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無家可歸
08
“我自己撞的，沒什麽事啦。”陶瀾小聲地回答。
“你自己怎麽可能撞成這樣。”周霖川略略垂下眼睛，單眼皮的褶皺很淺，原本有些淩厲的視線也因為陶瀾的話語漸漸變得柔和，“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陶瀾點點頭，又道了聲謝。
男生買了件黑色的長袖防曬服，雖然這個季節穿有些熱，但是剛好能遮住陶瀾這一身的傷。
這邊的路燈時好時壞，便利店後門這一片倒是昏暗，周霖川守在路口等他。
陶瀾三兩下就穿好衣服，他微垂着眼眸道謝：“衣服多少錢啊，我微信轉給你吧。還有創口貼和關東煮的錢……”
“不用，很便宜。”周霖川皺眉打斷了陶瀾的話，眼眸輕垂，問，“你出什麽事了？”
陶瀾為難的的抿了下嘴唇，終究是簡單的把事情描述了一遍，掐頭去尾的隐藏了被表哥性騷擾的事，只說是被壞蛋打了。
周霖川掃了一眼他腳上穿着的拖鞋，細長漂亮的眼睛沉了一下，說：“真的只是搶錢？”
“對，我沒事啦。”陶瀾下意識的眨巴了下眼睛，長卷的睫毛顫了顫。
“你知不知道你看上去真的很好欺負。”周霖川忽然開口，清隽的眉眼染着些微冷淡，“高一那個白癡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你就不會反抗嗎？”
“我怎麽知道我沒有反抗。”陶瀾仰起臉來看他，眼尾泛着的淚意在暖橘色的燈光下有些亮亮的，偏軟的少年音裏摻雜着些微哽咽，“謝謝你今天幫了我，這些錢我也會還你的。”
陶瀾說完這句話後就抱着紙袋子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可是他并沒有想去的目的地，最後竟然回到了兼職的蛋糕店門口，他把紙袋子墊在身下，就這麽在蛋糕店門口坐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來開門的店員小哥都被他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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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陶瀾一夜未歸，除了姑姑問了一句，其他人都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羅傑看他的眼神帶了點憎惡，又有點畏懼。陶瀾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買了把拆信刀，平時放在口袋裏，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放在自己枕頭底下，如果羅傑再試圖做些什麽，即便是魚死網破他也不會任人欺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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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摸了摸枕頭下邊放着的拆信刀，這才心安的舒了一口氣，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睡醒，陶瀾迷迷糊糊的爬下扶梯去洗臉刷牙，臨走前才回閣樓拿書包和手機，打開鎖屏才看見有很多未讀的微信消息。
他解鎖點開，發現都是陸嶼清發來的。陶瀾下意識地抿起唇笑了笑，然後慢慢浏覽着。
原來昨晚池高旻以為自己玩笑開大了得罪了陶瀾，急急忙忙的就給陸嶼清打了電話，還和陸嶼清提了下陶瀾有些大的反應。
陶瀾糾結了一會兒才打字回複：[他誤會了，我對他沒什麽意見。不過也确實不喜歡他開的玩笑。]
陸嶼清也很快回複了過來：[我會幫你教訓他的。]
陶瀾：[不用了……]
陸嶼清：[沒出什麽事吧？晚上請你吃飯好不好？]
陶瀾糾結了一會兒才回複：[沒事的。晚上我在學校吃就好了，不麻煩你了。]
陸嶼清：[嗯，好吧。那周末再說吧。]
陶瀾：[好。]
日子就這麽波瀾不驚的過着。
這片的住戶大多搬走了，因為距離拆遷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為了這件事，陶瀾可沒少聽姑父抱怨說奶奶那套房子賣早了，沒想到鄉下那邊先拆遷了，光是賠償款就抵掉了他們賣老房子獲得的快錢。
陶瀾拿掉了助聽器，懶得理睬姑父滔滔不絕的抱怨。
明明就是他迫不及待的賣掉了那套舊房子，連房子裏的舊電器也低價處理了，憑什麽臉這麽大在這裏裝後悔。
陶瀾覺得惡心極了。
雖然姑姑一家都藏着掖着沒怎麽告訴陶瀾拆遷的事，但他心裏其實都清楚。
直到這周六陶瀾下課回家，看見姑姑家門外的水泥地上堆了許多東西，他一進門也看見他們三個人收拾東西的身影。
姑姑陶紅看見陶瀾回來了便走過來拉着他去角落裏說話。
