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兩個人又在識海裏相對無言,總覺得這會兒應該繼續交換點兒情報,畢竟他們看見的是長頭發版的彼此,但這會兒誰也開不了口,所有的話都被邱岘那句“也在澆花”給堵回去了,再想開口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說。

最後還是邱岘先清了清嗓子,說:“這事有古怪。”

“嗯。”陸柯詞點點頭。

“你意識被牽引出體外,看見了……那個我在澆花,”邱岘頓了頓,瞥了眼陸柯詞一臉一本正經的表情才繼續說,“而我為了找你,剛來你的識海沒多久就看見了長頭發的你,而且不是幻象,可以碰得到。”

“碰得到?”陸柯詞疑惑地看着他。

“……你沒回來之前我們打了一架,”邱岘面不改色繼續說,“你覺得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到底是什麽?”

陸柯詞看到的也不是幻象。他在那裏被藤蔓捆上樹,渾身無力的感覺都是至今能夠回想起來的,還有在雨景裏的疼痛,他就像在和那個看不見臉的人共享感官,沒有幻像能做得如此真實,如此感同身受。

陸柯詞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

邱岘點點頭,又在識海內看了一圈兒,确定除了他們倆沒別人之後沖陸柯詞說:“先出去吧,你師父還在外面等。”

陸柯詞點了點頭,看着邱岘飛起來,即将到六芒星邊上穿回魂域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說了句:“有一處不一樣的。”

“什麽?”邱岘沒聽清,又飛回來,“你剛說什麽?”

“你和長頭發的我打架了,說明‘他’能看見你,也能碰到你,對不對?”陸柯詞皺起眉,“但是我看到那一切的時候,他們看不到我,‘你’從房間裏出去進來又出去都沒看見我就站在旁邊。”

邱岘沉默數秒也無法思考出一個正确的解釋來,陸柯詞看到的是景象,而他看到的卻非幻影,就像他們此時在識海一樣可以碰到彼此,如果長頭發那個也是陸柯詞,這裏也是他的識海……一片識海能長期容納兩個意識嗎?

思考再三,邱岘還是和陸柯詞說:“出去再說吧。”

陸柯詞點點頭,等邱岘回魂域了,才把意識從識海抽離,兩人先後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水波的光影,水草在旁邊搖曳,陸柯詞坐起來,發覺自己在水中。

陸樸懷守在旁邊,見他醒了便緊張地湊過來:“你剛怎麽了?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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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只是看到了很多場景,”陸柯詞決定先回答師父的問題,“全是和邱岘有關的。”

陸樸懷愣了會兒,擡起眼看旁邊已經坐起來的邱岘。

“啊,我也是,”邱岘左右看了看,“在他識海裏看見了另一個他。”

陸樸懷抿了下唇:“幻象?”

“估計不是……但也找不出什麽理由來解釋我們看到的東西,”邱岘捂着額頭嘆了口氣,“這裏是哪?水下?”

“河婆的住所,”陸樸懷伸手在陸柯詞腦門上摸了摸,用靈力檢查了一下他的魂魄是否安穩,才繼續道,“剛才你倆都沒意識了,河婆還以為你倆被藍寶石怎麽了,二話不說就連人帶船一塊兒帶下來,說要找人替你們看看。”

三個人身上都帶着河婆給的護身法,在水下也行動自如,沉默着等了好一會兒河婆才拉着一個老頭兒急匆匆地過來:“你來瞧瞧,他們……咦,醒了啊?”

“醒了,看樣子并無大礙。”陸樸懷沖河婆說。

“就說讓你別急匆匆的,神族的石頭怎麽可能害人,那可是神族……”老頭兒甩開河婆的手,剛要扭頭走開,餘光瞥見了坐在後面的陸柯詞,整個人都頓住了,僵硬地轉過頭,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陸柯詞怔愣了下,扭頭往身後看去,後頭只有一只悠閑游動的小魚,又扭回來,看着老頭兒,有些疑惑地指了指自己。

老頭兒幾步走上前,哆嗦得說不出話來,激動得就快要跪下去了,幾個人都沉默地看着他這奇怪的反應,河婆在旁邊覺得莫名其妙:“幹什麽呢你?”

“……沒、沒什麽,”老頭兒笑了,眼眶卻發紅,沖陸柯詞和善地說,“我怕神石給你留下什麽影響,可否讓我再替你檢查檢查?”

