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您能答應真的太好了!”
太宰治雙瞳亮晶晶,很是開心的樣子。
十多年的少爺教育不是白搭,他每個話音都像在齒間咀嚼半天後發出來的,細軟有禮,舉止萬無一失。在這樣步步為營的攻勢下,千花女士的警覺漸漸散去——
只要太宰治願意,他可以裝得最人畜無害,惹人憐愛。
室內,門窗關好,茶幾上擺着熱茶和小餅幹。
在得到太宰治“一定保密”的保證後,千花娓娓道來。
“我那時還五六歲的樣子,住在新撰組的屯所附近。”
“沖田總司……那時應該二十歲出頭吧,常常招呼我們一起玩,就像個大男孩。”
“不過玩的時候,他都不讓我們叫他名字,讓我們叫他‘宗次郎’。”
“?!”
太宰治滴水不漏的笑容差點沒維持,“您說什麽?讓你們叫他什麽?”
“宗次郎。”
千花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太宰治深呼吸,恢複如常。
“……您繼續說。”
“是的,宗次郎。”
千花緩緩點頭,望着茶面自己的倒影,像是沉浸在回憶中。
“其實,大人們都不太想讓我們和宗次郎玩。”
“說他是‘壬生狼’,是新撰組的‘劊子手’,很危險的。”
“但是……我從沒見過他殺人的樣子,宗次郎也從不在我們面前提這些。曾有孩子想看他的刀,也被拒絕了。”
“宗次郎怎麽可能是殺人魔?他笑起來非常好看,用孩子的話來講,就像天使一樣。”
“他喜歡穿白色的和服。”
“他還會給我們糖果。”
……
說到最後,千花嗓音輕顫,有些哽咽。
“沒想到,才過幾年,宗次郎就去世了……”
“他明明那麽年輕。”
太宰治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坐着,等待手裏茶杯變涼,等待女士心情平靜下來。
“請不要難過。”
“死亡并不是生存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況且……
沒死也說不一定。
“宗次郎”并不是什麽特殊的名字。“太郎”“次郎”“三郎”這樣的名字随處可見,重名一點都不奇怪。
但要是【宗次郎】【愛笑】【吃糖果】,多個點重合……
再加上——
宗次郎不是人類,而是會被他無效化的某種存在。
“濑田宗次郎”是“沖田總司”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不說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九十!
原來你就是沖田總司啊,宗次郎。
發覺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太宰治一頓,把弧度壓平。
那麽,要怎麽讓宗次郎自己承認呢?
***
傍晚。
吉原花街門口。
“真的要去嗎,濑田君?”
雖然他無條件支持沖田君的決定啦,但花街這種地方,果然還是……
這方面的事,加州清光懂很多,但他的主人完全就是一張白紙。
“其實我扮過女裝。”
沖田總司突然開口。
對了,是有這麽回事!
加州清光想起來了——
大概是在沖田君病重脫隊前,詢問隊裏的偵察官山崎烝:“我的臉色真的很差嗎,土方先生看到我之後臉色就越來越蒼白,近藤先生也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山崎烝有過女裝刺探敵情的經驗,于是就提議化妝來改變氣色。
穿上女裝,畫上妝面的沖田總司,迷倒了新撰組一衆隊士。
所有見過他女裝人只能感嘆出一句:艹,太美了!
……
“那麽,濑田君真的要假造一個花魁身份嗎?”
“嗯……?”
沖田總司笑容模糊。
“不用這麽着急。”
“今天只是來看看。”
東京府的花街和京都的不同。
京都的花街叫「島原」,東京府的花街叫「吉原」。
來看看?
那個沖田君竟會主動提出來花街看看?!
加州清光心情複雜。
有種“主人這方面終于成長起來了”的欣慰,又有種“要是沖田君被影響了怎麽辦”的擔憂。
不過也是,畢竟靈魂狀态游蕩了這麽多年,孩子長大了,想法變了,能接受花街了也正常……咦?不正常!
加州清光追過去。
“濑田君你同手同腳啦!”
沖田總司:“……”
兩人走後,人影從樹後蹿出來。
“不好!”
