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在醒來以前，楓岫以為自己最終的歸宿會是五谷輪回之所，這對一個自命清高的文人來說着實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
但現在，他躺在地上，呆呆地望着四周空蕩蕩無一物散發着聖潔之光的純白空間，情不自禁又做了一個與身份極為不符的動作——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臉。
結果是，疼，很疼，非常疼。
楓岫猛地坐起，四下一看，身邊還躺着個人。
黑發，邪文，尖下巴，墨綠衣服。
楓岫于是又厚顏無恥地笑了。
拂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有火宅佛獄，有拂櫻齋，有只愛吃千丈青、總和自己作對的小兔子精，還有個喜歡和自己打嘴仗，最後被自己一掌打成重度傷殘的紫皮柚子。
夢到後來，夢境陡然轉了一個畫風，有潮濕悶熱的茂密叢林，有兇猛恐怖的巨大怪獸，有茹毛飲血的野蠻土著。老實說，他并不喜歡這個世界，沒有了火宅佛獄的地方，他的奮鬥，他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即使這裏有咒世主，有邪天禦武。
不過再後來，他慢慢地開始有點兒喜歡這裏了。為什麽呢？好像還是那個紫皮柚子，他總是厚着臉皮在他眼前晃來晃去，晃得他都習慣了。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
他覺得這樣的自己真是可笑，就因為幾聲“小英”、“小英”的叫喚，就變了心意了嗎？
他這樣想着，不禁在夢裏笑了出來。
“小英，小英。”
真的好煩啊，連做個夢還要聽到這個惱人的聲音。
接着，他就感覺自己被人抓住肩膀，猛烈地搖晃起來，搖得他要吐了。
他費力地睜開眼睛，楓岫就見到一對像水晶一樣美麗的紫眸，不由得笑開了花。
看着眼前又驚又喜的楓岫，拂櫻有些搞不清楚狀況。莫非他們得救了？他不會以為是那恐龍肉到嘴邊突然起了菩薩心腸，把他們輕輕放過。但就那猛獸之口離他們的距離，就算以前苦境的絕世高手出手也難救啊。
他雲裏霧裏地坐起來，突然發現一件事。他伸着胳膊，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自己的衣服，不管是款式還是顏色還是材質都和他當凱旋侯時的袍子一模一樣。他站起身來，目測了一下他和楓岫的身高，結論是不相上下，在伯仲之間。他猶不放心地湊近楓岫，将他的眼瞳當做鏡子，看到裏面倒映的人影，終于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彎了腰。
看着笑得跟抽風似的的拂櫻，楓岫很是擔憂。不會是像那個邪天禦武一樣摔壞腦子了吧？（邪天：老子那是失憶了，失憶，懂？！）
“小英……”
拂櫻猛地停住笑：“住口！”
“小英你怎麽了？”要是會乖乖住口那就不是楓岫了。
拂櫻陰鸷地瞅着楓岫，楓岫讓他看得心裏發毛。這個樣子還真是不如小英的時候可愛啊，實在太兇了。難道他恢複了原來的樣子，要像咒世主一樣找自己算賬？按說要算賬也應該是自己找他算賬才對啊！他後悔得要死，剛才醒來以後急着喚醒拂櫻，都忘了試試自己的功力在不在，不知道一會兒打起來能不能打得過。
“你怎麽還叫我小英？”哪知道拂櫻一開口興師問罪的卻是這個。
楓岫尴尬地說：“呃，叫習慣了。”然後趕緊改口叫“拂櫻”。
拂櫻環顧四周，又到處走了走，查探了一下情況，問：“我們在什麽地方？”
楓岫說自己也不知道。
一團白色的光球突兀地出現在丈外的地方，飄在半空中，看不清大小和形狀，因為忽閃忽閃的白光實在太耀眼了，簡直要把他倆的老眼閃瞎。
這個地方真是太白了，楓岫不禁懷念起史前世界那些黑土著們，真想看看他們緩解一下眼疲勞啊。
拂櫻把楓岫擋在後面，警惕地問：“你是何人？”
“拂櫻你确定那個是人？”楓岫扒着拂櫻的肩膀，忍不住小聲吐槽。
誰知那團白東西竟真的口出人言，雖然是有些機械的金屬音……
“這裏是宿敵殲滅系統，恭喜二位順利過關，贏得進入仙山世界的資格。”
“系統？”
“宿敵？”
兩人異口同聲疑問出聲。
光球說：“本系統會耐心解答二位關于系統的所有問題，請不要争搶，一個接一個按順序提問。”
楓岫不由覺得有種迷之尴尬。還一個一個來，會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學堂上課的情景好嗎？
“什麽是系統？”拂櫻率先發問。
