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思難抑
謹慎起見,桓止派了兩支衛隊送宋緋回國,他還提前通知了衛國那邊。所以宋緋走到半路便碰到了前來接應的衛國人。
一路浩浩蕩蕩地回衛國,城門緩緩開啓,宋緋跨坐在馬上,春風撲面而來,這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一切。
一路往王宮方向走去,她當初以世子的身份離開,此番自然要以世子的身份回來,離宮門口尚有一段距離,便瞧見一群文武大臣列隊在宮門口迎接她,衛侯和王後被人簇擁在最中間。
王後很是激動,不待宋緋走近,便迫不及待地跑過來。宋緋見狀忙下馬,一下子飛奔過去,本想抱住母後,但顧及自己現在是男人身份,大庭廣衆之下擁抱太失禮,她硬生生壓抑住:“母後……”
王後眼含淚花地握住她的手:“我兒受苦了。”
宋緋搖搖頭:“不苦。”她偏過頭,無意瞧見母後耳鬓旁一縷銀發,心頭狠狠地一顫,母後才四十出頭的年紀,就已生了白發,她微微哽咽道:“母後你……”
王後笑着搖搖頭:“沒事。你好端端的,母後很欣慰。”衛侯昏昏碌碌,王後早已死心,唯一的寄托就是膝下的一雙兒女,可兒子生死未蔔,女兒在外寄人籬下,她操碎了心,如今,人都回來了,她總算圓滿了。
宋緋又和王後寒暄了幾句,上前拜見衛侯。帝王家就是如此,國禮在先家禮在後。好在衛侯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雖然對這個女兒怎麽也喜歡不起來,但愧疚還是有幾分的。
他伸手扶宋緋起來,道:“一切都過去了,平安歸來就好。”
宋緋淡淡地應了一聲,随意談了幾句,借口路上舟車勞頓疲憊不堪先安置去了。
真是許久不曾回來了,宮裏的一草一木看起來都分外親切,只是沒見大哥,
她冒充他,他自然也不方便露面,待兩人換回身份後一切就好說了。
這時,內侍附在宋緋耳邊道:“世子在寝宮裏等着公主。”
宋緋哦了一聲,加快步伐朝大哥的寝宮走去。
宋 謹的寝宮裏靜悄悄的,料想應該是屏退了所有閑雜人等。她玩心突起,合上殿門輕輕走進去,玉羅帳垂地,她躲在柱子後面,偷偷露出腦袋裏,只見大哥坐在案後, 手裏握了竹簡,寬衣大袖随意垂在案上,呆呆地不知在想什麽。這每一個場景在記憶裏都是那麽熟悉。她頓時覺得人生無比圓滿,她躲在帷帳後沖着他喊了一聲: “大哥。”
啪一聲竹簡掉落在地,宋謹早在得知她今天會回來時已在這枯坐了半個時辰,此刻見到真實的她,激動地站起來,宋緋笑笑走過去:“大哥,久別重逢,你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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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凝視她良久,含笑點點頭:“我很好,倒是阿緋你受苦了。”這個唯一的親妹妹,從小就不像別的公主過得那樣嬌寵,卻比別的公主要承受更多。他往後退幾步,細細打量她,笑容裏有欣慰,“阿緋,你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宋緋堅定地搖頭:“沒有,絕對沒有。大哥只是久未見我,覺得我應該有些變化,其實我一點也沒有變化。”她已經夠高了,再長高會讓男人活得有壓力的。
宋謹道:“怎麽沒有變化,你不是和晉王……”
宋緋眨眼:“大哥是贊成還是不贊成呢?”
宋謹道:“若晉王對你是真心,大哥又怎會不同意?而且晉國也是一個強有力的依靠不是麽?晉王有說什麽時候來娶你麽?”
