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種感覺究竟是怎麽産生的呢?就因為有人貼着他耳朵說了句話?
或者說……把了個尿?
……這說法也真是操了。
那天晚上奚南半宿都沒睡着,也沒什麽事,反正就是心裏總是像揣着什麽事,就一直揪着團着,抻不開,剛一睡醒就作亂再醒過來。
他閉上眼睛就能想起當時那種半邊身子都酥了的感覺。
這咋回事呢?因為純情?
這種說法奚南自己都笑了,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純情成這樣了。真逗。
那人多大了?奚南感覺他得三十好幾了,他眉毛眼睛都很濃重,臉型和下巴線條淩厲。誰說過的,這樣的人都不是好招惹的。
奚南撇了撇嘴,想這些幹啥?明明就是個傻逼一個。真他媽能撩,知道爺爺是誰嗎就犯賤瞎撩。
其實奚南以前交過女朋友,數量還不少。他對自己的性向從來沒懷疑過,只不過對姑娘們也真的是沒有多喜歡就是了。長得漂亮了就處一處,處個十天半個月的給點錢拉倒。
倒是從來沒跟男的玩過,沒有過這想法。
這事雖然在奚南平靜的心裏扔了顆小石子蕩起了點波紋,但是過幾天就又風平浪靜,這點小躁動被他抛腦後了。為什麽呢,因為他到考試周了。
雖說奚南平時不怎麽在學校,缺課那是常有,但是考試他還是得認真應對的。不管是準備怎麽抄,還是實在抄不着了準備好好背書複習的。
“操,這啥東西?這是啥符號?”奚南問他的學霸室友:“它幹啥用的?”
“它是……”學霸室友看了一眼,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麽跟他解釋,一時半會兒的也說不清楚,“少爺要不你還是從頭好好看吧……”
奚南看了這麽會兒天書心裏早就抓狂了,這會兒直接把腦袋往桌上一磕:“不他媽看了,都是什麽鬼。挂就挂,媽的爺爺不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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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友說:“我建議你還是伺候着吧,你上學期挂幾科?你再挂十個學分可沒有學位證了,你這十分還不得省着點用啊?”
“……”奚南閉上眼睛,過會兒突然坐起來:“啊啊啊啊啊!煩死了我快煩死了!啊啊啊啊啊我他媽不念了!”
室友看着他的圓寸頭,仿佛看見頭頂一團火在燃燒,笑了半天。
“你還笑,沒人性。”奚南嘟囔了一句,接着拿起書來啃。
他已經連着過了很多天這種日子,從早到晚蹲宿舍啃書,就為了考試時候能打個六十,早就生無可戀了。
“少爺,今晚有比賽,你來不來?”電話裏的人說。
“去個JB啊去,我他媽滿腦子都是考試,不去!”奚南把電話一扔,繼續蹲椅子上背題。
他的字有點醜,寫完自己都快不認識了,越寫越鬧心。感覺心裏像揣着一萬匹馬那麽鬧心。
過了幾分鐘,他黑着臉撿起手機回撥過去:“幾點啊?時間地點發我。”
室友看看他:“你快去吧,我覺得你需要放松。反正就剩兩科了,但你明天必須得回來啊。”
奚南點頭:“知道了。”
他先去了車廠把改裝完的車取走,然後轟轟烈烈開着去了賽場。他去的時候時間還早,人還沒到齊。
“來了少爺?晚上去哪玩兒啊?”
奚南咬着棒棒糖的棍,皺眉有些不耐煩地說:“你們定吧。”
他坐在自己車上聽他們聊,研究晚上去哪喝酒。奚南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麽邪風,哪根弦搭錯了。他突然開口道:“我知道個地兒,晚上跟我去吧。”
奚南說完有點想把自己舌頭啃掉。
他竟然一聽見“喝酒”這倆字就條件反射想起了那個酒吧,和那個很痞的流氓。
他已經好幾天沒想起那事了,其實那個事說到底,奚南是讓人占了便宜了,但他卻沒有很憤怒,這不像他。
所以奚南想着,這個便宜他得找回來。
那天晚上去的時候他沒看見林洲,他問酒保:“你們老板呢?”
酒保是個兼職的大學生,還挺老實的。他說:“老板在後面倉庫呢。”
奚南眨眨眼,問:“你們老板叫什麽啊?”
