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是何世千嗎?

陸柯詞一邊召喚出藤蔓打開那些碎肉一邊用劍往幹屍那邊刺去,而那些碎肉和鬼魂仿佛看不到邱岘一樣,專心攻擊着被“鎖”标記後的陸柯詞。

幹屍的體型和何世千的魂魄大小差不多,都是四五歲小孩的外貌,可何世千明明已經過了界橋去往彼岸投胎了,他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沒去投胎?陸柯詞親自送他到的界橋邊,不可能沒過去,沒有過了界橋還能回來這一說。

如果不是他,何世千的詭異舉動怎麽才說得清?

邱岘不知道陸柯詞到底明白了什麽,但廚房的地形不利于他們兩個人戰鬥,他幹脆一把攬住陸柯詞的腰往後一帶,兩個人退到客廳,關上廚房門,在門口設下幾個法術後松開他:“你到底發現了什麽?”

“過了界橋就不可能再回來,對吧?”陸柯詞腦子裏有點亂,“何世千騙我抱他,在我身上留了‘鎖’,所以那些鬼才會把我當成攻擊目标,但是何世千已經去投胎了,他做這些的目的是什麽?”

而且那具幹屍會動,動作沒有僵硬得像是被操控的木偶一樣,說明幹屍裏是有魂魄的,鬼附身不能附到屍體裏去,那幹屍裏的魂魄是誰的?

除了何世千還能有誰?

邱岘從他幾句話裏捋清了他的疑惑,剛想開口,廚房那兒傳來一聲巨響,廚房門被碎肉撞開,門內居然燃起了火焰,火舌四處竄騰,将已經燒壞的家具再次點燃,濃煙在一秒之內裝滿了整個屋子,陸柯詞眯縫着眼睛,看見幹屍搖搖晃晃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清新的空氣幾乎是在這一瞬間消失,煙霧嗆得陸柯詞無法呼吸也失去了視野,他身旁的劍組成一個防守的架勢,擋住鬼和碎肉一波又一波的進攻。

邱岘啧了一聲,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的書翻得嘩嘩作響,那邊的幹屍吼叫着撲過來,書頁停止翻動,空白的頁面上暈開了墨一樣染上一層黑,從那裏噴湧出的是一只巨大的黑色怪物,它吼叫着抓住幹屍的脖子,又是一聲吼,将屋內的火焰震得不再亂竄。

陸柯詞眼睛鼻腔和喉嚨都痛,呼吸又跟不上,他抽出一把劍往旁一丢,劍狠狠刺進牆壁裏,陸柯詞手掌翻轉劍也随着他的方向在牆壁上鑿除一個洞來,空氣卻沒有流通,屋子裏嗆人的濃煙沒有往外滲出一絲一毫。

再這樣下去不行,他可以不呼吸,但陸柯詞能活活憋死在這裏。

邱岘皺起眉,一把撈起陸柯詞打算先離開,幹屍卻一瞬之間逃脫了邱岘召喚出的怪物手中,一躍而起朝邱岘襲來,陸柯詞強行眯縫開一只眼睛,用劍擋住他的攻擊。

這次他看清了,這個幹屍就是何世千的屍體。他鎖骨那裏的傷口和何世千魂魄上的傷口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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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撐起來,”邱岘一腳踹開門,和陸柯詞一起出了802,濃煙不再追擊,那些鬼怪也停在了802門口,“快點!”

陸柯詞嗆得眼淚鼻涕都在流,哆嗦着把傘撐好後捂着胸口大口呼吸着。

“調動你的靈力修補一下受傷的地方,”邱岘把書變出來,落了十幾個小人在陸柯詞腳邊保護他,邱岘表情忽然沉了幾分,低聲說,“我去宰了他。”

802的火和濃煙都是鬼弄出來的實體幻象,但對邱岘沒用,他本身就可以不用呼吸,也不怕火烤。鬼族誕生之際甚至連實體都沒有,一縷黑煙修煉成人型,臉都是自己捏的,哪裏會怕什麽火和窒息。

幹屍怔愣着看他若無其事地走進來,尖叫一聲,鬼和碎肉又朝他撞去。

邱岘黑着臉啧了一聲,那只被他召喚出來的黑色怪物立刻飛到邱岘的背後,像守護靈一樣護着他的周圍,鬼和碎肉都被打開,邱岘幾步走過去抓住正要逃跑的幹屍,二話不說把他往牆上砸了過去。

牆被砸穿,幹屍的胳膊掉落下來,從裏面露出一截黑色的魂魄,邱岘一怔,随後皺着眉毛快步走過去,拎起了那個幹屍又猛地往地上一砸。

“不、不要!”幹屍害怕地瞪着邱岘,整個身子都在往角落裏縮,“你不要過來!”

