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蕨姬房間。

裝飾物件被摔碎一地, 紙門紙窗倒塌,倒黴的侍女也被打得傷痕累累。

蕨姬大發雷霆。

不願見她?!

好大的架勢!

哪個男人不是千金一擲,傾家蕩産, 只求換得她一眼——現在竟有人不願見她?!

她倒真要看看,這家夥到底有什麽能耐!

“給我打扮。”

蕨姬奇異地冷靜下來。

“我要去會會他!”

“可、可是……”

預料到蕨姬怒意的侍女抖如篩子, 哭着說道:“那位大人已經有人接待了!”

什麽——?!

蕨姬剛壓下去的怒火又蹿上來, 這次還帶上了難以置信。

寧願找別人也不找她?!

蕨姬一百多年來頭一次遇上這樣的事!

詢問游女的名字,蕨姬發現自己毫無印象。

估計是個新來的,而且長得不怎麽樣。

她一向記不住醜八怪。

但!是!

她哪裏比不過那個人!!!

像蕨姬這樣的女子,便是:你越應和她她越不當回事,相反,若是對她置之不理, 反倒會引起她的在意。

這樣的話,她就更要去會會了——

那個不知好歹的客人。

還有那個搶了她客人的家夥!

***

沖田總司這邊倒無事發生。

……除了有些尴尬。

“哎呀。”

治子太夫望向窗邊的加州清光, 笑意吟吟,“客人, 這是在幹什麽呢?”

“……”

加州清光收回手,裝作無事發生, “透透氣,屋裏悶。”

治子以袖掩唇。

她的笑聲低柔輕緩,沒有尋常女子那種尖銳, 聽上去很舒服。

她也不像其他花魁那樣穿金戴銀,而是穿着罕見的白色主調花魁裝,鑲着銀邊, 層疊素雅,但足夠高貴。

雙手包裹着白色絲套,懷裏還抱着兩枝蓮花。

至少一眼看去, 不是沖田總司反感的類型。

治子太夫将蓮花插到瓶中,走到沖田總司身邊,撫平衣衫坐下。

她一靠近,沖田總司就全身僵硬。

“您似乎很不習慣的樣子。”

她說着,往盞中斟酒。

“實不相瞞,我确實很少來這種地方。”

沖田總司:我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那您此次又為何要來呢?”

治子話音裏像有一把小鈎子,想鈎出她想知道的答案。仔細聽,似乎還有一絲……

微妙的不高興。

沖田總司終于瞥了她一眼,除了僵硬外,還有些警覺。

治子見狀,吃吃地笑起來,氣勢軟下來,像只溫和的白兔。

“我知道了,沒有打探您秘密的意思。”

她賠罪般把酒盞放到沖田總司手上,刻意地想要以指尖劃過對方手指,在肌膚即将相觸那刻,沖田總司竟像觸電一樣把手縮回來。

加州清光:“……”

接下來,他就看着自家主人在太夫身邊,一動不動如老僧入定,對話也磕磕絆絆。

好吧,即使過這麽久,沖田君還是不習慣花街。

“這酒味道怎樣?”

“不錯。”

“需要用些糕點麽?”

“不用。”

“客人,您喜歡什麽三味線的曲目?”

“抱歉,不太清楚。”

“客人,您對什麽話題比較感興趣?”

“沒什麽感興趣的。”

“您是不願與治子聊天嗎?”

“……抱歉,沒有的事。”

“……”

加州清光不忍心看下去了。

誰能相信這位是在戰場殺得雷厲風行的花柱?!

怪不得土方先生他們總愛強迫總司去花街,這反差也太有趣……咳咳,抱歉,沖田君。

沖田總司也發覺這樣不太禮貌,道歉後正想叫上加州清光一起離開,忽聽治子太夫道:“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就聽治子講些花街趣事,您看如何?”

這倒正合沖田總司心意。

治子太夫講述的事中,游女失蹤事件确實有情報參考的價值。

途中,對方還叫侍童去端來高級點心,每樣味道都很好。

“您知道嗎,就在此處,「京極屋」,老板娘三津提過,她幼時聽茶點鋪的老奶奶講過一件事。”

“老奶奶年事已高,卻清楚地記得一個花魁,對方美若天仙,性格卻十分惡毒。”

“奇怪的是,老奶奶在幼年和中年時都見過這樣的花魁——‘她’喜歡以「姬」為藝名,并且,只要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會歪着頭斜眼狠狠盯着人看。”

……

氣氛總算放松下來,沖田總司時不時也會說幾句,還抽空打量了一下治子太夫。

妝容掩飾了她的真實年齡,但能看出年齡不大,也就十多歲的樣子。

纖長的眼睫下,眸子大大,像是琥珀。

……奇異地有些熟悉。

沖田總司想起,過去,山南先生在島原也有一位中意的花魁。

天神明裏。

山南先生煩惱的時候,就會去找明裏聊天傾述。

也是這樣的感覺嗎?

