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二天一早,任遠之揪了蕭北來我家敲門,彼時我和任桀都還在睡覺,敲門聲中我艱難地睜開一只眼睛,任桀賴在我的懷裏不肯動。

“寶貝兒,松開安姨。”

“不要。”

軟軟諾諾的嗓音,小孩子變本加厲的埋進我的懷裏,他說:“安姨,還沒有人這麽抱着我睡過覺呢。”

心髒瞬間便柔軟下來,等安撫好任桀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打開門,任家兄弟都頂着一對黑眼圈蹲在門前抽煙。

“把煙掐了再進來。”

蕭北一進屋就立刻轉變了立場,拎着手上的東西對我笑的奸詐:“安安,我買了早點,你要不要吃?”

不等我發話就躲進廚房去了,看來只能找任遠之出氣了,我斜倚在沙發上:“說吧,意識到哪兒錯了沒?”

很遺憾我穿的是睡衣,破壞了好不容易積蓄起來的氣勢。

“我不認為我錯了,我只是想給小桀一個正常的家庭。”語畢,便坐去了旁邊的小沙發上。

我驚訝,不知道該怎麽反駁他。

他坐在沙發上,長腿交疊,黑色的西褲完美地勾勒出他的好身材,藏藍色的襯衫熨貼在身上,這真是一個出色的男人,不得不承認,楚魚雁的眼光相當不錯,可是這個男人,卻不知道她的辛苦。

“小桀六歲了,楚魚雁一次都沒回來,一眼都沒看過這孩子,她說不讓小桀叫別人媽媽,是不是太自私了。”

這句話,讓我瞬間炸毛:“你說魚雁自私?她辛辛苦苦懷着小桀的時候你在幹嘛?忙着讨好你的新未婚妻吧!”

聲音尖利,連我自己都覺得刺耳。

楚魚雁都沒來得及看孩子一眼就去世了,那個時候,這個男人怕是在和新女友你侬我侬,連楚魚雁是誰都忘了一幹二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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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裏傳來小桀的哭聲,我瞪了一眼任遠之跑去卧室,小桀坐在床邊扯着喉嚨大哭,眼角卻一滴淚也沒有。

我氣笑了:“小屁孩,倒學會裝哭了。”

“安姨,你不要和爸爸吵架好嗎?”

波光潋滟的一雙眼睛,我嘆了口氣,伸手摟過那孩子。

幸福的家都是相同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任遠之接走了小桀,并保證不會強迫小桀做任何他不願意做的事,蕭北端出他買的早飯放在我一直當成餐桌的茶幾上。他看着我,目光有些悲戚:“小安,魚雁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停頓好久,我回答:“是。”

聲音回蕩在客廳裏,我忽然覺得有些冷。楚魚雁死了,可是她卻會永遠活在蕭北心裏。

早上九點,我們站在楚魚雁的墓前,淅淅瀝瀝下着小雨,我在蕭北身後撐着一把印花的雨傘,黃色的傘面上繪着精致的蘭花,我擡頭看天,目光從不鏽鋼的傘骨滑到那個天堂傘的标志,爾後便是被一片黃色取締的天空,由于半個身子露在雨傘外面,那件白色的雪紡上衣已經濕透了,發梢也被雨水浸透,一縷一縷黏在脖子上。

墓前放着一束鮮花,蕭北親自去挑的,百合配上嬌豔欲滴的白玫瑰,滿天星打底,都是楚魚雁喜歡的花兒,一如她的人一樣嬌媚。

“安安。”

“嗯?”

“你愛我嗎?”

“不愛。”

“呵呵,你個口是心非的丫頭,走了,我們回家。”

“蕭北哥哥,你不難過嗎?”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她不後悔,我也就沒必要難過。”

蕭北脫下他的西裝外套披到我的身上,猶帶體溫的衣服驅散了滿身寒氣,心也一點一點回暖。

行程真的是被一拖再拖,第二天,我又收到了任瑾瑜的邀約,他說,安安,明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來陪陪我。

我心想,你生日關我什麽事啊,姑娘我又不是特殊職業者,你說讓我陪就陪啊,所以盡可能的用我想到的最委婉的語氣拒絕了,但是那個大男孩兒語氣低落的說,安安,爸爸去世了,爸爸臨去世前一直是你陪在身邊,所以,所以你和我說說爸爸的事兒好嗎?

好吧,我一向吃軟不吃硬,所以我很沒骨氣的答應了。

大少爺什麽都不缺,所以我到外面的蛋糕店跟店裏的師傅學做了一個蛋糕,很普通的樣式,但是我覺得這大概是我能想到的送給那個大少爺最好的禮物了。

第二天,我在衣櫃前踟躇半晌,為了配合任瑾瑜,我還是換了一身比較休閑的衣服,穿上一雙平底布鞋,對着鏡子左照照右照照,我很遺憾地發現自己的身高一直停留在高中時代,而且,好像還有在變矮的趨勢。

約在一家算是中檔的餐廳,任瑾瑜果然是一身休閑裝,像是還未成年的娃娃,他收到我的蛋糕時歡呼一聲,真像是一個孩子,那種純粹的快樂,讓我也不自覺地彎了嘴角。

“安安,我覺得你無所不能。”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天邊的星子。

“那豈不是女超人?”我抿嘴笑。

“差不多吧,總之很棒就是了。”他手裏捧着蛋糕,一臉餍足。

“我才不要做女超人。”

“為什麽?”