“由于近來霹靂世界死亡人數激增，超過了仙山世界的容載量，仙山管理人員自行研發了多項系統，系統會根據死者生前最後一個願望，自動選擇傳送方式，将死者魂識傳送到各個虛拟世界。每個系統都設置了一定的闖關規則，只有順利通過闖關規則的人才能進入仙山。”光球像背書一樣語氣毫無波瀾起伏地說，顯然是說了太多遍已經麻木了。
楓岫好奇地問：“所以我們兩個來的是這個什麽‘宿敵殲滅系統’？光聽名字，似乎是要把宿敵做掉才能過關的意思啊。”
光球說：“咳，不用在意這些細節（要怪就怪那個蠢作者起名無能<( ￣^￣)︵θ︵θ︵θ︵θ︵☆（>口<－））。由于進入仙山的生死仇家太多，打架鬥毆事件頻發，嚴重擾亂了仙山的治安秩序，本系統設計的初衷就是為了促成宿敵們化幹戈為玉帛，将仇怨化消。”
“原來如此，咱們倆原來是宿敵呀，好友。”楓岫一臉笑眯眯地對拂櫻說。
拂櫻懶得理他，接着問：“這個系統過關的條件是什麽？”他們好像什麽也沒做啊。
光球說：“要想從宿敵殲滅系統通關，必須親口對對方說出‘原諒’這兩個字，雙方達成諒解，在通關的同一時間，系統會将任務者傳送回通往仙山的中轉地，就是這裏。”
拂櫻想起那時楓岫說的話，原來他當時留在噬魂囚的十二個字，不是為了奚落嘲諷，竟是真的嗎？
楓岫想起當時情景，不禁後怕地抹抹不存在的冷汗——真是千鈞一發啊，又問：“如果不能過關，會怎樣？”
“過關之前會一直留在虛拟世界裏，但若在虛拟世界死亡，任務者魂識便會随之一同消散。”（真是毫無人性的系統——來自作者的官方吐槽）
留在虛拟世界也不錯啊，但前提是保命為要。想起在史前世界的遭遇，楓岫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為還滞留在系統的羅喉和妖後默默點了兩根蠟。
光球這時對楓岫說：“說出‘原諒’的人有一次自由發問的機會，你有任何問題，就請問吧。”
楓岫一樂：“還有這等好處？”說着看向拂櫻：“可見心胸寬廣的人無論什麽時候都會有好報。”
拂櫻無語地剜了他一眼。
“你剛才說，系統會按照人的臨終願望選擇如何将他送入虛拟世界，我想知道，”他說着看了看拂櫻，拂櫻有些緊張起來，總覺得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将要發生。“我想知道，這個人的心願是什麽。”
拂櫻一呆，馬上氣急敗壞地試圖阻止：“楓岫你——”
光球已經說出了答案：“凱旋侯一生許身佛獄，所作所為皆無愧于心，唯欠一人，如來生再遇，願以凱旋侯以外的任何身份，當牛做馬向他贖罪。”（所以侯啊這就是你為什麽變成妹子的原因……自己許的願，含着淚也要實現……拂櫻：真的不是這個該死的系統（作者）的惡趣味？！）
竟然是如此真摯樸實誠懇感人的臨終心願，楓岫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他一直以為拂櫻再也不想見到他。拂櫻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楓岫，這一點兩人都心知肚明，憑拂櫻的倔強，肯定下輩子也會躲得遠遠的不肯見他也不願向他道歉求和，何況，這粉紅兔子恐怕也以為他也并不能将這個芥蒂完全抛開吧。相交百年，他們始終是最了解對方，又最不了解對方的人。
楓岫忍不住伸手抱住拂櫻。這是一個極輕極淺的擁抱，楓岫覺得自己等得頭發都快白了。
拂櫻聽到光球說出自己臨終願望的一刻就呆立當場，臉紅得像關公，頭頂幾乎冒出熱氣。待得楓岫攬住自己，拂櫻才回過神來，一把推開楓岫，狠狠瞪着他。
他就這麽一個見不得光的心願，憑什麽非要剖過來翻過去晾在大庭廣衆之下？這就像你暗戀一個人暗戀了很長時間，突然有一天別人大咧咧指着你對你暗戀的人說：這家夥喜歡你好久了喲。簡直沒有比這更杯具。（拂櫻：這什麽鬼比喻？！）
楓岫無奈地苦笑，“傻拂櫻，你的心意，我總是錯猜，這一次，我想清清楚楚地明白啊。”
拂櫻穩住心跳，嘴硬道：“什、什麽心意，我怎麽可能有那玩意兒？”
光球閃動地更加厲害，打破了兩人之間旖旎的氣氛。“現在問題解答完畢，即将送二位進入仙山世界，請做好準備。”
“你的臨終願望是什麽，說來聽聽。”拂櫻說，他也實在好奇得很。
楓岫拄着下巴，好像過去拿羽扇遮着下半邊臉那樣，說：“耶，這是秘密。”
“什麽秘密，你都知道我的了，禮尚往來才算公平。”
“要保持适度的神秘感，人與人的相處才有樂趣啊。”
“有個頭的樂趣，快說。”
兩人相攜着慢慢走遠，并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白光的盡頭。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終于圓回來了……雖然圓得不咋滴
宿敵：命中注定的敵人（多麽美好）
所以這是一個很有歧義的系統名字，原諒我腦子被恐龍踹到，秀逗了……●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