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到蘇州的那天大雨瓢潑，我沒有任何準備地被淋了個徹底，車站外有出租車死機在大聲攬客，我匆忙攔了一輛出租車，并在半路上遇見一個想要拼車的女孩兒。
那是一個很熱情的女生，操着一口吳侬軟語，笑容也軟軟糯糯的，分開的時候還互相交換了QQ號碼。
“有時間來我學校玩兒。”女孩子臨下車前留下這樣一句話，我并沒有在意，這些不過是萍水相逢的人，相談甚歡，離開時也不會有分毫留戀，但是三天後我打開QQ卻意外地收到了邀請：
——安安，我們一起去逛街吧。^_^
明明很尋常的一個邀請，卻讓我的心情瞬間好了起來，那個連名字都記不起來的女孩子好像有一種特殊的魔力，能讓她的快樂傳播到周圍人的身上，我欣然應邀，在第二天早上按照那個女孩兒的指示坐上一輛開往目的地的公交車。
我沒有聯系過蕭北，來這裏也只是我的一廂情願，我想走過他走過的每一條街道，想看他看過的每一處風景，我想和他呼吸同一處的空氣，看同一片藍天。
這種近乎可笑的願望一直被我貫徹的很徹底，一步一步追尋着他的腳步，從未想過得到他的回眸一顧。
“安安，不要走神啦！”
女孩子軟軟糯糯的抱怨從對面傳來，我微笑回神，我們坐在一家據說米線做的超級好吃的小店裏，和那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她叫周靜和，取“琴瑟在禦，莫不靜好”之意，可是她的性格卻和安靜和婉完全不沾邊，叽叽喳喳的像是春歸的燕子。
靜和其人，嘴裏完全保不住秘密，我還沒問就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那是個被家人保護至深的女子，完全不知人世險惡。
“唉？安安你是北方人嗎？你自己來蘇州的嗎？”
“嗯，我原本在河南上學，來這裏做交換生的。”
“好棒~我都沒自己離開過這個城市，去年高考之後我本來想和同學去旅行的，最後卻變成了全家旅行，爸媽連大學都不讓我報外地的，安安你爸爸媽媽怎麽會同意你到這麽遠的地方？”
“唔，我自己的決定家裏都不管的。”
“好酷啊，安安，你是個很帥氣的女生呢~我一直都想獨立，想要去打工，可是爸爸媽媽都不同意。”
小女孩的眼睛裏滿滿全是小星星，我們相談甚歡，并一起分食了一個煎餅之後正式成為了閨蜜，她含蓄羞澀地對我講了學校裏正在追求她的學長，我也對她交代了自己暗戀着一個比自己大六歲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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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友誼就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可以在一瞬間确立，也可以因為一件小事分崩離析。
我很高興能有這樣一個朋友，因為我來這裏三天，和宿舍裏的人交流不超過十句，畢竟女生都習慣擁有自己的小圈子，這時候突兀的加進一個我，誰也不願意接受。
我從沒想過聯系蕭北，卻在某一個尋常的晚上和他不期而遇。
周靜和的男朋友過生日，好吧，其實他過不過生日與我無關，但是生日當天靜和小姑娘讓我陪她挑選生日禮物，并且小心地邀請我一起去吃飯。
“這是我們确定關系後第一次請客吃飯，他的好朋友都會去，我會害怕的，安安你陪我好不好。”
大眼睛水汪汪的，我完全沒有抵抗力地繳械投降。
晚上的時候周靜和在她的衣櫃裏翻出一條裙子強硬地給我套上，又丢給我一條沒開封的咖啡色絲襪。
五月晚上還很涼，我踩着周靜和37碼的高跟鞋穿着周靜和略有點短的黑色蕾絲連衣裙，披着自己的長風衣跟着周小姐翩翩去赴宴。
鞋子略小，我走幾步就覺得腳被擠的生疼，我一向善于妥協，也沒和周靜和說這雙鞋穿起來并不舒服，少女的笑容太美好，我不忍心打碎。
我喜歡寵愛她，希望她永遠待在象牙塔裏，做一個驕傲的公主。
那天晚上的飯局定在一家看上去還不錯的飯店，有十幾個包間，衛生還不錯，周靜和告訴我這家店的菜很不錯，價錢也很公道，她們學校的學生都喜歡來這裏，我們的包間在二層，我和周靜和來晚了，十幾個男生把桌子圍得嚴嚴實實，房間裏烏煙瘴氣，我就是透過這重重的煙霧，看到坐在角落裏的蕭北。
還是和以前一樣的清隽面容，半年未見，絲毫沒有改變。
他也看到了我，失态地猛然站起，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茶杯，還撞倒了身後的椅子。
我微笑：“蕭北哥哥，好久不見。”
後來飯沒吃成，蕭北幾乎是沖過來把我拉出包間。
“許安安！你過來為什麽不通知我！你一個小姑娘家要是出什麽事怎麽辦？”
“我是來這邊讀書的，交換生，蕭北哥哥，我沒有想打擾你，嗯......你也不想和我有什麽牽扯了吧。”
蕭北很無奈的和周靜和的男友道別，順便把我扯走。
“既然知道你來了，我就有義務照顧你。”