邱岘卻不管他,一把抓住幹屍的腦袋,将他狠狠地砸在身後的牆上。

幹屍的軀體随着邱岘一次又一次地砸擊逐漸粉碎,周圍的鬼和碎肉完全近不了身只能幹嚎,邱岘把他的身體全砸碎後從一堆碎末裏撿出了他的魂魄。

那不過是比巴掌還要小了一圈兒的一個小人,渾身漆黑,瞳仁發紅,恐懼又憤怒地瞪着邱岘,眼淚一顆一顆地往外滴,剛要開口就被邱岘一眼瞪了回去。

邱岘硬是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按捺住了自己一掌捏死它的沖動。

陸柯詞修補好自己的傷,正準備沖進去幫邱岘的時候邱岘已經出來了。

屋子裏的大火熄滅,濃煙沒了蹤影,連家具都徹底沒了,地板被掀起露出凹凸不平的水泥層,陸柯詞站在門口,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沒事兒了?”邱岘走過來,“還有哪兒不舒服麽?”

其實還有點兒窒息後暈乎乎的感覺,但陸柯詞沒說,他往裏張望了下,沒看見那具幹屍的身影,邱岘像是察覺到他在想什麽了,摸出木牌,放出那個黑色的小鬼給他看。

黑色的小鬼一被放出來就大聲哭了起來:“我要爸爸!媽媽!我要爸爸媽媽!嗚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這是什麽?”陸柯詞瞪着他掌心裏的玩意兒。

“何世千的惡魂,”邱岘又把它收回木牌裏,瞥了眼陸柯詞,說:“天地萬物都有兩面,魂魄也分是,你接去投胎的是何世千的善魂,留在幹屍裏的是何世千的惡魂。”

陸柯詞用手背蹭了蹭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弄上的灰,表情很驚訝:“可是善惡一體,他……”

“他的魂魄被人切下來了,”邱岘看着陸柯詞,思考着自己的用詞,“有人……或許就是林钰他們口中的那個男人,把何世千的魂魄切下來了。”

善魂被陸柯詞找到,不知道為什麽反正在陸柯詞身上留了鎖,惡魂在暗地裏操控着這些鬼,把林钰引向更深處的瘋狂。

陸柯詞深吸了口氣卻一口氣嗆進了氣管,頓時咳嗽起來,咳得眼眶都紅了,胸口和喉嚨生疼。

邱岘拍拍他的背,等他不咳嗽了,才說:“落下驅人符吧,我去找何世千問些事情,順便把惡魂送回他的身體裏。”

“誰?何世千不是投胎去了麽?”陸柯詞搓了搓臉,發現自己一臉灰。

“魂魄不全的話投不了胎,”邱岘說,“如果不去找他再過幾天他就會被彼岸送回來,成為鬼差。”

鬼差和鬼将都不是純正的鬼族。他們不過是魂魄缺少的人類,無法投胎,被當地的鬼王收集起來做鬼差,收捕游魂的同時尋找自己丢失的魂魄罷了。

邱岘看着陸柯詞在自己身上落了個祛塵訣,被煙熏成花貓的人又白白淨淨下來後才舒心了,把小紙人一個一個地收回:“你回貓咖吧,今晚不用跟着馬面9號他們去收魂了。”

陸柯詞沒說話,兩個人把802封好後一起出了常安小區的大門。

他們第一次離開時是直接用了傳送陣,這次真正走出來了才聞到原本的焦臭氣已經沒了。

邱岘大概是想送陸柯詞回貓咖,隔了不近不遠的距離跟在陸柯詞身後走着,天完全黑下來,路燈照得他們的影子斜長,他看見陸柯詞把傘挂到手鏈上,一顆小小的光球從挂上的地方彈出來又撲回手腕上。

“我不能去嗎?”陸柯詞頓住了腳步,他看着邱岘,“我只是去看看,我想問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可以嗎?”