酒保看着他,有點警惕地問:“你問這幹什麽啊?”
奚南嗤笑一聲,說:“我他媽能幹什麽?我知道他叫什麽洲,姓什麽我忘了。”
酒保擦着杯子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們都叫洲哥,誰也不連名帶姓地叫,所以我真不知道,你等會兒問他自己吧。”
“……”奚南剛要再說點什麽,林洲從吧臺後面的門裏出來了。他閉上嘴,狀似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但其實心裏不自然地猛跳了一下。
他穿着件緊身背心,黑色的。胳膊上的肌肉都露在外面,手臂上甚至能看見那條青筋。
這種感覺怎麽說呢?很……很雄性。
林洲半挑着眉,帶笑不笑地看着奚南:“要問我什麽啊?”
奚南手插在兜裏,一屁股坐在吧椅上,說:“問你叫什麽,我罵你的時候也好有個稱呼。”
林洲笑了聲,拿了瓶果汁給他:“林洲。”
“成吧,記住了。”奚南擰開果汁喝了一口,回頭看了一眼他們那一桌,小聲說:“等會兒他們要酒的時候你別說沒有啊,要多少你就給他們上。今天這幾個貨爸爸真是賣煤的,不賣煤也有礦,你就只管上酒就完了,砸死丫的。”
林洲聽他說完,突然笑了一聲。然後就看着奚南,不說話。奚南讓他看得莫名其妙有點臉紅,好在酒吧裏黑,看不見。
“操,你這麽看着爺爺幹個卵?”奚南罵道。
林洲哼笑一聲,問他:“這麽向着我啊?我是你誰啊?”
奚南撲棱一下站起來:“你他媽還要不要臉了?!你是我孫子爺爺當然向着你了!傻逼!”
奚南罵罵咧咧回去了,往椅子上一坐,問:“你們怎麽不點東西啊?”
“我們以為你去吧臺是點東西去了,你沒點啊?”
奚南點了顆煙,打火機往桌上一扔:“我沒有,我看見個朋友的朋友,說幾句話。”
奚南本來今天沒想罵人,林洲非得撩。奚南讓他撩得臉有點熱,坐椅子上半天了也沒消。
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有病了。
難道真是最近缺愛了?
林洲讓服務生過來送了挺多果盤幹果,座上的其他人都有點懵,不還沒人點東西呢麽?
最後林洲過來送了個大果盤,奚南正好坐在門口。這裏面有經常在這玩兒的一個男生,林洲笑着跟他說了幾句話。他臨走之前低頭看了奚南一眼,奚南正低頭抽着煙,眉頭稍微皺着。
林洲伸手摸了下他的圓寸頭,按着晃了晃。別人看着有種說不出的親密味道。
他彎了彎腰,在奚南耳邊說:“這些人裏面,你長得最好看。”
奚南手上一抖,煙灰掉了,落在褲子上。
林洲笑了聲,又晃了晃奚南的頭,轉身走了。
“喲,少爺你認識啊?”他走之後有人問奚南。
奚南眨了下眼睛,眼睫毛有點抖,他“嗯”了聲。
他發現自己又有點犯魔怔,總忍不住想回頭往吧臺那邊看一眼。林洲的長相其實很勾人,還不是那種特意打理出來的帥,就是很随意的很自然散發出來的味道,很灑脫的感覺。緊身背心能透出他腹肌的形狀和線條,很粗犷。
奚南問剛才跟林洲說話的那個男生:“哎小飛,你經常來這兒嗎?”
“對啊,老熟人了。”他說:“你也認識啊?”
“嗯,我朋友認識他。”奚南說。
“我看你跟他挺熟啊。”那個叫小飛的說:“這人賊他媽勾人,就那誰,叫什麽來着,他爸剛開出個無價翡翠石頭那個叫啥了……對瘋子,這地兒還瘋子帶我來的。”
他眼裏露出點男人之間說黃話時候那種暧昧來:“瘋子讓他睡過。”
奚南剛往嘴裏塞了粒葡萄,一聽這個猛地咳了起來,葡萄汁嗆嗓子裏了。
他咳了半天才好,喝了口果汁壓了壓,跟小飛說:“我`操瘋子還好這口?”
