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

落霞峰乃是位于玄天宗西北方向的一座荒山,千年前住在那裏的是一位林真人。

這位林真人曾經受玄天真人大恩,卻不思回報,反而投身于魔宗,乃是十足的不忠不義之輩,亦是玄天宗史上的一樁驚天醜聞,為了維護宗門的臉面,與他有關的事幾乎被抹消幹淨,連帶着落霞峰也成了禁地,數百年無人踏足此處。

光陰荏苒,這件往事逐漸被世人淡忘,一直到六百年前出現了一位落霞真人,他手指西北方向,對宗主道:“那便是傳聞中的落霞峰吧,我的道號亦是‘落霞’,此峰與我甚是有緣,府址就選在這裏好了。”

一座荒蕪的廢棄山頭,宗主哪裏有不應允的道理,立即便将那座山頭劃給了他。

沒有人知道,千年前林真人前往魔宗前,曾将一件至寶封印在此處,那便是林玄天的遺物——極品仙器碧玉簫。

修真之人要想在道法上占據上風,自然離不開趁手合心意的兵器,稱為法寶。法寶也是有等級之分的,最下等的法寶稱為法器,其次為寶器,靈器,高級的有仙器,神器。

神器只存在于傳說中,據說神器通靈亦可化形,據說神器可斬日月可吞山河,據說未到大乘境界的修士難以承受神器的威懾,然而大乘期的修士在冥瀾大陸已經絕跡。所以神器只存在于傳說中。

冥瀾大陸最厲害的法寶當屬極品仙器,其中以玄天真人的碧玉簫和魔尊飒耶的幽炎斬最為有名,然而這兩樣驚世法寶都在千年前失去了蹤影,任憑修真人士将整片大陸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到它們。

然而此刻,冥瀾大陸人人垂涎的碧玉簫正躺在樊遠手中,因為施加了封印的原因,這支玉簫已經沒有了往日緩緩流動的瑩瑩碧光,也沒有了能震懾其他法寶的靈氣和威力,破裂的碎紋橫亘在簫體上,顯得灰舊破敗,哪裏還有半分極品仙器的樣子。

樊遠食指指尖輕輕滑過玉簫的紋絡,眼中滿是追憶和思念。

碧漪在一旁看着十分心疼,小聲道:“主子既然不舍,為何還要勉強自己,許小子的生辰禮物送什麽不好,犯不着送出真人的遺物。何況這支碧玉簫實在太貴重了,即便給了那個臭小子,他也未必守得住,還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其實是個大麻煩。”

樊遠沒有答話,他凝聚靈力于指尖,導出一陣白光将玉簫完全籠罩住,待白光散去,只見那支破舊的玉簫已經變成了一支嶄新的竹簫。

“我施加了雙重封印,現在它只不過是一支稀疏平常的竹簫罷了,誰又會惦記這個。”

“主人為了許漠然煞費苦心,也不知道他能否擔得起這份用心,一支沒有用的竹簫,恐怕他轉身就會扔了,到那時,主子可別後悔。”

樊遠輕輕搖搖頭,嘴角帶着淺笑,“不會的,漠然是個好孩子。”

碧漪咬着唇氣悶地轉過臉,小聲嘟囔道:“他哪裏是個好孩子,比我這只狐貍還精明呢,我看他分明就是對主人你………”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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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遠聽她聲音越來越小,到後面已經聽不到了,不過大致猜到是一些抱怨的話,他順毛道:“漠然還是個孩子,你比他年長一千多歲,就別跟他計較了。”

碧漪低低地嗯了一聲,化為原形跳進樊遠懷裏,樊遠順勢接住小東西,帶它一起回了無雪殿。

小狐貍聞着熟悉的味道,越發感到委屈,明明是自己守了千年的人,莫名其妙冒出一個小崽子想要和自己搶,而且主人也太遲鈍了,它得看得緊一點才是!

其實它心裏也清楚,不管是自己,還是許漠然,皆比不過那個人。

只是那個人已經死了千年,能一直守在原地等待他的,從來就只有自己啊。

樊遠不知道自己的靈寵正在想着如何霸占自己的事,他滿心盤算着接下來的劇情,今日是許漠然的十八歲生辰,亦是男主和女主相遇的日子。

女主劉問雅乃是觀瀾宗留音閣閣主劉冉之女,素有修真界第一美女之稱,傳言她善良單純有如皎月,是最像仙子的女修。因為三宗會試的日子在即,所以跟随自己父親一同來到玄天宗,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男主。

之後在比試中男主力壓群雄,在年輕一代中嶄露頭角,一舉成名,也成功俘獲了衆多女修的芳心,女主自然也不例外,對許漠然二見傾心。她在自己父親的幫助下,留在了玄天宗,名曰“交流學習”,實則是為了追漢子。

身為女主,她當然有一些其他女修所沒有的美好品質,比如不管怎麽被打擊都不願意放棄,不管怎麽被男主嫌棄依舊死纏爛打,努力用滿腔的熱情去融化男主堅冰一般的心。這種持之以恒的精神,簡直連天地也要為之感動,所以一心求真問道的男主最後也動搖了。