沒什麽不可以的。

既然他想去,邱岘也找不出一個正經的理由拒絕他。

邱岘嘆了口氣:“我以為你不想見到他了。”

畢竟是被個小孩兒算計了一次,眼不見心不煩罷了。況且将惡魂還給何世千後還要帶着他再走一次界橋,他的惡魂已然鑄下大錯,定然走不到彼岸就會被惡靈拉下水。

陸柯詞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但他出奇地固執:“我也要去找他。”

輪回司這麽久以來還是頭一次在夜晚開啓,邱岘讓陸柯詞進去之後就關上了門,他們兩個人都被輪回司內橙紅的光晃了下眼睛,随後又走到忘川河邊,看着河水裏翻騰的惡靈。

邱岘蹲下來,不知道在地上寫了什麽,河水裏浮出一只船,他解釋道:“去了彼岸沒能投胎的鬼應該在忘川下游,我們坐船過去。”

“不能飛嗎?”陸柯詞看着搖搖晃晃的小船,問道。

“不能,”邱岘跨上船,船搖晃得更兇了,“忘川之上彼岸之內,不能用法術也不能飛。”

陸柯詞盯着這艘船看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上去。

木質的船身不大,邱岘跨上去之後就只留下了一個身位的位置,加上船一直在左右搖晃,他怕自己一腳踩空直接踩忘川裏去。

邱岘也察覺到了這件事,他朝陸柯詞伸出手,無奈地說:“慢點。”

陸柯詞伸手握住他的手,邁步上了船。船頭亮出一盞不算明亮的燭火,周遭是透明的防護罩,裏面卻是一根白色的蠟燭,現代又古典,非常奇怪。

“坐會兒吧,”邱岘坐在了船的一頭,他像是不擔心船會翻一樣,走得非常自在,“要飄好久。”

船太小了,邱岘坐在一頭,陸柯詞就只能坐在另一頭,抱着膝蓋看邱岘身後的光。

船随着忘川的流淌而飄動起來,走得很慢,但陸柯詞終于聽見了忘川河水流動的聲音。

這裏沒有風,彼岸花卻搖曳起來,橙紅色的天空随着他們的流動逐漸變成暗色,紫紅色的天空上開始出現幾顆星星,忘川的河面也逐漸寬闊,河面幹淨得映照出天空,再往前走,天空的顏色暗下來,空中卻挂着一條星河,連忘川的水也變得璀璨。

兩側的彼岸花逐漸稀少,河岸光禿禿的,荒涼得讓人窒息。

越往前走河水能映照的東西便越多,一整片天空被它拓印下來藏進懷裏,天水一色,他們的小船劃過水面留下層層漣漪,星空被攪亂片刻又重新出現。

寬闊的河面上只有這一艘小船緩緩前行,它船頭的燭火照亮前路卻比不過星光的閃爍,陸柯詞歪歪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邱岘看。

邱岘伸手撩起一點忘川的河水,往河岸上一撒,彼岸花又從光禿禿的河岸邊冒出來,搖曳着道謝,他瞥了陸柯詞一眼,問:“看什麽?”

陸柯詞把下巴擱在膝蓋上,小聲說:“你也會開花啊。”

邱岘扯了扯嘴角,指尖上還沒幹的河水被他輕輕一撚,他把手伸到陸柯詞鼻尖前面,看着他的眼睛逐漸對眼兒,打了個響指,一朵彼岸花從他的指尖生出來,花瓣蹭到陸柯詞的鼻尖吓得他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

“就會這一個,”邱岘被他的反應逗樂了,“彼岸花一千年一開,開花的時候我得去幫它們渡忘川的河水做養料,不然輪回司的彼岸花會開得亂七八糟。”

陸柯詞坐好了身子,嘴裏不知道嘟囔了句什麽,身體忽然往前傾過來,雙手合攏,捧着什麽東西似的舉到邱岘眼前。

“看。”陸柯詞的手鏈閃了一下,他将手分開,用靈力做出來的數不清的花瓣從他手裏落出來,什麽顏色的都有,落得邱岘滿身都是花香。

“我會開這麽多,”陸柯詞學着邱岘的樣子,把手湊到他鼻尖那兒打了個響指,又落出幾片花瓣落到邱岘的嘴角上,“比你厲害。”

邱岘沉重地嘆了口氣,和陸柯詞說:“你好煩。”

陸柯詞又打了個響指,讓花瓣消失後看着邱岘說:“你也好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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