陸柯詞看了眼師父,師父只是皺着眉沒有阻止,他又看了眼邱岘,發覺邱岘也沒有要打斷的意思,只能哦一聲,然後伸出手讓他把脈。

老頭兒掃了眼他的手,搖搖頭:“不是這只。”

陸柯詞覺得他莫名其妙,又擡起另一只手給他看。

黑色的六芒星被點亮一個角後在手腕上的紋路也更加清晰,像刻在皮膚裏,此時被水面的光波映得格外深刻,老頭兒瞪着那顆六芒星,倒抽了好幾口氣,忽的一把抓住了陸柯詞的手,陸柯詞下意識地想把手抽回來卻沒成功,老頭兒力氣大得吓人。

邱岘啧了一聲,一把抓住老頭兒的胳膊,沉着聲音問:“幹什麽?”

老頭兒這才回過神:“抱、抱歉……”

“應當沒事,我檢查過他的魂魄了,”陸樸懷也有點兒不高興了,沖河婆說,“藍寶石也挪開了,沒什麽事的話我們先走一步,還有要事在身。”

“啊,麻煩你們了。”河婆被老頭兒唐突的行動弄得也有些愣神,不太好意思地沖他們說,“我送你們上岸。”

說完河水急速流淌起來,陸柯詞感覺自己身體一輕,随即便被河水沖上了岸,衣服卻是幹的,他們又坐回了床裏,旁邊也有船經過,像是不知道船裏突然冒出來三個人似的,更像是根本看不見這艘船。

想來是河婆不想驚擾他人,陸柯詞和陸樸懷又把船蹬回了岸邊。

“你幹什麽呀?”河婆有些生氣地瞪着老頭兒,“他們都是好人,特地來幫我,你突然攥別人手腕幹什麽……”

“你懂什麽!”老頭兒的心情還有些激動,手依舊抖個不停,“你不懂,對,你是不懂,當年你有幸見到神族求親不過一瞬,後來神石落入你河中也是你走了大運,我不一樣,我不一樣啊。”

河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哪裏不一樣?”

“我等着那位神歸位等了上萬年了,”老頭兒忽然蹲下來,聲音抖出哭腔,“當年他賜我生命,又給我仙位,你見了他一瞬,我卻親眼見着他跌落天啓,如今近在咫尺,我連點破他身份讓他早些想起來也做不到啊……”他若是貿然點醒了那個人,那個人恐怕會以肉身承接神力,理所當然的承受不住,最後身死魂亡也不一定。

河婆愣了愣,握着拐杖的手猛地握緊:“你是說……”

老頭兒不說話了,河水在耳邊淌過,水草依舊在水波中搖曳。

河婆長長地吸了口氣,不再出聲。

三個人得在天黑之前走到下一個休息處,不然就得在夜晚睡一覺了,邱岘實在不能理解,他不是人,陸樸懷和陸柯詞也不算普通人類,連夜趕路并不會怎麽樣,但陸樸懷非常認真地要求陸柯詞休息,晚上必須睡夠八小時那種小學生的養法。

他們又将看到了長頭發彼此的事情說了一次,交換完信息,陸樸懷想了想,說:“你們之前看到過相同的景象麽?”

陸柯詞想不起來了,摸出随身帶的記事簿翻看之前的記錄,邱岘想了會兒,點點頭:“之前見過。”

“什麽時候?”陸樸懷問。

“看得最清晰的是何世千那次,我和陸柯詞一起去忘川下游,”邱岘說,“我看見‘他’在河面上向我走來。”

“啊,我要早一些,”陸柯詞翻到記錄了,他指着本子上的一行說,“剛從忘川裏撿到石頭得到六芒星的時候,我就看見過,不過那次不是長頭發的邱岘,是另外一個人。”

“另外一個人?”陸樸懷聽得雲裏霧裏的,“還有誰?”

“……嗯,”陸柯詞看了邱岘一眼,“應該是和你成親的那個人。”

邱岘:……

“我再說一次,我沒和人定過親,”邱岘皺着眉,沖陸柯詞一字一頓地說,“從來沒有過。”

陸柯詞癟癟嘴把記事簿合上了:“萬一你失憶了呢?”

“不可能,”邱岘終于看見前面有了房屋的影子,“我說過,我還是一縷魂在冥界修煉的事我都記得,剛練出人型就被地官找來地府當差了,上哪和人定親去?”

“前世呢?”陸樸懷問了句。

“沒有前世,”邱岘眉毛都擰到一塊兒去了,莫名其妙被指着說已經和人定親了的感受很奇怪,“鬼族沒有前世,也不會投胎。”

“那是誰?”陸柯詞完全被繞進去了,暈乎乎地說了句,“誰和誰成親了?”

長着邱岘臉的人和長得看不清臉的人成親了?

所以長着邱岘臉的人除了邱岘本身還能有誰?雙胞胎?鬼族能有雙胞胎?

“先別管那是誰,”陸樸懷停住了腳步,前方的樓道裏裂開一道巨大的縫,裏頭滲着白光,“那是個什麽玩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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