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怎麽了？”
沖田總司溫和的聲音将太宰治拉回現實。
黑發少年回想了很多，但現實裏不過幾息。
太宰治微微恍惚的瞳重新聚焦，“……沒事。”
對了，他們在車站解決了玉壺的事，現在在前往青木原樹海的山道上。
“說起來……我們第一次就是在這裏見面的呢。”
沖田總司遠眺樹海，露出一點懷念。
“轉眼都過半年了。”
活得越久，對時間的流逝越發遲鈍。
哪像生前——
拖着吐血的病體，多活一秒都是神明給予的恩賜。
“好了，走吧。”
沖田總司突然發現披風穿在14歲的少年身上有點長，幾乎拖到地面。
太宰治也意識到了這點：“……”
掃視一圈。
加州清光身高165+高跟鞋，宗次郎比加州清光還要高出一截。
而自己——
不到160。
太宰治：“……”
沒想到他也會有為身高犯愁的一天！
“我會長高的。”他的語氣裏一絲篤定。
要比宗次郎高，還要高不少才行！
加州清光挑挑眉，“回去時給你買牛奶怎麽樣？”
太宰治厭惡地吐舌頭，“才不要喝。”
擡腿想跟上沖田總司，但太宰治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素質——
剛從冰冷的雪地裏站起，關節還是僵硬的。
太宰治輕呼一聲，眼看就要摔倒——
沖田總司立刻轉身，出于劍士傑出的反應神經，下意識伸手去拉對方。
在那瞬間，從指尖開始，沖田總司身影化為星光消散。
無法觸碰。
太宰治跌坐在地，怔怔的。
“……啊哦。”
完蛋。
一聲铮然拔劍之響！
失去主人的加州清光：“殺了你！”
這家夥又把沖田君抹消了！
加州清光聽着腦海裏才藏的聲音——
「現世現身，消耗救贖值5000。」
「是否現身？」
……
「已确認。」
太宰治委屈。
“我不是故意的……”
加州清光紅瞳更紅了。
“你要是故意的，我現在就殺了你。”
5000！5000！！！
剛剛殺掉上弦得到的救贖值瞬間就沒了！白殺了！
而且，總是這樣被消除，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留下什麽糟糕的影響。
比如……無法再出現。
等了一會兒。
加州清光奇怪，“濑田君怎麽還不出來？”
太宰治也左顧右盼，眼底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
就在他往某個方向望去時——
驟然放大的鬼臉出現在眼前：“哇啊！”
太宰治：“！”
和會被吓出尖叫的小孩不同，太宰治被吓到，第一反應是呆住。
但這也足夠逗樂沖田總司了。
“哈哈哈哈——”
加州清光看着這幕。
啊啊，确認了，安定的魔王屬性就是從沖田君這裏繼承的吧。
“濑田君，你也說他兩句吧。”
“說什麽？”
沖田總司話中笑音仍存，“太宰說了不是故意的，而且這次是我自己去碰他的。”
太宰治躲在沖田總司身側，沖剛才還對自己拔刀的加州清光做了個鬼臉。
加州清光：“濑田君，你就是對這家夥太好了，所以他才會那麽肆無忌憚。”
“有嗎。”
沖田總司笑眯眯地轉移了話題。
“好了清光，之前的金平糖還有嗎，拿出來吃吧~”
“……哎。”
加州清光無奈了。
***
“加州君？”
……這什麽稱呼？
加州清光瞥了身邊的人一眼，“幹嘛？”
他們現在坐在空地一棵倒塌的樹幹上，旁邊就是青木原樹海入口。
沖田君說先休息一下，去拾柴火了，讓他看住太宰治。
他和沖田君都不怕冷，想也是為了照顧這個小鬼。
加州清光對太宰治其實沒有明顯的好惡。
他是刀劍，一切以主人的意志為準。
何況對方是沖田君。
是他經歷幾百年，失而複得的、最喜歡的沖田君。
……嘛，不過就是偶爾會幻想一下，安定過來收拾這小鬼的場景，偶爾。
不知道安定什麽時候才能來。
你念念不忘的沖田君可是在這裏啊。
“宗次郎到底想做什麽？”
太宰治的提問有些出乎加州清光意料。
加州清光往後靠了靠，語氣慵懶：“殺掉鬼王吧。”
這話倒也沒錯，只有殺掉鬼王，獲取到足夠的救贖值，沖田君才能回到幕末。
太宰治微不可察地皺眉。
殺掉鬼王麽……
直覺告訴他不止這樣，可是，他看不出宗次郎的最終目的。
太宰治不再說話，眸色暗下來，精密的大腦整理起這半年來獲得的情報。
沖田總司回來，看到就是對方沉思的樣子。
“抱歉啦，多花了點時間，好多樹枝都被雪弄濕了。”
加州清光幫忙升起柴火。
“哇嗚~感覺好多了，”沖田總司紫色的瞳裏染上火焰的色彩，“即使感受不到，但看着火光也會覺得溫暖呢。”
“宗次郎。”太宰治忽然開口。
沖田總司轉頭，微微一笑。
“怎麽了？”
“如果你的目标是殺掉鬼王……剛剛才殺掉上弦，還是不要再輕易出手為好。”
太宰治難得正經：“聽說那個鬼王——”
是個慫貨？
茍得不行？
要是出現足以威脅生命的家夥，鬼舞辻無慘可以茍到對方死再出來！