宋緋赧然:“再等幾個月吧。他守孝之期還未過。”
宋謹點點頭:“對父親仁孝的人想必不會苛待自己的妻子。”
其實他所謂的守孝只是幌子,宋緋雖然和大哥親密,但桓止的秘密也該為他保守,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宋謹又道:“阿緋,母後前些日子還跟我提及要為你親手做嫁衣呢,可她上了年紀,眼神不好,還怕時間來不。及結果還要等幾個月,那母後就不必那麽趕了。”
宋緋愣了愣,噗嗤笑了:“嫁衣?母後未免太心急了。”
宋謹仔細審視她的表情,妹妹這種含羞帶怯的表情不像是被強迫的,那他就放心了。
到了午膳時間,宋緋和兄長同去王後宮裏用膳,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席間王後提及要親手為宋緋縫制嫁衣,她未出嫁前女紅就是一流,女兒要出嫁,她滿心不舍,唯一的心意就是親手為女兒縫制嫁衣。
宋緋滿心歡喜:“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他了?”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桓止,連嫁衣也省了。
王後笑而不語。
用到一半時,衛侯不知怎麽過來了,大概是覺得愧對這個女兒意思意思過來看看。顯然宋緋也不怎麽歡迎他。
衛侯坐了一會兒,讪讪地離開了。
宋緋以前沒有公主的封號,可是晉王那邊提出聯姻之請,總不能沒名沒分地把女兒嫁出去吧,所以召集臣子商量給宋緋拟了個封號,就叫鎮國公主。
鎮國公主這個封號是姜雲尚提議的,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不是宋緋代替世子入晉國為質,衛國的命運很難說,鎮國二字當之無愧,而且還有另一層深意,宋緋以後成了晉國王後,衛國更得仰賴晉國,有王後在,衛國無憂。
這個封號真是響亮又大氣,就是不怎麽文雅,坦白說,宋緋不太喜歡,鎮國兩個字給人的壓力太大了,安樂公主多好啊,只需安安樂樂地過自己的生活就好了。
不過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安安心心地待嫁就好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宋緋回來十多天,桓止那邊一直沒什麽動靜。王後有些不滿意了,對宋緋道:“晉只是書面上先通知了一下要聯姻之事,卻一直沒有派人來下聘,他這是什麽意思,欺負我們衛國弱小,想不下聘就把你娶回去麽?竟然這樣怠慢你!”
宋緋說:“母後這樣是盼着我嫁出去麽?下聘早一些晚一些有什麽關系?反正婚事就在三個月後。他是一國之君,可能忙于其他事情吧。”
王後心裏仍是不情願。
宋緋後來從兄長嘴裏才得知與晉國毗鄰的戎族發動叛亂,晉王正忙于應戰,無暇分顧其他事情。
這戎族呢靠西北的比較強大的部族,擅長射獵,靠畜牧而生,常常侵犯諸侯國的邊境,擄掠完便走。當初桓止即位以後,曾和戎族大戰,大獲全勝,戎族臣服。不過臣服只是暫時的,這會兒不知因為什麽又突然發動起戰争來。
宋緋恍然,怪不得一直沒過來提親呢,戰場上瞬息萬變,她心裏隐約有些擔心。緊接着幾天,一直在關注着戰事,不過交通閉塞,消息傳到衛國來往往需要好幾天。所幸勝多于敗,喜多于憂。
這天,春光暖暖,幾位公主到後花園玩耍,還叫上了宋緋。
宋緋盛情難卻,便跟着過去了,她無聊地坐在秋千上看幾位姐妹在花叢中戲蝶,人呢真是善變,因為她的身份變了,未來還要成為晉國的王後,不只父王對她的态度變了,連衆位姐妹對她的态度也變了。
正胡思亂想着,一道陰影突然照下,她擡頭,只見兄長站在她面前,面沉如水。
宋緋心裏咯噔一下,故作無事地蕩了蕩秋千:“怎麽了大哥?”
宋謹嘆了口氣:“晉國和戎族的大戰,晉國雖然勝了,不過晉王受了重傷,你要有心理準備。”
宋緋直覺不信:“他經歷了那麽多,哪有那麽容易受傷。”
宋謹嘆道:“也許是他在最後關頭輕敵了才受了傷。這是從晉軍裏洩露出來的消息,不會有假?”
宋緋閉了閉眼,真是好事多磨,她站起來:“我去看看。”
宋謹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去晉國?”
