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年與貓
01
瓢潑大雨幾乎模糊了眼前的視線，陶瀾撐着一柄淡藍色的舊傘穿梭在來往的人群裏。他身上的黑白運動款校服偏大了一些，凸顯得整個人格外清瘦。
陣陣妖風把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吹得雜亂又毫無章法，陶瀾全身上下除了臉，仿佛都在水裏跑過似的難受。
不過隔着一條寬闊的馬路，一邊是又破又小的老城區，另一邊就是鱗次栉比的商鋪和漂亮商品房。
穿過一條黑燈瞎火的狹窄弄堂就到了陶瀾居住的小區，沿邊堆着些明黃色和深綠色的垃圾桶，不過這邊垃圾分類的工作做得并不好。
“喵嗚……”
一些細弱又斷斷續續的貓叫聲持續不斷地在附近響起。
聲音在靠左的位置，所以陶瀾才能聽見。
陶瀾有些猶豫不決的停下了腳步。雨太大了，這樣貿貿然停下确實算不上什麽正确的抉擇。
但他還是慢慢地蹲了下來，對着兩個垃圾桶中間的空隙位置輕聲呼喊起來。
他學着小貓發出拟聲：“喵嗚……”
一只渾身髒兮兮的小橘貓邁着顫巍巍的步伐慢慢走了出來。
陶瀾抿了下唇，朝貓咪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陶瀾在姑姑家門外用力地把濕乎乎的雨傘抖了抖，将傘面上多餘的雨珠都留在了外邊的水泥地上，然後将雨傘撐開放在外面。
其實陶瀾一路上都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小貓帶回來，姑父向來是不喜歡這些小動物的，之前表妹那麽想要養一只柯基他也沒同意。
可要求陶瀾抛棄這只可憐的小貓他也無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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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懷裏抱着髒兮兮的小橘貓，從口袋裏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今天是周六，學校裏并不提供午餐，他都是回姑姑家吃飯的。
姑父羅風看到陶瀾懷裏的小貓後果然十分生氣，臉紅脖子粗的拍着桌子罵着滾出去。
也不知道是在朝小貓喊還是朝陶瀾喊，又或者兩者都有。
表妹羅湘慣例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姑媽陶紅則慣例的上來勸說和安撫姑父的情緒。
陶瀾嗫嚅着蒼白的唇，漂亮的圓眼睛也有些無精打采的：“小貓我會放到閣樓，也會馬上去找主人，找到之後就會送走的。”
他最後連午飯也沒有吃，帶着小貓直接去了浴室。身上的校服也早已變得又髒又濕，他順手脫下衣服扔在了衛生間的髒衣簍裏。
反正家裏的衣服也都是他洗的。
小貓洗幹淨之後被陶瀾用吹風機慢慢吹幹，逐漸變得香香軟軟。
陶瀾這個時候才發現他救下的這只小橘貓居然是一只很漂亮的乳白色矮腳貓，剛才黑燈瞎火的他還以為這是一只小土貓呢。
貓咪脖子上還挂着個松松的小項圈，項圈上邊還印了字——豆子。
陶瀾伸出手指刮了刮小貓咪的圓下巴，好奇的看着它：“豆子？”
“喵唔？”豆子可可愛愛的歪了歪頭，意味不明的喵喵叫了一聲。
“你是自己跑丢的嗎？”陶瀾又笑着rua了rua貓貓的肚皮，明知道小貓無法給他答案卻還是自言自語。
陶瀾把貓咪放在了一個坐墊上當臨時貓窩，又點了點貓咪的鼻子說：“乖一點，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陶瀾沒有養寵物的經驗，他上網搜了一下發現貓咪可以吃熟雞蛋後便從扶梯下去拜托姑姑幫他煮一個雞蛋。
沒想到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姑父看到了，他立馬板起臉來訓人：“雞蛋是給野貓吃的嗎？它要吃就從你的早飯裏扣，一天天的就知道浪費我家糧食。”
陶瀾抿了抿唇也不願意反駁什麽，拿着姑姑給他煮的雞蛋輕聲道了謝。
豆子很乖，吃東西的模樣也十分乖巧。陶瀾順手拍了豆子的照片和小視頻發到了微博上尋找主人，又rua了rua它的背，心裏盤算着待會去附近的寵物醫院買一點貓糧。
陶瀾把抱枕抱到了小木床上，自己則坐在了老舊的木桌前開始寫作業。
閣樓的光照太刺眼，裝了一層并不遮光的窗簾，微弱的抵擋了一下紫外線的照射。
這間不足五平方的閣樓裏放着陶瀾所有的東西。一張小木床，一張木桌配着一張木椅，這都是姑姑幫忙準備的。桌上堆着滿滿的書籍，桌子下面的塑料箱子裏也堆着不少書。至于衣服什麽的都放在一個大行李箱裏，就堆在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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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最不喜歡的事就是別人站在他右邊和他說話。