“你不知道?”他旁邊坐的那個說:“瘋子就好這口。”
小飛接着說:“瘋子纏他挺長時間呢,有段時間我們天天來。後來讓人睡一次瘋子才消停了,你要不信你現在給他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他馬上就得來。哎我打個試試?”
奚南皺眉說:“操,讓他來撒春啊?”
真他媽騷。奚南心裏這麽想。
從那之後奚南心裏就開始犯膈應,也說不出個原因來,反正就是難受,不舒服。奚南在這方面有點偏執,就比如他處過的那麽多女朋友,全都是同一挂的。都是表面看着清清純純的,一個個的全是乖乖女。他不太喜歡交過很多男朋友的,膈應得慌。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裏面得有大多數都是裝出來的綠茶婊。那他也認了,就喜歡這種,他知道自己俗。
他抓了一把松籽放嘴裏,也不剝殼,就那麽嘎嘣嘎嘣地嚼。
操。操操操操操!
那天晚上他沒喝酒,因為他後天有考試,明天得好好看書,要喝多了第二天得在床上躺一天,什麽也不用幹了。
他走的時候看了林洲一眼,冷着張臉,眉頭也緊緊皺着。林洲出來送他,挑眉問:“我又惹你了?”
奚南沒說話,扭頭就走了。
晚上奚南躺在宿舍的床上,這幾天為了跟着室友一起看書,他都睡在宿舍。他平時都在學校附近的房子裏住,這會兒躺在宿舍的硬床上有點睡不着,天花板上挂的一個老風扇吱吱嘎嘎的轉悠,讓他渾身上下都很燥熱。
他從枕頭底下掏出手機,給瘋子發了條微信過去。
他跟瘋子也挺熟的,經常一起玩賽車。瘋子比他還小一歲,在這些人裏應該是最小的。
他回得很快:“怎麽了南哥?還沒睡哪?”
奚南問他:“瘋子,問你個事兒。”
瘋子:“問啊。”
奚南:“你喜歡男的啊?”
瘋子:“對啊,你才知道?”
奚南看着他回得那麽坦然,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說。
瘋子馬上發過來:“怎麽啊南哥,你問我這幹啥?莫不是你……”
奚南說:“我就問問。”
瘋子連着發了好多個大笑的表情,說:“我還以為你也想這麽玩兒呢,其實我以前特想勾搭你。後來我怕讓我爸知道,他不得打折我腿啊?他怕你爸。”
奚南:“……”
瘋子又發過來:“真的!我賊喜歡你那個痞裏痞氣的勁兒,特勾我,哎南哥要不你跟我玩兒啊?”
奚南:“滾吧,玩個JB啊!滾滾滾滾滾!!!”
瘋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奚南:“我睡了。”
瘋子:“啊,睡吧,不過我說的你真考慮考慮啊?你看咱倆多配!但是你不能告訴你爸!”
奚南有點無語,說:“滾滾滾!!!!!!”
他關了微信,鎖了屏又塞回枕頭底下。瘋子之所以叫瘋子,就是因為他這人玩起來不管不顧的,跟個小瘋子似的。他剛才說的內容讓奚南覺得自己世界觀都刷新了。
他想象了一下他跟瘋子一起“玩兒”的畫面,這真的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最後兩科考試他過得異常艱難,即使最後他已經很用心地看書背題了,但是答完還是沒什麽信心能過。給不給過估計都是老師一念之間。
他本來打算考完要好好出去浪一晚上,來個通宵。結果他剛考完就接到他爸一個電話,讓他回去吃飯。
奚南說:“我不去。”
他爸在電話那邊說:“今天是你爸生日,禮物不用帶了,回來吃個飯吧。”
奚南頓了一下,抿了抿唇,說:“行吧,幾點吃飯啊?”
“你幾點回幾點吃。”他爸說完就挂了電話。
奚南晃晃悠悠回去取了車,開了輛黃色的跑車回去。他爸住市中心一個別墅群裏,奚南開過去的時候天都有點黑了。
“我是不回來晚了?對不起啊,路上堵車。”奚南變換鞋邊說。
“回來就行,都等着你呢。”他的小後媽笑着說。
奚南看她一眼,沒說話。他走過去對他爸說:“生日快樂啊爸,我也沒給你買什麽,反正花的也都是你錢。”
他爸笑了一聲:“行了,人回來就挺好了,今天挺給我面子。”
這頓飯吃得奚南有點食不知味。
他小後媽又懷了,她今年三十六,據說又懷了個兒子。要不他爸今天這麽高興呢,還特意給他叫回來了。
奚南不禁想到,當初他媽說懷了個男孩兒的時候,他爸得是什麽反應呢?也像現在這麽開心麽?
