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綏王的印在綏王府,守則的最高權限人在朝堂上。
陸扶風安穩地坐在案前等着身側的宮人磨好墨。
“這墨是來自鎮遠的麽?”
聞着墨香,陸扶風覺得這味道莫名的熟悉。
“回殿下,這墨是鎮遠的。”磨墨的宮人頭也未擡,只是專注于手上的活兒。
“皇姐平日裏也用這種墨?”陸扶風接過另一個宮人遞過來的碗筷,開始用早膳。她不太習慣靠着低端生命體喂飯。雖然那樣做明顯更節省體力。
“回殿下,這奴便是不知了。聖上不是奴伺候的。”磨墨的宮人起身沖着陸扶風一躬身,“墨已經磨好了,殿下請用!”
“嗯……”陸扶風輕笑着擱下碗,轉手從筆架上取下來的玉筆開始轉動。
從指背到掌心,一個又一個完美且流暢的弧線。
細細算着輾轉的角度,陸扶風的分析儀上呈現着無數的數據。
沒有規則,就會增大運算量?
陸扶風凝視着分析儀上滿屏的小數點,低低地自言自語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綏王的月俸究竟是多少?”
“回殿下,您沒有月俸。”一側站了良久的宮人忽地跪在陸扶風眼前。
陸扶風看着分析儀上根據宮人的答語搜出來的詞條皺皺眉,每月零入賬無疑是讓人惱怒的,“本殿的月俸雖然補給了皇姐,但總該有個數吧?”
“回殿下,您的月俸早些年已定了三三四開,三歸鎮遠戍邊的士卒,三歸綏王府的仆婢,四歸聖上。”以為綏王在與聖上鬧脾氣,想要讨錢花,宮人二話不鎖從袖間掏出一把算盤,‘噼噼啪啪’地開始打,“昀三年,您月俸三千兩,平西河,得賞三萬兩,西河戰死男丁一萬,均人償十兩,國庫補您三萬兩,聖上私庫補您四千兩。昀四年,您戰南湖,補将軍位,月俸七千兩,得賞五萬錢,戰死男丁三千,均人償二十兩,國庫補您……”
“所以至今本殿還欠皇姐兩百七十萬兩?”陸扶風聽着宮人從田稅數到丁稅,從商稅數到官費,不由得笑出聲,雖然分析儀上按着那宮人提供的數字計算,确實也是那麽多,“依着你的意思,是本殿還欠聖上許多銀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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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殿下。奴不敢。殿下功高,世人皆睹。但一将功成,既是皚皚白骨。與人命相比,銀兩什麽都太輕。”宮人收起算盤,沖着陸扶風規規矩矩地叩了一個頭。
“你是希望本殿解甲歸田麽?”輕輕地叩了叩桌案,陸扶風含笑瞥了宮人一眼,“你可知綏王府已空無一人,你可知勻江一戰,本殿手下已無兵?這與解甲何異?”
“綏王府的仆婢本是聖上所賜,殿下出征召回,亦是常理。至于有兵無兵,依着殿下早年廣撒銀糧的厚賞,只要殿下振臂高呼,天下豪傑定然雲集而影從……”宮人又沖着陸扶風叩了一個頭,“前太傅曾言,以戰止戰,戰是為了不戰,殿下應多思慮之……”
“你叫什麽名字?”不欲再聽宮人的說教,陸扶風把玉筆握在手間開始起草她想和陸扶桑簽訂的文書。
“奴名夏合。”夏合見綏王沒有發怒,便自行站到了綏王的身側。她是宮中四婢之首,主錢糧,明政吏,沒有跪人的規矩。女帝向來惜才,後宮之內,除她亦有四人免跪。除妘宮拜佛的姚主事外,剩下三人,便是宮中四婢裏面另外的三位。春盈主要随侍君王,秋收主管宮中內務,而冬藏,似文似武,許是暗殺,許是統籌,素不與她們剩餘三人親近。原因不明,或是因為她出身胡家,春盈出身姚家,秋收出自陳家,而冬藏傳聞是宋家嫡女。
“嗯。”知曉宮人已站在身側,陸扶風繼續低頭在紙上寫自,“你可知聖上最忌憚本殿什麽?”