“快去告訴太宰社長!”
您的暗戀對象,他、他特麽真去花街了!
……
沖田總司和加州清光在吉原裏溜達了一陣。
店門口挂着紅色紙燈籠,格子裏,濃妝豔抹的游女們搖着手絹,笑容黏膩。
紙窗透出幢幢人影。
空氣混濁,脂粉味彌漫。
來此尋歡作樂的普通人不會察覺什麽,但作為獵鬼人,沖田總司能感受到那令人不适的氣息。
“嗯?”
某北邊的房間,二樓。
挽着橫兵庫、綴滿發飾的花魁坐在窗邊,漫不經心地往下瞥去,眸子眯起。
即使只是從窗戶望進去的一隅,也能看出室內裝飾華美濃豔,女子地位極高。
她是「京極屋」人氣最高的花魁,蕨姬。
蕨姬并不是人類,而是在吉原生活了上百年的鬼,本名堕姬。
上弦之陸。
她輕舔紅唇,露出垂涎之色,獠牙隐現。
“真是漂亮啊,這兩個小東西。”
尤其是紫色長發那個,她第一次見氣質如此幹淨的人類。
想不到這樣的人類也會來花街。
蕨姬那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很快被鬼的天性淹沒。
有點舍不得吃,幹脆放在帶子異空間保存起來好了!
看到兩人走進「京極屋」,蕨姬喚來侍女。
“讓剛來的兩個客人來見我。”
“還不快去!”
蕨姬确信,沒有男人能拒絕她。
蕨姬的美貌就是她傲慢的資本——
還是人類時,她就被評價“小小年紀就有力壓成人的美貌”。只要在男性耳邊輕輕吹氣,對方還有失禁的可能。
“蕨姬花魁……”
侍女伏倒在地,瑟瑟發抖。
“可是,這不符合規矩……”
要見花魁,客人需要去三次揚屋,類似中介處,在那裏上繳大筆財物,展示財力。
三次過後,若是花魁中意,才能有單獨見面的可能。
蕨姬花魁不是一直都不願輕易接客的嗎。
每個客人都差不多傾家蕩産。
蕨姬高高揚起下巴,極度不耐。
“你們這種低賤的臭丫頭,竟敢質疑我的話?看來是需要一些管教了——一些嚴厲的管教。”
侍女快要哭出來。
“對不起,蕨姬花魁,對不起……”
“我們馬上去。”
只能去和老板商量一下了。
花魁房間發生這些事,沖田總司毫不知情。
他也從沒想過,自己剛來吉原就被一只花魁鬼給看上了。
少年坐在室內。
接待的人讓他和清光在此處稍等,游女準備好就會過來。
屋裏隔音效果不佳,嬉戲和歡愉的聲音隐隐傳來。
在這樣的環境下,沖田總司越來越坐立難安。
他的刀倒是很淡定,還端起茶喝了一口。
沖田總司用眼神示意加州清光——
#清光救命!#
#我們偷偷溜吧!#
#我以為我可以,結果我不行……#
“濑田君……”
加州清光放下茶盞,有些無奈,說出古今通用幾個字。
“——來都來了。”
這個時候,別慫啊。
加州清光安撫。
“這裏說不定能打探到鬼的情報。實在不行……”
“就當喝喝茶,聽聽三味線,聊聊天而已,不用緊張。”
沖田總司洩氣地趴到案幾上,撇撇嘴,拉長語調悲鳴。
“清光太不體貼了……”
“所以,愛會消失,對嗎?”
“……”
加州清光頓住。
沖田君怎麽能有這種誤解!他明明最愛沖田君了!
加州清光放下茶盞,走到窗前,拉開窗。
“那我們走。”
跳窗!
“您久等了——”
這時,門被拉開。
來的少女化着淡妝,容貌清秀,宛如出水的白色蓮花,身後跟着侍童,款款而入。
“這位是治子太夫。”
與此同時,蕨姬房間。
“對不起……蕨姬花魁……”
“對方不願見您。”
砰!!!
稀裏嘩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