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殿下。聖上派奴來綏王府是期奴做綏王府的管家,幫着殿下打點綏王府上下。”确信那叫‘二丫’的不是二皇女的亡魂,宮人便沖着陸扶風躬身,“另聖上憂心殿下起居,遣庖丁十三名,聚陳國十三州之風味,又遣繡娘二十名,全心為殿下縫制常服,……還有護院三十,明日才能到府上。”

“全撤回去吧。”陸扶風轉身把背留給宮人,“本殿感皇姐厚恩,奈何本殿近些日子想憶苦思甜,所以勞煩您帶話與皇姐,皇姐好意,扶風感懷在心,但着實無福消受。”

她的月俸只有三千,如何養的起這麽大一群人?

陸扶風看着眼前的桃木沉沉地嘆了口氣。

“這……”宮人見綏王态度堅決,随即又道,“聖上言,若是綏王殿下不願奴服侍,奴們下個月再來便是。但臨行前,聖上還囑咐,無論如何,您得将月奴留在身側。”

“月奴?”陸扶風想了想,未從腦中尋出這麽個人,“月奴是誰?”

“回殿下,月奴在此。”說話間,月奴已從偏門邁入了綏王府。

“為什麽留月奴?”陸扶風轉身看了眼跪到眼前的女子,想起了她橫在劉孝雍脖子上的劍。

“月奴本就是殿下的奴。”月奴回望着陸扶風,眸中一片赤誠。

“嗯”陸扶風挑眉看了看二丫,二丫也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眼底滿是困惑。

“奴在綏王府時不叫月奴。月奴是聖上所賜。”月奴朝着陸扶風叩了一頭,“殿下賜與月奴的名字是‘如月’。”

“如月?”陸扶風聽着這個詞,腦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個女童的身影。

“你我二人有十年未見了吧。”陸扶風看着如月的背,意向不明。

“回殿下,九年零四十七天。”如月起身跪在地上,握住剛剛下跪時丢在地上的劍,起身沖着陸扶風一躬身,“殿下曾言,如月學好了扶雲七式,得到了扶桑殿下的首肯,便可回到您身邊。”

“辰宮。”陸扶風低聲糾正着如月的錯誤。

“辰宮有您才是辰宮。”如月足尖輕點,躍于半空,而後淩空舞完七式,又翩翩然落回她剛剛離開的地方跪好,睜眼看着陸扶風,眼中滿是渴求,“浮雲七式已成,不知如月可還殿下身邊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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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陸扶風看了看如月,又看了看宮人,低聲道,“如月留下,你們餘下人便……”

“殿下莫急。聖上要奴在親眼瞧見殿下您親自打開盒子後才能離開。”宮人靜靜地站在原地,和之前判若兩人。她若是綏王府的管家,自是要以主子為重,但若她還是聖上的人,那便是另外一回事。

“盒子?”陸扶風看了看放在地上的木盒,還未動,二丫已把盒子供到陸扶風身前,“殿下!”

“嗯。”陸扶風起手接過二丫手中的盒子,果決地去了蓋子,“人首?”

陸扶風眯眼看着盒中瞪大的眼睛,瞧不出是哪個低端生命體的腦袋,“皇姐這是?”

“回殿下,聖上言,辱皇室者,死!”宮人見綏王的視線掃到了自己身上,連忙躬身。

“哦。”

宮人一出聲,陸扶風随即想到了白天路上偶遇的那個小厮。

白日還那般嚣張,今時已消失在世上,真是……有意思!

二丫聽着陸扶風與宮人的對話,瞳孔微縮——看來宋允在陸扶桑面前終究是失勢了。或者扶風在陸扶桑眼中的地位上升了?

沒有人能為她解惑。

二丫不動聲色地瞄了瞄站在一側的曹旻,暗覺她懷中的酒壇格外刺目。

“東西本殿已經看了,你可以回宮向皇姐複命了。”忘記了院中還有個曹旻,看完盒中的人頭,陸扶風随即笑着拉住二丫的手轉身,“咱們也該就寝了。”

“等等,殿下。”宮人見陸扶風要走,又喚了聲。

“哪裏來的這般拖拖拉拉的奴才!”曹旻見宮人面色發白,臉上也有了幾番薄怒,聖上原話不過是讓這老婦領着一群仆從來侍奉綏王,順帶着帶上宋家那小厮的人頭賠罪,這婦人竟是拖沓了這般久。

“曹将軍勿憂。”宮人聞身後的大人發了怒,心中也有幾分憤然,她久居深宮,衆宮婦皆敬她辦事精細,故還從未受過這般氣,“奴必把曹将軍夜裏抱着酒壇前往綏王府一時上報聖上!”