“一權二才三出身四人脈。”夏合微微地朝後退了一步,也不諱言。她與綏王皆是聰明人,沒必要在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上互相隐瞞。
“那你說,若是本殿散權歸隐……”陸扶風随口抛出了一個想法。
“那殿下定然命不久矣。”夏合恭恭敬敬地沖着陸扶風行了個禮,“聖上多疑,非在視野之內,必寝食難安。”
“只能做籠中雀?”陸扶風忽地發覺這屋內似乎只剩下了她與夏合兩人。
“亦可做桐上凰。”夏合謙恭的僞裝漸漸褪去,“天下之大,有才又能者居。”
“你不怕本殿把這話說與皇姐聽麽?”陸扶風擺弄着筆尖,毫不在意夏合口中的鳳凰。
“胡家向來只跟随強者,縱是胡家明面上只剩下夏合一人。”夏合笑着應了陸扶風,“夏合與聖上亦是這般說的。夏合之所以追随聖上,自是因為在當下的局勢中,聖上比殿下更勝一籌。”
“是嗎?更勝一籌?”陸扶風好奇地看來眼前的女子一眼,一身宮裝,似乎已經阻不住她的氣度,“不打算複仇?”
“于何人有仇?胡家遭屠,與聖上無關,只怪夏合母年老昏花,錯把魚目當珠,選了扶影殿下。故而胡家種種,都是因果循環,咎由自取。”夏合淺笑着沖陸扶風一颔首,轉身朝着門口拜了拜,“恭迎聖上。”
“嗯?”陸扶風坐在座上沒動,只是看着捧着綏王印跟在陸扶桑身後的如霜皺皺眉。
原來低端生命體身邊低端生命體也能證明主子的能力麽?
想着夏合的一跪與一拜,陸扶風覺得她似乎低估了低端生命體的多樣性與複雜性。
“皇妹喚皇姐是有何事?”陸扶桑看着迎她的人是夏合,不由得把視線轉到了陸扶風臉上,“皇妹喚夏合過來……”
“皇妹只是想和皇姐做一個交易。”陸扶風拿起案上的白紙,用手擱到托盤中,“皇妹在這宮廷已呆了太久,該回綏王府了。”
“嗯?交易?”陸扶桑皺眉看了陸扶風一眼,轉而把視線凝到白紙上。
“扶風想用月俸換寡人不婚?”陸扶桑遲疑地把白紙放到托盤上,“怎會有這般想法?”
“皇姐向來不放心扶風,無非擔憂扶風舉兵。舉兵無非錢糧,扶風雖為綏王,卻一無封地二無私軍,今郭家已隐,四野已平,扶風再無依仗,而虞國狼子野心,自不适入主陳宮。話說到此處,皇姐還需要……”陸扶風擡眸定定地迎着陸扶桑的視線,她計算了許久,知曉遠離陸扶桑才是最好的自我保護。
“此生非寡人命,不得出陳都三十裏。”陸扶桑回望着陸扶風的眼睛,臉上似喜非喜,似怒非怒。
“謹受命。”陸扶風起身走到陸扶桑身側拿起綏王印朝着白紙上重重一蓋,轉而笑望陸扶桑,“勞煩皇姐許扶風不行跪拜之禮。”
“準。”陸扶桑看着白紙上的紅印,又回望了陸扶風一眼,見她面無異色,随即提筆填字,從袖間掏出一個小印按在紙上。
行罷,低喚一聲“秋收”,轉而與陸扶風對視片刻,扭頭而去。
“是。聖上。”秋收見陸扶桑已行,随即含笑望着陸扶風道,“傳上令,改綏王将軍務,特許養病。月俸三千照舊,廢三三四制。”
“嗯……”無視秋收臉上的笑意,陸扶風伸手到秋收面前,“三千兩!”
“殿下,銀子奴搬不動。”秋收笑着沖陸扶風躬躬身。
“銀票。”陸扶風笑盈盈地回望了秋收一眼。
“呃……殿下請稍候……奴這就去拿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