他右耳失聰，大部分時間又不喜歡戴助聽器，害怕被同齡人排斥，仿佛陷進死循環。
他原本是可以正常聽見聲音的。
小學的時候爸媽吵得厲害卻不小心誤傷了他，導致陶瀾不慎從樓梯上摔了下來，從此留下了右耳失聰的後遺症。
父母感情好不好其實小孩子心裏最清楚。
陶瀾也很會察言觀色，即便耳朵受了傷也努力當着用功上進的乖乖仔，許多事情看見了也只當做沒看見，盡力幫父母維持着表面的和平和岌岌可危的婚姻。
也許他們早就想離婚了，只是沒把握好時間，一拖再拖反倒把生活走到了死胡同裏。
陶瀾初三的時候，父親因為車禍離世，沒過多久母親也選擇了離開，把陶瀾丢給了年邁的奶奶。
其實陶瀾也明白，也許是因為成為殘疾人的他于媽媽而言更像是塊絆腳石吧，帶着他這個拖油瓶怕是連改嫁都難。
那段時間的陶瀾整個人都被陰郁籠罩着，變得不愛說話沉默寡言，就連一直堅持着的學業也荒廢掉了不少。
成績可以說是一落千丈，最後中考發揮的也平平無奇，只上了一個十分普通的高中。
S市九中，師資力量平平，學生素質平平，就連學校管理也松松散散。
唯一的優點就是距離陶瀾家很近不必住校，而且九中附近坐落着一所名牌大學S大，再怎麽說都沾了那麽點光。
奶奶把陶瀾接過來照顧着，因為心疼，所以總是明目張膽的偏愛着。
陶瀾媽媽給他了一定數額的撫養費，都存在了一張卡裏，每個月也都會陸陸續續的打錢過來。
至少渾渾噩噩了一整個初三的陶瀾終于清醒了，決定好好對待自己的高中生活，好好對待愛自己的人。
他終究還有些學霸底子在，拾起了荒廢了好一段時間的學業，在這所學習氛圍很一般的閑散高中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再後來，母親跟着新丈夫移民了，彙給陶瀾最後一筆錢之後便徹底的從陶瀾生活裏消失了。
奶奶對陶瀾非常好，跟奶奶一起住的那段時間，也是陶瀾最懷念最珍惜的時光。
即便小房子只有一間卧室，他只能睡在客廳的折疊床上，他也覺得很幸福。
可是奶奶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怎麽好，大的小的毛病多少都有些。
陶瀾高二的時候，奶奶因病去世，其實在這之前奶奶就已經有些預感了，不然也不會取了一筆錢彙到陶瀾的卡裏，說是留給瀾瀾上大學用的。
陶瀾的姑姑陶紅和姑父羅風操辦了奶奶的葬禮，也因為奶奶的請求承擔起了照顧陶瀾的責任。
姑父迅速賣掉了奶奶的那套老房子變現了一筆錢，說是為了表哥上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
表哥高考發揮的一般，考上了省內一所學費昂貴的三本大學。
陶瀾就這樣帶着為數不多的行李住進了姑姑家。
姑姑家雖然也在老城區，但是比起奶奶住的地方倒是離九中近了許多，陶瀾也不必像以前一樣大清早的起來趕公交車了。
房子也不算大，三室一廳的格局，但是家裏有兩個孩子了，要不是姑姑家在最頂層，當初送了個非常狹小的閣樓，陶瀾怕是只能在陽臺落腳了。
表哥羅傑的房間裏有臺式電腦，但陶瀾并不會去他的卧室。
大部分需要上網查詢的資料陶瀾都用手機解決掉了，實在不行的就去附近的小破網吧。
留給陶瀾的錢就那些，用多少少多少，卡裏的錢他都存到支付寶裏了，因為陶瀾曾經目睹過姑父亂翻自己的東西，不知道是想找什麽……
陶瀾吃得太少，早餐就在姑姑家吃一個煮雞蛋，然後去附近的便利店裏買一瓶牛奶，午餐晚餐都在學校解決，也許是因為營養不良，整個人看上去清瘦的過分，個子也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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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寫完作業後就去買了貓糧回來投喂豆子。
微博上發出的尋貓啓事很快就有了回複，有人在那條微博下面貼了貓咪圖片，陶瀾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感覺和自己撿到的豆子有些像，等他看見了貓咪脖子上的項圈之後才敢确信。
陶瀾私信了那個博主，兩個人最後互相加了微信。雙方确認過貓咪的模樣後，陶瀾才确定了這個男生就是豆子的主人。
他們也互相交換了電話號碼，沒想到號碼主人很快撥了電話過來來。陶瀾咬着下唇猶豫了一會兒才接了起來，習慣性的放到左耳邊。
“你好。”對方也是個男生，音色有些低低的，很好聽還有點蘇。
陶瀾輕輕的啊了聲，有些局促的回應道：“……你好。”
他總是習慣慢慢說話，因為偏軟的少年音還受過不少男生的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