“應該是老奶奶記錯了吧,同一花魁怎麽可能不老呢?”

治子話音中就像有什麽游離于人世之外的東西,輕飄飄的,“櫻花絢爛,但終有一天會凋零。”

也不是不可能。

沖田總司心道。

鬼。

“櫻花、年輕、美貌……只要不想失去的東西就注定會失去。”

加州清光酌着酒,聞言瞥眼治子。

這太夫還挺傷春悲秋的。

“值得延長這苦悶生命去追求的事物,是……”

“存在的哦。”

對上治子視線,沖田總司再次笑着重複:“存在的。”

他臉上的笑容讓治子的不解愈發濃重。

“為什麽那麽肯定?”

沖田總司搖搖酒盞。

“因為我看到了櫻花最美的瞬間。”

他見證了,新撰組最輝煌的時刻。

“為了花開那瞬間,即使要我以生命為養分去灌溉,我也心甘情願,絕不後悔。”

怔忡片刻,治子太夫掩唇輕笑。

“其實……”

“這樣絢爛到極致然後凋零地覆滅,倒讓我想起某個組織呢。”

她緊盯着沖田總司,就像不願放過任何細節。

緩緩開口:

“新撰組——”

“您,知道嗎?”

“……”

“呵——!!!”

在沖田總司有外露的情緒表現前,門刷一下被拉開,伴随着一聲刺耳的嬌嗔。

“我還說是誰搶了我客人,原來就是一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

打扮完美的蕨姬,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

治子秀眉皺了皺。

“蕨姬花魁,你應該知道先來後到吧?”

“先來後到?”

蕨姬冷笑,“這位客人,是我先看上的。”

治子蹭地站起來,毫不示弱。

“那你也該知道,客人指明的是我吧?”

沖田總司:?

不,他沒有。

他就是随便來看看,随便找個人問問而已。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蕨姬毫不客氣地進屋,掃了眼沖田總司。

不錯。

近看更好看了。

這個人類她吃定了!

蕨姬讓自己的侍童紛紛把琴、三味線等物什搬進來,堆滿了半間屋。

治子見狀,挑眉。

她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話語裏一根根陰冷精巧的刺。

“原來,蕨姬花魁也有追不到手的男人啊。”

“于是就打算強占嗎?”

蕨姬這下真被惹火了。

她咬牙切齒:“不識好歹的臭東西!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一朵清麗的白蓮花,一朵濃豔的毒罂粟。

争鋒相對,毫不避讓。

氣氛針尖對麥芒。

加州清光望天。

天吶嚕……這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場嗎?!

想不到沖田君也有身陷修羅場的一天——不,當初京都也不乏暗戀沖田君的女孩,只是礙于沖田君的身份,不敢行動。

再者,沖田君從未把心思放在這上面。

再看看沖田君……好吧,沖田君看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治子太夫沒有說話,她只是哼了一聲,嗓音裏充滿諷意。

蕨姬能忍到現在,已經非常不錯了。

“我今天就要給你這個家夥一點教訓!”

她一個健步上前,巴掌朝治子臉上招呼過去,動作快準狠,看得出沒少扇人耳光。

這次卻被截胡了——

沖田總司擋在治子面前,握住了蕨姬手腕。

“蕨姬花魁,請息怒。”

“動手就不好了,實在不行……”

雖然阻止下來後沖田總司立刻就松了手,但肌膚觸碰那一幕還是映入了治子眼裏。

她的眼神瞬間沉了下來。

有種外露的恐怖和寒意。

此外,還有點煩躁和後悔。

實在不行——怎樣?

屋裏好幾雙眼睛都盯着沖田總司,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打上弦都不流一滴汗的沖田總司,此刻冷汗淋漓。

他是真的沒經歷過這種場合呀。

“你們都留下吧?”

加州清光:?

不愧是你,沖田君。

意識到了不對,沖田總司尴尬地輕咳。

“或者……我們走吧,清光。”

這下治子和蕨姬不樂意了。

作者有話要說:蓮花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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