在共同經歷過許多波折之後,二人結為道侶,開始了一邊修行一邊虐狗的美好夫妻生活。主要日常就是女主闖禍惹麻煩,男主善後展現男友力,無比和諧甜蜜,使得滿修真界都在吃狗糧==

樊遠想到自己養大的徒弟,很快就要有了媳婦忘了師尊,一時間還有點小傷感,都說“兒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他也終于體驗了一把當爹的感受,感覺稍微有點酸爽。

進了無雪殿,他擡手從一旁的蓮花池內引出一個水球懸在半空中,念了一個口訣然後将魂力注入其中,透明的水球中開始顯現出清晰畫面,從背景能看出是在落霞峰隔壁的蒼翠山,最中間那個英俊挺拔的少年,便是奉了師命在此修行的許漠然。

碧漪一睜眼就看到那個煩人的臭小子,心裏極其不滿,在樊遠懷裏上蹿下跳地鬧騰個不停,樊遠只得分開注意力來安撫它,待小狐貍稍微消停一些,他回過神去觀看水球,劉問雅不知何時已經出場了,正在和許漠然說話。

水球只能監控一定範圍內的畫面,并不能聽到聲音,所以只能根據他們的表情還有口型來判斷。也不知許漠然說了什麽,劉問雅忽然捂着嘴笑了起來,看樣子兩人相談甚歡。

樊遠一揮袖,水球形成一股水流倒回池子裏,蓮花池內被濺起一陣水花,他默默看着濺起的水花表情凝重,碧漪也被他的舉動吓得不敢再鬧,乖乖縮在他懷裏。

“那名女修,看服侍不像是玄天宗的。”

碧漪從他懷裏跳出來,化為人形,她咬着下唇猶豫了片刻才道:“應該是觀瀾宗的人,三宗會試在即,觀瀾宗和破雲宗都會派出最有潛力的弟子前來比試。不過………那名女修當真是美貌,難怪向來對女子不假顏色的許漠然,竟然也心動了。”

樊遠蹙眉沉吟道:“你如何知道他心動了,不過說了幾句話罷了。”

碧漪眸光微閃,“碧漪不過是猜測罷了,那女子笑得那樣開心,難免叫人生疑。不過他如今也十八了,若是在平凡人家,早該成親生子了,便是對女子心動倒也不足為奇。”

樊遠琉璃色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哀傷,低聲喃喃道:“留不住的,總歸是留不住。”

他将那支竹簫交給碧漪,“替我交給他,祝他生辰快樂。我需要閉關一些時日,不要來打攪我。”

說罷他消失在無雪殿裏,只留下碧漪和那支竹簫。

碧漪持着那支竹簫有些心虛,她也不想說謊的,只是那個臭小子實在很惹人厭煩啊,最好讓主人永遠讨厭他,再也不見他!

※※※

樊遠當然知道小狐貍是因為吃醋了,所以才胡言亂語的,現在男主心裏除了修行和報仇,哪裏還有其他的心思,能對初次見面的女主心動才怪。

不過知道歸知道,劇情還是得走。

接下來的劇情才是對他巨大的挑戰,因為他将要親身體會“心魔”這種東西。

修真人士最怕兩樣,一怕瓶頸,二怕心魔,前者會使修為停滞不前,在某一個境界停留幾十年、幾百年都是有的,另一樣就是心魔,稍有不慎就會遭到反噬,導致修為盡失是小事,還有可能神魂受損直接喪命。

真是想想就覺得非常可怕。

雖然劇本上說只是會重傷昏迷,不過這種玄幻的事很難說的清,萬一出了岔子,領盒飯事小,靈體受損就糟了。

“小五,有沒有保險一點的辦法,比如假裝出現了心魔,我可以表演得很逼真,真的!”

“叮,不可以,請主人務必按照劇本上來,否則影響評分和獎勵。”

樊遠淚奔,他憤憤指責道:“同樣是叫主人,你看人家小狐貍,能撒嬌賣萌随便摸,還會争風吃醋,你呢!不是給我潑冷水,就是催我做任務!”

“叮,小五提醒過主人,上層位面的任務危險度很高,主人當時說………”

“好好,打住打住,我就是裝一下b而已,哪知道會遇上這種破劇情!劇情時間那麽長,要虐身虐心,還有靈體受損的危險,真是不能好好做任務了!”