宋緋點頭:“是啊,我又不是沒去過。正好也想他了,過去看看。”
宋謹斥道:“胡鬧,千裏迢迢的,不準你去。”
“大哥怕什麽,以後我嫁到晉國難道就不回來了麽?每隔一段時間還得歸寧,所以晉衛兩國來回跑跑很正常,我先熟練一下。”
宋謹哭笑不得:“好,那你去吧。我派幾個人保護,你路上小心。”
時隔一個多月,宋緋又回到晉國,她和桓止的事還未公開,所以還不便坦白真實身份,那怎麽進宮呢?除了卿季宣沒有別的選擇。
她喬裝打扮一番往卿家去,到了門口發現卿家張燈結彩的,很熱鬧,這是有什麽喜事麽?随便找個路人一問,才得知卿季宣和桓纓明日要大婚。
她莫名松了口氣,看來桓止受傷是假的,否則桓纓怎麽可能這麽快和卿季宣成親。她望着高高的門庭,突然笑起來,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幸福得緊啊。
如前幾次一樣,宋緋依舊很容易見到了卿季宣,她這回穿的是女裝,而且蒙了面紗,卿季宣自然沒認出來,盯着看了好久,宋緋輕聲道:“是我。”
這個聲音……卿季宣恍然大悟,他忙是一禮:“真是失态,讓公主見笑了。”
宋緋見他臉上并沒有驚訝,奇怪道:“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
卿季宣含笑道:“我聽阿纓說了,公主真是好膽識。”他贊嘆了一番,桓纓也是聽外面風言風語說兄長愛上了男子,頓時慌亂無措,跑去質問桓止,桓止心想告訴妹妹也無妨,便如實相告。桓纓得知了實情,自然要告訴卿季宣。不過也就只有他們兩個知道而已。
卿季宣請宋緋坐下來,又道:“公主千裏迢迢趕來,是來見陛下的麽?”
宋緋眨眼:“除了他還能見誰?”想了想,還是有些不放心,決定确認一下,“外面傳言陛下受傷,不是真的吧?”
卿季宣笑道:“看我這樣就知道不可能了。”
宋緋點點頭:“我也是這麽想。”
宋緋若是要進宮,有些不太方便,不過明日卿季宣大婚,桓止遲早要過來的,她決定在卿家等。
昏禮,昏禮,顧名思義,就是黃昏時将新婦自娘家迎接出來,公主出嫁,紅妝十裏,儀仗煊赫自是不在話下。
桓止事前得知消息,面上神色如常,內心卻激動無比地前來參加婚宴,這時的桓纓面對陌生人已經能說出一兩句話來,真是可喜可賀。
宋緋站在遠處的樓閣上觀看新人行交拜禮,這個位置視野絕佳,眼前景色盡收眼底。桓止坐在高位上,目光一直不動聲色地在人群中搜尋。
宋緋見狀,掩袖笑了笑。目光在衆賓客臉上滑過,魏蓉也在座,手裏打着團扇,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禮散後,衆賓客開始就席,彼時已然是華燈初上。宋緋滿心滿眼都是桓止,沒有什麽心情用膳,她腳步輕快地下了閣樓,卿家後院有有處人造假山,裏面別有洞天,是個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宋緋提着宮燈往後院走去,在假山石上坐下來,沒等多大會兒,便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揚聲道:“誰!”
他話裏滿滿的笑意:“我。”
果然是他,宋緋轉過身來,望向洞口,月光疏淡,他一步步朝她走過來,衣帶在風中拂動,身形修長如芝蘭玉樹,聲音溫柔如水:“阿緋,是你麽?”
“嗯。”
他嘆氣:“你怎麽會過來?”
宋緋說:“自然是聽說你受傷了忍不住過來看看。”
桓止走過來,跟她坐在一處,解釋道:“傻姑娘,受傷是為了迷惑敵人,誘敵之計。”
宋緋反問:“如果不傻,你能見到我麽?”
桓止笑起來:“這倒也是。”
兩人一時間都不說話,氣氛暧昧流轉。月光自洞口照射進來,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兩人的呼吸在黑暗之中糾纏。
宋緋臉有些發熱,真是自作孽,幹嘛選在這個适合偷情的風水寶地上,慢慢地伸手抱住他的腰:“陛下,民間有詩說‘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你說是不是這樣?”
女子一旦陷在情愛裏就真的難以脫身了,像趙傾城,直到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不知道別人怎麽想。”他握着她的手,“但是,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宋緋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卻也能感受到他言語之間的鄭重。她擡頭尋找到他的唇,輕吻了一下。
桓止怎會滿足于這樣蜻蜓點水式的吻,雙手驀然收緊她的腰,封住她的唇,熱烈的吻鋪天蓋地地湧來。天雷勾動地火,宋緋簡直要被他勒斷腰,人說小別勝新婚,果然不假。
宋緋難得地沒有推拒,被壓到洞壁上。好在石頭十分光滑沒有棱角。吻了好一會兒,她有些無法喘息,用力推了他幾下,無意中掃落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砸在桓止腳上。他吃痛,這才放開她,目光緊鎖在她臉上。
黑暗裏就算什麽也看不到,宋緋也能感受到他正在笑。她臉燒得厲害,剛低下頭,外邊猛地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什麽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