭脂。正打算出門,只見皇後娘娘宮裏的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他向橘穎跪下來,口內道:“給麗妃娘娘請安。”
橘穎只當作是皇後娘娘有什麽事情要吩咐,便道:“你起來吧。有什麽事情?”
那太監知道:“皇後娘娘請麗妃娘娘到她宮裏去一趟呢。”太監說得煞有介事。
橘穎看太監這神情,神神秘秘的,便覺大事不好,但是皇後娘娘都已派人過來傳喚,橘穎不大能夠拒絕,只能跟着太監一路來到了皇後娘娘宮裏,幸好有銀夕在自己身邊給自己打氣,橘穎也不那麽無助了。
來到皇後娘娘宮裏,橘穎才發現事情沒有這麽簡單,因為不僅只有皇後娘娘在場,皇上坐在主位上,他的臉色鐵青,看着十分可怕。而皇上的右邊,則坐着慧貴妃娘娘,她充滿了得意的神情,竹心則站在慧貴妃娘娘的身後,正在向慧貴妃娘娘說着什麽。
橘穎大吸一口涼氣,現在這場合,對自己絕對沒有裨益。橘穎連忙跪在地上,忙不疊請安道:“皇上萬福金安,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慧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橘穎不敢擡頭看這三個人,皇上也沒有叫橘穎起來的樣子,橘穎內心覺得自己肯定慘了——定是慧貴妃娘娘在皇上面前告了什麽狀,如果是關于私下和柳印見面的事情,橘穎只咬牙不承認便可,畢竟慧貴妃也無真憑實據,唯一能作證的丫鬟竹枝早已被杖斃。
“你可知罪,麗妃!”皇後娘娘坐在皇上身邊,率先說出這句話。
橘穎看着皇後娘娘的表情,已經絲毫看不到皇後娘娘眼中的善意目光了——橘穎心中一寒,難道皇後娘娘,已經抛棄了自己?橘穎眼睜睜看着皇後娘娘和慧貴妃娘娘對視了一眼。
橘穎只能裝糊塗,看着皇後娘娘道:“臣妾不知道犯了什麽錯,還請皇後娘娘指出。”
“你還裝憨呢,”慧貴妃娘娘盈盈笑道,聲音如毒蛇一般鑽進橘穎的耳中,“你午夜時分,私下和皇上的侍衛柳印授受不親。作為皇上的妃子,你非但不知道避嫌,反而和皇上侍衛見面。”
看來慧貴妃娘娘已經調查出那個人就是柳印了,橘穎沒想到她這麽快就會知道,而且這麽快就會揭發自己。既然慧貴妃娘娘點出了柳印的名字,那麽裝糊塗也不是一個好的計謀了,随便調查一下,便可知道柳印是自己的青梅竹馬,裝不認識他只會讓自己後面難以收場。
橘穎看着皇後娘娘道:“什麽見面?臣妾沒有和柳印見面。柳印是我父親舊友的兒子,臣妾未入宮時,倒是與他見過數面,但一切都合乎禮數。如今進了宮,成為皇妃,斷然不敢再私下和柳印見面,還請慧貴妃娘娘不要誣陷臣妾。”
“誣陷,你怎麽說的出口,”慧貴妃娘娘抓住把柄,洋洋得意,“麗妃,你甚至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柳印和你從小青梅竹馬,朝夕相處,兩家立下婚約,只遲遲未辦而已,到你這裏,就變成見過數面。怎麽,不敢承認這位以前的未婚夫?”
“住口。”皇上對着慧貴妃娘娘喊道。慧貴妃娘娘一時如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橘穎臉上通紅一片,燦爛如煙霞。“臣妾……臣妾的确和柳印有婚約,但那是爹爹和柳印父親以前的戲言,那時我還是襁褓嬰兒。如今臣妾已不是襁褓嬰兒,并且對柳印并無感覺,所以這才遲遲沒有婚配。幸得皇上召見入宮,臣妾才知道自己的真命天子是當今聖上。”
慧貴妃娘娘冷笑道:“你既然這麽會說,那你倒是解釋解釋,你為什麽午夜時分和柳印私下見面啊?有沒有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