“叮,請主人再堅持一下,這個任務如果順利完成,主人的等級将會有大幅度提升,甚至可以進入中層位面執行任務。”

樊遠想了想,中層位面的任務獎勵不是下層位面可以比的,那絕對是質和量的飛躍,而且系統商城的道具也能解鎖很多,以後做任務就更輕松了。

權衡利弊,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這麽倒黴………吧,姑且試試好了。

#論裝b失敗的風險有多大#

#用生命做任務的男人#

#這一刻我想念下層位面的傻白甜狗血劇情#

腦中思緒繁多糾結不已,動作上卻很幹脆利落,他毫不猶疑地在月白石上打坐了起來,凝神靜氣,緩緩将四周靈氣聚集到自己周圍,開始用心悟道。

原主在合體期初階已經停留了接近五十多年,他來到這裏也不過十來年,期間也曾試過去修行,卻被小五給制止了,因為原作中原主在這個境界上停留了很久,要是不小心被他給突破了,那就真是悲劇了。

其實他覺得小五想太多了,突破一個境界哪裏這麽容易,他又不是男主,領悟修道跟玩似的。就算給他個幾十年,他也未必就能突破,不過是想嘗試修真的感覺罷了。

他放空思想,默背已經滾瓜爛熟的心法。

“聞熏聞修,以入正定,定久則心華自開,十方圓明之境庶幾矣。轉識為智,道固如是也。”

感覺到靈氣開始進入體內循環,五感逐漸清晰,花香鳥鳴,空氣的流動,體內靈氣的游走,一切一切都了然于胸,在腦中成形。耳目鼻口,四肢百骸,仿佛與天地相融合,與萬物融為一體。

這邊是領悟之道麽。

不知過去多久,日落日升幾十個輪回,他忽然感覺到某個一直閉塞之處在緩緩疏通,黑色的旋渦逐漸被一片白光吞噬,樊遠略有些驚訝,想要看得更清楚,卻被小五阻止。

“叮,主人誤打誤撞沖破了原主一直無法突破的瓶頸,請主人立即停止!”

樊遠恍恍惚惚道:“停止………怎麽停………”

“叮,想一些不好的事,困惑的事,或者讓主人覺得不開心的事,最好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不好的事………”

樊遠腦子裏一片混沌,完全想不到有什麽不好的事,他這個人向來是個樂天派,就算真的遇到什麽煩惱,也會強行讓自己去忘記,或者深藏在心底,以陽光積極的心态去面對生活。

小五見他眼看着就要突破障礙進階,連忙出聲道:“叮,顏睿一直沒有出現,主人難道不擔心嗎?”

顏睿………他有什麽可擔心的?那家夥厲害着呢,只會讓別人吃不消,誰能傷到他?

“叮,顏睿是沒什麽好擔心的,該擔心的是主人自己,主人難道忘了上個世界的事了。”

當然沒忘,因為擔心被報複,他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安心入睡。可是,來到這個世界十多年了,他連面都沒露過,說不定已經厭煩了這種游戲,回到他本來該去的地方了。

這樣也好,這樣當然好。

沒有人幹擾劇情,一切都會很順利,他不會失常,不會猶豫,也不會難過,他可以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盡情享受劇情,而不用為了那個家夥心煩意亂,接搞砸了好幾個任務。

一切都很好。

可是………為什麽心裏很不舒服,好難受。

——憑什麽,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要結束就結束,你到底把我當成了什麽,顏睿,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呢?

平穩的氣息忽然開始變得紊亂,周圍的空氣忽然開始暴動,體內的靈力不聽使喚四處游走,先前那個光團逐漸變小一直到消失不見。

小五松了口氣,給他打氣道:“叮,主人做的很好,接下來很可能會産生心魔,務必保持清醒的意識,不要被幻覺迷失了心智。”

然而此刻樊遠已經聽不到它的話了,他感覺自己在一團迷霧中行走,看不到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機械地擡着腳步往前走。

被人拉住了胳膊,背後驀地貼上一個堅實的胸膛,有人在他耳邊低聲呢喃道:“小遠,你別走了,留在我身邊好不好,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樊遠想要推開他,可是無論如何都使不上力氣,這個聲音熟悉而陌生,他不可置信地問道:“高煜?”

忽然那人聲音一變,低沉的帶着惡趣味的笑聲輕輕響起,“小遠,你說了喜歡我的,不能反悔哦。”

不是高煜,原來是方煦………

樊遠用盡全力推開他,卻在看清那人面容的一刻驀地瞪大了眼睛。

眼前是一身明黃的裴啓,他低頭蹙眉正認真地凝視他,他問:“你想要去濟州,去了還會回來麽。”

樊遠讷讷地答道:“會的,我會回來的。”

那人卻笑了,他輕輕搖着頭似有些無奈道:“我不信。”

他聽到自己氣急敗壞的聲音:“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這是,這是那日在禦書房,他們的對話………

回過神來,他已經被壓在寬大的龍椅上,上衣被靈活地解開,那人輕輕舔吻他的唇,然後是下颌,最後停留在脖頸的動脈處,肌膚被他吮吸到有些生疼,他聽到那人帶着情、欲的嗓音低啞道:“小遠,別騙我,千萬別騙我,否則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樊遠想要推拒卻動彈不得,心裏被巨大的惶恐壓得喘不過氣,同時又覺得無限委屈。

“混蛋,你騙了我這麽久,我只騙了你一次,你就要………”放棄我了麽。

——而我又該去哪裏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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