出乎意料，沖田總司說：“我知道。”
“……诶？”
“我有辦法，不會讓鬼與鬼王取得聯系。”
太宰治不說話了。
“話說回來……”
加州清光轉頭望向旁邊入口，“真是片散發着不詳氣息的森林啊。”
沒想到還要再來一次。
他搗鼓了一下火堆，好讓火勢燒得更旺些，“那些人究竟是真的自殺，還是被鬼吃掉了？”
驅使他們踏入自殺之森的，究竟是鬼的蠱惑，還是自己內心的聲音？
“那就不得而知了。”沖田總司接口，表情裏表示理解和難過。
“不過，這座森林曾有過傳言——”
“這片地區很貧窮，大家都食不果腹。很多家庭會把老人和孩子丢在這裏活活餓死 ，所以森林裏怨氣極重。”
沖田總司話音輕輕，眼前仿佛慘劇再現。
“你怎麽知道？”
太宰治冷不丁開口。
“……”
沖田總司微不可察地一頓，“聽說的。”
“我畢竟也在四處游歷殺鬼。”他沖太宰治笑了笑。
太宰治抿唇。
“……倒也是。”
他微垂下頭，表情掩藏在火光的陰影中。
宗次郎……
你到底多強，又有多少不被我知道的秘密？
……
在進入青木原樹海前，一行人又産生了沖突。
沖田總司想讓加州清光和太宰治留在外面，讓明顯比較懂事的清光看住太宰治。
但加州清光想跟他一起進去。
“我想保護濑田君。”
太宰治也想進去。
“啊啊，我想再看一眼自殺的美景啦……”
“你說什麽，嗯？”
沖田總司微笑裏一絲黑氣，擡起劍鞘作威脅狀。
要被打了——
太宰治下意識閉上眼睛。
咚咚。
腦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太宰治睜開眼，沖田總司正在用言語攻陷加州清光。
“其實，從過去到現在，清光一直都是我最喜歡的孩子。”
“交給清光我最放心啦。”
“我相信清光一定能看好太宰的，對吧？”
加州清光：“是！！！”
若是太宰治能看到刀劍系統，都能看到那遮天蔽日的櫻吹雪了。
太宰治：“……”
等等，你就這樣被勸服了？！
他看着被沖田總司抱在懷裏的豬崽，不由感慨：這年頭，人連頭豬都比不上！
「噗噗，小鬼，你還太嫩。」
「看到沒，總司的懷抱，我的專屬！」
「搶總司？你還早了一百年！」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一張豬臉上看出蔑視的。
“宗次郎——”
“把這豬留下吧。”
太宰治誠懇提議。
“如果待會兒我餓了，還可以把它烤來吃了。”
“……诶？”沖田總司微愣。
“噗叽！！！”
才藏氣得一頭撞在太宰治後腰。
咔。
太宰治清晰地聽到腰椎斷裂的聲音（誤）。
“你這個可惡的存錢罐！”
“噗叽！！！”
一人一豬毆打在一起。
打架的結果：兩敗俱傷。
“好了，不要鬧了，才藏。”
沖田總司把才藏抱起來，哄着豬崽松開嘴裏的繃帶。
“那麽，我們先進去了。”
“宗次郎……”太宰治楚楚可憐。
繃帶亂糟糟的，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只被毛線球纏住的貓。
「什麽宗次郎，蠢貨小鬼。」
「人家叫總司，沖田總司！」
「連真名都不知道的笨蛋！」
沖田總司身影消失在森林深處。
“好了，”加州清光安撫太宰治，“濑田君也是擔心你遇上危險。”
畢竟太宰治是在場唯一手無寸鐵的。
但是，沒有一人敢輕視他。
想到對方這半年來所展露的手段和謀略，加州清光都不敢相信這個人才14歲。
仔細想來，也只有在沖田君面前，太宰治才會流露一些孩子氣的樣子。
太宰治輕喃：“危險……麽。”
氣氛靜谧，只有木柴燃燒的噼啪聲。
又過了一會兒。
加州清光謹記要照顧太宰治的囑托：“你要是困的話就先睡吧，我會負責守夜。”
“加州君——”
“……和濑田君一樣叫我清光就行。”
這個“加州君”總有哪裏怪怪的。
“好吧清光。”
太宰治笑了一下，又立刻淡去，“你有沒有想過，要是宗次郎在森林裏碰上危險了怎麽辦？”
加州清光下意識想反駁，沒人能贏過沖田君！
但被問起，又不可避免地感到擔心。
最後，加州清光只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會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沖田君身邊。
而此時——
沖田總司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鬼，瞳孔緊縮。
一人一鬼殺氣近乎實質化，烈風吹得黑暗的森林枝葉狂響，無邊恐怖彌漫。
若是有人誤入這殺氣場，定會連氣都喘不上！
鬼——
穿着紫衣和黑色馬乘袴，長發束起，一手提着人頭，一手搭于腰間劍柄。
氣質中有股獨屬武士的矜貴莊嚴。
是和他同樣的武士。
上弦之……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