“你——”曹旻聽出宮人話中的暗刺,面上頓是又起了一片薄紅,“本将與綏王殿下一心為國!聖上必是心知肚明!你這奸人……”

“曹将軍還是先好好學學為官之道吧。”宮人躬身給了曹旻一個軟釘子,“聖上自是聖明,綏王自是忠心,至于将軍……奴還真……”

“姑姑将軍莫争了,還是先說讓殿下等什麽吧?”見曹旻與宮人争得不可開交,扶風又抿了抿唇,二丫連忙出聲打斷已劍拔弩張的二人。

她已是知曉了綏王抿唇便是在想解決事端的折子。

“嗯……”聽着綏王身側的人喚了自己‘姑姑’,宮人的臉色忽地好了幾分,她初以為那綏王近身是個不守禮的粗鄙丫頭,現在看似乎還有幾分顏色,“二丫姑娘說的是,奴讓殿下等等,不過是聖上還囑咐了奴要派人把木盒送到下家。”

“下家可是宋家?”聽着曹旻問出了自己所想,陸扶風的瞳孔縮了縮,而二丫的眉頭皺了皺。

“殿下明鑒。”宮人躬身舉盒退出庭院,待退到曹旻身側時,又低聲道,“将軍的酒?”

“本将不過是想着姚長小姐今日去世,憐佳人,特邀綏王去其墳頭一聚,再飲二三薄酒……”

“那便走吧!”陸扶風聽着曹旻口中道出了姚伶雲,随即和了一聲。于低端生命體而言,似乎長者為大。縱使明知世上無鬼,她卻還是想去瞧上一瞧。

“待本殿回房取一柄傘來。”陸扶風松開二丫的手,快步朝着殿內挪。

“這……”看着陸扶風的背影,二丫想出聲喚住陸扶風,卻又想到了那日在雨中那雙朦朦胧胧的眼睛。

想着那是扶風那時一心淋雨,二丫會心一笑,慢慢松開攥緊了的雙手,轉身面朝着宮人和曹旻,躬身笑道,“姑姑請回吧,殿下待會便要從曹将軍去看姚小姐了。”

“那……”宮人看了看一臉笑意的二丫,又看了看臉色晦暗不明的曹旻,确信綏王去向已明,随即意味深長地掃了掃曹旻懷中的酒,笑道,“那奴便告辭了。”

凝視着宮人唇邊的笑意,曹旻的臉色愈發難看,姚伶雲與宋允一向不對付,她又怎麽會發善心去看那姓姚的墳頭。說是祭酒,不過是一個應付宮人的由頭罷了。她今夜不過就是想來尋綏王喝酒的。

“勞煩曹将軍少給殿下生事端。”二丫看着宮人的背影,皺皺眉,轉眼迎上曹旻的眼睛,“今時不同往日。”

“生事端?”曹旻皺眉,她聽不懂眼前這個侍從的話。

“宋公子的小厮該死。卻不該因綏王殿下而死。”二丫幽幽地漫步到曹旻身前,目若寒刃,“而将軍也不該做宋公子傷人的利器。”

“嗯……”曹旻被身前女子的眼光刺得有些睜不開眼,她甚至覺得任何陰謀都沒法在這女子的視線下藏身。可宋允真的使了什麽要不得的心思麽?不會呀!宋允除了喜歡聖上,其他,似乎是個極其普通,甚至善良、柔弱的男子呀……

曹旻隐隐覺得小厮被殺這件事有什麽地方不對。可究竟是何處不對,她卻也拿不出主意,“姑娘是覺得……”

曹旻詢問二丫的話還未出口,陸扶風的聲音便已經到了耳邊。

“姚伶雲的墓地在何處?”陸扶風拿傘的動作不慢,上次出宮時,春盈交予了那把姚伶雲給她的傘。她也沒随手亂丢,只是規規矩矩地放在随榻的櫃子上。

“這……”曹旻看了看陸扶風眼中的向往,眉頭皺了皺,雖然她不願綏王因自己信口開河難過,可她确實不知道姚伶雲的墓在何處。

“二丫帶殿下去吧。”二丫看了看臉色蒼白的曹旻,搖搖頭。而後足尖輕點,轉身飛快地攬着陸扶風的腰,越牆而上,“曹将軍跟緊點!”

“她還抱了酒壇。”被二丫攬着在風中穿行,陸扶風不禁笑着看了看身後幾十丈外的白點。難為一将軍尋她,還特意換了件衣服。

“既是能坐上将軍的位置,自該有将軍的本事。”二丫攬着陸扶風在屋檐與枯木間忽上忽下,談笑風生,“殿下與其擔心曹将軍,不如擔心擔心二丫,二丫可是抱着殿下飛了好了一陣了。”

話間,還不經意地添上幾聲輕喘。

“行不動了支會本殿一聲,本殿抱你便是。”

“嗯?”聽着綏王這般答複,二丫唇間也浮了幾分笑意。可陸扶風接下來的話卻讓她臉色變了變。

“曹将軍,抱酒壇可小心些!”

“殿下再這般囑咐曹将軍,二丫可要吃醋了!”過耳的輕音逼得二丫半真半假地眯眼躍上一個屋檐。

“為何?”陸扶風攬着二丫的脖頸,困惑地看了她一眼,吃什麽醋?

可二丫卻不打算解惑。有些東西說破了卻少了幾分意思。

見二丫不解釋,陸扶風便又把注意力集中到曹旻身上,“曹将軍,若是到了伶雲墳前無酒,本殿必讓你在營中連跪三日!”

嗯?墳前無酒?

念着扶風囑托曹旻皆是為了姚小姐,二丫心滿意足地帶着陸扶風朝着更高的屋檐上躍去,心道,連跪三日真是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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