他這樣說，當天晚上就去參觀了我的學校，我穿着周靜和小一號的高跟鞋跟在他身後，腳下傳來尖銳的疼痛，像是安徒生筆下的小美人魚，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行走，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我扯着蕭北的胳膊跌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怎麽了？”蕭北凝眉問道，我懶得回答，指了指腳下。
“鞋子不合腳？”他小心地脫掉我腳上的高跟鞋，在我出聲阻止之前，現在想來，那時候也許根本沒想過阻止他，不然不可能反應不過來。
希望和喜歡的人有親密的舉止，那些小心思在現在看來也并不可笑。
“已經磨破皮了，不合腳為什麽還穿？”
“我不想掃靜和的興，而且高跟鞋确實很漂亮。”
蕭北嘆氣，他把鞋穿回我的腳上，彎腰打橫抱起我。
我驚呼一聲，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忽然莞爾。
“蕭北哥哥，你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你也是這樣抱我的。”
“記得記得，不過你可比那時候重多了。”
“讨厭，我長個子了！”
“你确定只是長個子了？肉也長了不少吧。”
第二天，蕭北帶我買了裙子和高跟鞋，他挑衣服的眼光極好，總是能找到适合我的。
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再次回到蕭北身邊，他寵愛我，一如既往，宋以姍依舊在他身邊，她的無名指上有一枚閃閃的鑽戒，和蕭北手上的是同款。
“我們準備訂婚了。”
宋以姍這樣告訴我，但是她的臉上卻沒有任何喜氣，只充斥着深深的疲倦。聽蕭北說她轉了專業，學習起來很吃力，而且導師的性格也不好，要求異常苛刻。
但是我還是嫉妒宋以姍，嫉妒那個女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蕭北身邊，嫉妒她即将成為蕭北的未婚妻，可是在我見到她之後沒多久的一個清晨，卻收到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
蕭北我還給你，再見。
——宋以姍
那時候并沒有在意，直到晚上接到蕭北的電話，打電話的人卻不是蕭北，告訴我去一個酒吧接蕭北。
我匆忙趕去，看到爛醉如泥的男人。付過錢，酒保幫我把蕭北扶到出租車上，那時候我才知道宋以姍出國了，只留下一句分手就頭也不回地上了飛機。
蕭北抱着我哭訴，他說，小安，我真的想過和她結婚，她說我不愛她，可是我不愛她為什麽要和她在一起呢？當初在一起的時候她說只要我在她身邊就夠了，可是現在又說這樣的話，就算沒有愛情，我也想過給她一輩子的寵愛，我從來沒想過背叛她，這樣不好嗎？
我安撫他說，蕭北哥哥，女人是貪心的生物，給了寵愛不夠，給了忠誠也不夠，她想要的是愛情，此生唯一的愛情。
随即想到我自己，不也是這樣的貪心女人嗎，蕭北給了我寵愛，我卻妄想他的愛情。
真是貪心，貪心的想要擁有他整個人，擁有他全部的愛。
宋以姍走了，也傷了蕭北的元氣，那個男人開始酗酒，大量抽煙，不去上課，連飯都不肯吃，直到那天任遠之帶着楚魚雁過來。
他們兩個把蕭北罵了一通，卻奇跡地讓蕭北重歸正常，當然，內容我并沒有聽到，那時候的我對于他們來說大概還算外人。
後來的事就是楚魚雁懷孕假裝出國，我在見到那個美貌女子的一剎那就知道蕭北真正愛的是這個女人，因為蕭北看她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即使不是愛也是一種無法割舍的感情，我抱着楚魚雁的還只回來的時候，蕭北果斷的把孩子送回任遠之身邊，在那之後，蕭北再次開始四處流浪。
我留在蘇州，租下一間幾十平米的小公寓，蕭北偶然歸來便會在那間公寓稍作停留，他開始迷上攝影，脖子上總是挂着相機，他的畫功了得，常常背着畫夾四處寫生。
突然有一天他發給我一張女性的照片，告訴我他想安定下來，彼時，蕭北二十九歲，和他同齡的男子大多已經結婚。
那是一個清秀的女子，和楚魚雁、宋以姍比起來，這個女子甚至連清秀都夠不上，但是她卻有一種溫柔的氣質，恬淡安靜。
第二天我就趕去蕭北和那個女子所在的城市，出門前千挑萬選，我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但是卻在見到那個女人的瞬間一敗塗地。
她穿着平常的居家服，脂粉未施，卻氣度雍容，那是歲月積澱的美麗，由內而外散發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完全不是我這種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可以比拟的，蕭北喜歡的溫柔知性的女子。
當天晚上蕭北送我回酒店的時候，我問他：“蕭北哥哥，你喜歡我嗎？”
“喜歡啊，我很喜歡小安的。”他這樣回答，坦蕩蕩毫無暧昧之意。
“那你能做我的戀人，或者說，我夠不夠資格做你的妻子呢？”
我擡起頭直視他的眼睛，看到那雙好看的鳳眼裏濃重的驚愕。
他沒有給我答案，不，他給了我答案，他在我告白的第二天和那個女人分手，第三天就消失在我的世界裏。
他誰也沒選擇，他選擇了他自己。
人果然最愛的還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