“你是不是今年得畢業了?我給你找個地兒上班?”他爸問。
奚南看他一眼,心裏冷笑一聲,不過臉上倒是沒什麽表情,他咽下嘴裏東西,淡淡地說:“我下學期開學才大三。”
他爸的表情頓時有點尴尬,咳了下說:“那我記錯了,我怎麽記着你都快畢業了呢?”
奚南說:“沒有,還兩年。”
他爸點點頭:“嗯,好好念,卡裏還有錢嗎?我再給你劃過去些?”
奚南喝了口水,說:“都行。”
那天他從他爸房子裏出來,心裏就一片說不出的蒼涼。有人說他命好,會投胎,生出來就是個富二代,要什麽有什麽,不用過苦日子,不用為生計發愁。
奚南擡手摸摸自己有點紮手的腦瓜瓢,擡頭看了看天。命好嗎?
他笑了一聲,行,挺好。
奚南不知不覺就開車去了林洲酒吧,他去的時候林洲正跟一個男的在說話。他臉上表情不像平時那麽帶笑不笑的撩人,挺正經的。
奚南心說不容易啊,這人還有認真的時候呢?
今天他心情不太愉快,所以也沒去跟林洲說話。叫了服務生過來點單,點了很多酒。
他看見林洲跟那人出去了。
奚南撇了撇嘴,往酒裏放了幾塊冰,仰頭喝下去了。
他爸又要有個兒子了,老來得子,以後對他的關注可能更少了吧?想想都可笑,自己兒子大幾了都記不住。
不過也是,一年到頭也見不着幾面,記不住也是應該的。
奚南也不吃東西,只是不停地喝酒。他坐在沙發上,聽臺上歌手彈吉他唱歌。今天唱歌的是個女的,長得還挺正。
林洲是什麽時候回來的他不知道,反正等他看見林洲的時候已經不清醒了。
他晃晃悠悠走到吧臺那邊,看着人。
林洲看見他,笑了下。
奚南罵了一句:“操,笑個JB啊!”
林洲沒說話,他自己又嘟囔着接了一句:“笑得還挺他媽好看……”
“喝多少了又這德性。”林洲挑眉看着他:“跟誰來的?讓人趕緊送你回家,別一會兒丢路上。”
“回家?”奚南仰起頭哈哈笑了兩聲,“我他媽哪來的家?你有家嗎?哎那個什麽洲,你有家嗎?”
林洲叫了個服務生過來,問:“他喝了多少?”
正好是他給奚南上的酒,他說:“上了一打,不知道喝了多少。”
林洲笑了聲,讓服務生給他搬了吧椅放他旁邊:“這點酒量還非想試試。坐着吧,甭再摔着。”
奚南蹦了一下,坐在吧椅上。他胳膊拄在吧臺上,眯着眼睛看林洲。林洲給了他一杯醒酒茶。
奚南用手撥到一邊,他打了個酒嗝,說:“林洲,咱倆睡覺吧。”
林洲擡頭看他,勾着唇問:“說胡話呢?”
“沒有啊……”奚南看着他笑:“說真的呢,咱倆睡吧……我特想睡你。”
林洲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嗤笑一聲:“睡我?你睡得動嗎?小孩兒,我真沒想動你,別撩我,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知道啊……”奚南趴在吧臺上看他,下垂的熊貓眼有點紅,看着可憐,他喃喃地說:“我知道你不是好人,你那麽爛,誰都睡。”
“知道就趕緊回家。”林洲說。
“我不回。”奚南伸手抓住了林洲的手,拍了拍:“我活兒可好了,咱倆睡啊?”
奚南笑起來,笑眯了眼,他臉本來就是圓的,這麽笑起來的時候看着很單純。
可是卻說着那麽不單純的話。
“你帶我回家呗?林洲,你誰都睡,怎麽就不能睡我了?我想跟你睡。”
他那天說了那麽多次“想跟你睡”。林洲真的不是好人,這種送到嘴裏還自己求着咽下去的肉,他沒有不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