“男人婆一樣,嫁不出去。”我笑的促狹,存心逗逗這個大孩子。

“怎麽會,像安安你這樣的女孩子。”他瞪大眼睛手舞足蹈地說,爾後忽然停住,半晌才小聲說,“會有很多人喜歡啊……”

他後面還說了什麽,但是我專注于盤中的魚,沒有聽清楚,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問,他卻緘口不語,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

談話中知道任瑾瑜還在讀書,他比我小一歲半,研究生畢業在即,這個斯文俊秀滿身孩子氣的大男孩讀的是數學,談到他的專業的時候整個人都像是在閃閃發光,那種興奮勁根本不能用語言來表述,談到激動處他還用筷子蘸着酒在桌子上寫下一長串我根本看不懂的方程。

“安安,你不知道那種成就感,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值得,我不後悔選擇這個專業,它讓我找到了存在的價值。”

最後他用這句話來總結,整個人都洋溢着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光芒,我突然很羨慕他,那樣完完全全地熱愛自己的專業,那樣毫無顧忌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喜歡的事情裏,是我從來沒有過的。

他和我說,當初為了選專業的事兒和他母親大吵了一架,離家出走了半個月,最後由他母親的妥協而告終。

我們相談甚歡,大概是因為年齡相近的緣故,連喜好都差不多。

比如喜歡各種名牌車,當然,我是垂涎,他是收集。

“爸爸去年送了我一輛保時捷,是我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賣給我的,他總說做人要節儉低調。”

“保時捷,好棒!”

“那有時間帶你去兜風,我們找個車輛少的地方給你試手怎麽樣?”

“好呀好呀,說定了,不許賴賬。”

再比如喜歡甜食,各種糖果,各種蛋糕,各種小點心。

“我記得我老家那邊有一家蛋糕店,做的超級棒。”我吹噓着,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知道經常去的那家店是否還在。

“真的嗎,比你做的還好吃?”亮晶晶的大眼,晨間樹林裏的小獸一樣懵懂可愛。

“當然,我這點手藝和人家根本沒得比,有機會請你去吃。”

“好,一言為定。”

純潔幹淨的像是一張白紙一樣的男孩子,我忽然有一種擁抱他的沖動,無關□□,只是因為他的幹淨,那種讓人心疼的幹淨。

當你失去了某些東西的時候,那些東西便會顯得彌足珍貴。

忽然手機鈴聲想起,我摸出來,是蕭北,對任瑾瑜比劃了一下手機,并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我離開包廂。

“喂,蕭北哥哥。”

“你在哪兒?”

“在外面和朋友吃飯。”我沒有告訴他是和任瑾瑜,畢竟他和這個弟弟的關系不是很好。

“什麽時候結束,我去接你,晚上帶你去蹭飯局。”

我報了地址,想了想說讓他等等再過來,我不想讓他和任瑾瑜碰上。

回到包廂,本來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我說還有事,任瑾瑜很有眼色的說今天就先到這裏,有時間再來找我玩兒。

我微笑着點頭同意,這是一個幹淨溫和的男孩子,我并不排斥和他做朋友。

因為和他說有人過來接我,任瑾瑜交代我小心點就先離開了,依舊下着小雨,我站在飯店門前一邊避雨,一邊等蕭北。

大概只過了二十幾分鐘,蕭北的車子就駛進我的視線,他撐着傘從車上下來,手臂上還搭了一件外套。

“就知道你一定不知道帶件衣服。”

蕭北略帶責備的說,那件純黑的外套落在我的肩頭。

“大夏天的,根本不會冷嘛。”

“受涼感冒之後你就不這麽說了。”

“你放心啦,感冒之後我還是會這麽說的。”

我龇牙咧嘴的笑,我估計我要是有條尾巴,這會兒也傲嬌地豎起來了。

蕭北,他很容易把人寵壞呢。

剛坐上車,車門還沒關上,任瑾瑜的喊聲就由遠及近地傳來。

“安安!”

只能再度下車,果然,任瑾瑜冒着雨跑過來。

“我就生怕你走了,但是還是不甘心想回來看看,原來你還在啊。”他長長舒了一口氣,遞給我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吶,禮物。”

“你過生日還要送我禮物?”我驚訝,但是卻沒有收的打算。

“我趕時間,先走了啊。”他把東西塞在我手裏就一溜煙地跑了,我啞然失笑,這個場景還真像他母親給我镯子的時候。

坐進車裏,蕭北的嗓音清清冷冷傳來:“你剛剛是和瑾瑜一起吃的飯?”

他剛才沒有下車,一直在冷眼旁觀。

“嗯,他說今天是他生日。”

“你不用瞞着我,你們交往我不會反對”

怨氣直接撲面而來,我怔然,他這是又為什麽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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