陶瀾垂着眼睛聆聽着姑姑的話，無非是這邊要拆遷了沒辦法再住人，他們也馬上要搬去租好的房子裏，只是這次沒辦法再帶上陶瀾了。
姑父的意思是陶瀾再過幾個月就要成年了，而且他一直認為奶奶偏心給陶瀾留了大部分的退休金，所以已經不願意再照顧陶瀾。
陶瀾垂着眼眸點點頭，蒼白的唇嗫嚅着：“我明白了。我會去申請住校，不會再麻煩你們。”
之前一直因為住宿費的問題，陶瀾想過申請宿舍，但都放棄了。
九中宿舍條件太好，四人間，獨立衛生間，有熱水還有小冰箱，住宿費也高的離譜。
但事到如今，也的确沒有別的辦法了。
看姑父的樣子，怕是早就決定好了搬家的日子，非要等到周六這天才告訴陶瀾，他心裏也有些隐隐的不舒服，被掃地出門的感覺實在太過強烈。
陶瀾回自己的小閣樓裏收拾東西，他沒什麽要拿走的，衣服都在大行李箱裏，他把桌子上的書收拾了一下。
帶滾輪的塑料箱裏滿滿當當的裝着書，陶瀾的書包也塞得鼓鼓的。
臨走前姑姑硬是塞了一點錢在陶瀾的口袋裏，無論他怎麽拒絕，姑姑都堅持要他收下。
陶瀾就這樣拎着自己的行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姑姑家，也沒忘記留下鑰匙。
陶瀾漫無目的的走在街上，似乎是想尋找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
可是賓館太貴，他舍不得花這個錢。
陶瀾也和班主任聯系過了，可是得到的回應卻不容樂觀。
高三的宿舍很早就申請滿額了，陶瀾這個時候申請，早已經沒有空餘的房間。
至于高一高二那邊，即便有空位也要協商過，沒有這麽快有答複的，所以這段時間陶瀾該住哪兒，已經成了眼下最着急的問題。
陶瀾走着走着就來到了以前寒暑假的時候兼職過的蛋糕店。
現在已經變成一家奶茶店了，原來的店主姐姐結婚之後就賣掉了蛋糕店。
天色漸晚，陶瀾已經漫無目的的走了許久許久，一直走到一家招牌破舊的網吧面前，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包個夜算了。
手機在口袋裏震了幾下他都沒去理會，直到電話鈴聲響起他才大夢初醒般的接起電話。
“瀾瀾。”
屬于陸嶼清的聲音從手機裏傳過來的時候，陶瀾就忍不住想哭了，可他仍然竭力忍住了眼淚。
“你吃飯了嗎？”陸嶼清的聲音依舊低磁好聽，“還沒吃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陶瀾的肚子早就餓的扁扁的了，他午飯就沒吃。
“……沒有。”
明明自己沒有哭，可是一開口，嗓子怎麽聽都不對勁。
“怎麽了？”陸嶼清的聲音也比方才急切了許多，“你出什麽事了嗎？”
陶瀾像只被人抛棄的小狗似的蹲在街尾的角落，抱着裝滿書的背包哽咽難受：“陸哥哥，我沒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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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瀾蹲着街頭愣愣的望着自己的行李，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沒有人願意停留一個眼神給一個不起眼的男孩子。他剛才已經把自己所在的位置分享給陸嶼清了。
蹲久了一下子站起來的時候人都有些暈眩，陶瀾扶着牆慢慢站起來，放在口袋裏的助聽器卻因為口袋太淺的緣故，不慎掉落在地。
陶瀾無奈的嘆了口氣，又重新蹲了下去，就在他想要撿起助聽器的時候，陸嶼清先他一步撿了起來遞給他。
他紅着眼睛順着那只骨節分明還有男生卷起的袖口往上看，看到陸嶼清臉龐的那一刻，陶瀾似乎再也繃不住了，他輕輕的嗚了一聲就撞進了男生懷裏。
少年羸弱的手臂虛虛的環在男生的腰上，從背後看，瘦瘦小小的整個人似乎都被揉進懷中。
他的臉頰蹭在陸嶼清白色衛衣的肩膀處，陶瀾忍住了眼淚沒有哭，他只是太想要有個人可以依靠了。
陸嶼清毫不在意的将他抱進懷裏溫柔的拍了拍背，偏過臉看着少年頭頂的發旋。
“沒事吧？”男生溫柔的低語回響在耳邊。
陶瀾小狗似的嗚了一聲後擡起臉搖了搖頭：“沒事。”
“究竟出什麽事了？”陸嶼清皺着好看的眉頭，神情嚴肅，“你為什麽會帶着行李站在這裏？”
陸嶼清将陶瀾扶了起來，一邊溫柔的拍着他的背一邊低聲安慰。
陶瀾伸手揉了下眼睛，最後細聲細氣的說：“姑姑家那片就要拆遷了，他們馬上就要去租房了，但是不會再帶上我了……我剛才打電話給班主任想申請宿舍，可是高三那邊已經住滿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少年委屈的咬了下唇，剩下的話似乎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我無家可歸了……”
陸嶼清盯着他眼尾的小淚痣，不知聯想到了什麽，只覺得心裏堵得慌。男生把手掌輕輕貼在陶瀾的後頸上，掌心傳來的溫度暖暖的：“別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